风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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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

(2020-04-08 06:50:25) 下一个

被武汉肺炎耽搁的情人节

20200407

 

2015年,生活在北美温州的抗抗打开手机微信,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的群邀请,她仔细一看,竟是XX中学XX届毕业四十周年聚会群!她已经孤悬海外二十多年,父母退休后也回了故乡无锡,她早已断了与中学同学们的联系。她加入了该群,发现同学们刚刚搞完聚会,兴致勃勃地上传了大量关于聚会的照片,还有翻拍的当年的黑白毕业照。当年为该班配备的十几位任课老师,目前能找到的、且能到会的仅有两位了,其中就包括当年的班主任。也别说,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同学中就已经过世了两位,更别提当年的老师了。

抗抗也无比兴奋,仔细端详每一位同学、包括班主任的照片。当晚她完全无法入睡,满脑子都在回放当年的中学生活。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中学生,和现在是很不一样的。当时每个家庭都有两三个孩子,虽然家境清贫,却一点儿也不孤独。武汉市几乎没有什么高楼,交通全靠公汽,大约半数同学因为家远需要住校。每学期的课程中,还有半个月的学工、半个月的学农、还有军训或拉练,每周有一节劳动课,体育课当时叫军体课,课余还要参加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或其他课外活动小组,同学们忙得很,只是不像现在的学生一门心思地围着高考或培优班转。

班主任的任务从每天的早操一直管到晚自习结束。加上外出学工、学农、拉练等,老师们与学生朝夕相处的时间远比现在多得多,感情也深得多。抗抗那时是班长兼英语学习委员,与班主任的接触更是比别的同学多得多。

 

中学毕业了,他们绝大部分同学都考取了大学。抗抗记得大学报到前,她带了答谢老师的喜糖到母校,挨家发给自己的任课老师(老师们都住在学校)。到班主任家时,他正把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按在一个巨大木脚盆中洗澡。大夏天的武汉,气温高达40度(气象局总是说39度),也不需要热水。她过来帮着老师抓住儿子洗了澡,送给老师两包喜糖,感谢他三年来对她的帮助,告辞而去。

她后来听说,在他们毕业一年后。班主任就调回母校大学教书去了。后来她毕业工作,又结婚生子,为小家的生计奔波,都一直没有去找过老师。

  直到毕业快二十年了,自己家即将移民北美,抗抗想着此后可能更加没有机会了,便下决心抽空回了趟母校。不料中学面貌大变,除了破旧的“红楼”因是辛亥革命遗迹而被保留外,当年所有的建筑,包括教室、办公室、食堂、澡堂、行政楼、大礼堂、家属区等全被推倒换成了崭新的高楼,连当年的黄泥地操场也被换成了塑胶面操场,且调转了90度。原来的大树全没了,一律换成了新种的小树。不仅如此,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了,连打听人都无从下手。

她大失所望,儿时校园的美好印象被这些现代化的高楼全毁了。她再也不要来了。

  抗抗虽然到了北美,可从未放弃寻找自己的老师。某年,她辗转委托武汉公安局的熟人查到了老师的地址,依然在母校大学,可惜无电话号码。她苦思冥想,忽然记起自己的同班同学中就有一个在母校大学工作的,再拜托他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给她提供了老师小儿子的联系方式。出乎她预料的是,老师的小儿子就在北美!

正是当年被她帮着按住洗澡的那个。两人很快取得联系,小儿子告诉她,家父年迈耳聋,已经不能听电话了;家兄因患癌症,已于两年前去世了。这事对二老的打击很大,他们一下子衰老了不少。

抗抗惊得目瞪口呆。当年那个调皮的小男孩,再见竟然是永别。岁月真是无情啊。联想到自己的父亲当年是中国公派留学苏联的潜艇制造专家,中苏关系好时称颂他们留学生是中苏友好的使者,中苏两国闹翻后又怀疑他们是苏联间谍。老师何尝不是这样?当年因为右派问题被从大学下放到中学教书,在中美建交前被怀疑是帝国主义分子。幸好后来遇到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大量需要英语人才,老师这才有了用武之地。而那些学俄语的人才呢,他们又开始了新的背时。

