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降姻缘
(2012-05-04 07: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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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五年的大学(1956—1961)修炼,胸中装满了一腔抱负和热诚,终于要走出校门,从小社会到大社会,进入真正的用武之地了。正好国家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我被分到 河南省,支援灾区建设。第一次,过长江到北方,一切新奇。到 河南省省府,郑州人事厅报到时,方知我们专业一共分来13名。
省人事厅把全国各院校分到该省的,已经报到的应届毕业生,分别安排在几个旅馆,但一日三餐全在指定的食堂用餐,说是食堂,实际上在土院子里,用毛竹当成柱梁架起的,非常简陋的一只大毛草棚。
一天中午,我正在排队买饭,从门口进来一个背着背包的女生,走近来,我便立即认出她是我高中同学,印尼归侨----侨姐;我与她是学习上当初被学校指定的,相当于后来的一帮一,一对红的关系。从高二到高三,早晚自习都在一起砌挫;因高考前我留苏预备落选,导致了思想上的地震,同学去向一概不闻,因而失去了联系的。
现在显然她并没有留意到我们这个买饭口长队里的人群,直奔另一个卖饭口人少的队而去。当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时,她惊奇的回过头来,转瞬间,她就边走过来边惊喜高呼:“老王!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啊!五年了你在哪里?怎么渺无音讯?。。。” ,弄得好多人都扭过头来看着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五年没有任何联系的老同学,突然在一个陌生地方从天而降,惊喜啊;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了,相互关心问候,畅叙五年阔别,介绍各自情况,回顾同窗友谊,我们从中饭边吃边聊,一直到晚饭后,整整聊了5--6个小时,“真是朋友自远方来,不易乐乎”。
谈话开始,她问我的两件事,现在我还记忆犹新。一,“xxx被这样了,你知道吗?”,她用右手的大母指与食指,比划成枪,她还不时的给我介绍当年的情况,我回答: “知道,当年是从报上见到的”。这是当时一件轰动全国,右派份子拿着手榴弹,向党进攻的典型例证,当年毛主席和人民日报,都为此发表过文