抗抗下定决心,今生一定要再见老师,要面谢当年的教育之恩。2019年秋,她终于定年退休,她计划回国过春节,然后在2020年的情人节回武汉拜访当年的恩师。日程安排及机票在半年前就订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按计划飞回老家无锡后的第二天,武汉突然宣布封城,因为疫情爆发了。而在此前的约一个月的时间里,尽管“亡我之心不死”的美国之音叫嚷武汉肺炎疫情的严重性,武汉政府却说“可防可控,安心过节”。

进出武汉的航班取消了,她在老家也只能整日与年迈的父母窝在家里,完全不能出门,因为病毒已经在国内扩散了。

2月14日,老师老两口刚吃过晚饭,家里的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往家里打电话了,这会子会是谁呢?师母放下手中的报纸,拿起了听筒。

“师母吗?这里是无锡长途。我是老师从前的学生,能否请老师讲话?”

师母把听筒递给了老伴。

“老师,我是抗抗啊!您还好吗?”

“抗抗啊!好好!我们都好!四十多年没见面了,你过得怎么样啊?”

“我过得挺好的。大学毕业后现在国内工作,结婚生子,后来出了国,跟先生到了北美的温州。每当我开口说英语,我就想起了你。我后来一直在温州大学工作。”

“哦,好好!温州啊,温州我去过的咧,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你在那儿!”

“这不一晃四十多年了,连我都退休了!这回回国过春节,陪陪父母。他们都快九十岁了呢!我爸还记得你,说是当年参加过家长会。。。本来我计划今天过来看望两老的,机票半年前都订好了,没想到遇上了武汉肺炎!”

“唉呀,你说你得了武汉肺炎吗?!可要当心!”

“我没得,可是我们班小英子得了,她正在市中心医院隔离治疗呢。我们班同学都为她捐了款。你还记得她吗?”

“应子?我好多年都没吃了,恐怕我已经嚼不动了。”

“那你还记得我们班的XX吗?没想到她就是方方呀!那天看她的《方方日记》,看着她好眼熟,想了好久,才猛然想起她是我们班的XX呀。没想到我们班还出了名人!她现在在海外华人中可火啦,我们在海外的武汉人都通过她的日记了解武汉的疫情呢。”

“方舱?你是在说方舱医院吗?听说它医疗条件又好,吃得又好,好多人住进去都不想出来了呢。将来我要是感染了,我也要住进去呢!不是有首歌吗,叫《方舱医院真神奇》?你听过没?”

“没有,没听过这首歌。对了,武汉封城这么久了,家里食物还够吃?”

“假的?哦,是呀,现在真假消息满天飞,都不知道该信谁的!我们老了,都不会上网,我也没有手机,每天只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信它是不会错的!刚才它说中国的疫情缓解了呢。”

“这个消息我也看到了。我是问两老粮食够不够吃?”

“哦,粮食啊?够了,够了!托大学的福,我们可以打电话或者用手机订货,就有人送货到楼下。再说我们的年货还没吃完呢。年前大学发了不少年货,本来等着孙儿从国外回来过年吃的,没想到被疫情耽误了。幸好他没回来,否则就出不去了呀!”

“是呀,听说方方就有路子托人将自己的侄女送出武汉了!两老一定要保重呀,没事千万别出门!”

“是呀是呀,我退休后篮球是打不动了,专打门球,有一年还拿了湖北高校团体冠军呢!现在封城了,门球也不让打了,我就每天在床上做按摩锻炼。左手按摩十次,右手按摩十次,然后是左脚,然后是。。。”

“老师,我爱你。我们班同学都爱你。”

“艾里?我没去过,我儿子倒是去过。。。”

“老师,我也没去过那里。两老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疫情过去了,我一定会回来看望老人家!”抗抗挂了电话,眼泪就流出来了。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这还是当年那个年轻帅气的班主任吗?

 

老师当夜也失眠了,谁说学生都忘了老师呢?都过去四十五年了,抗抗不是还记得我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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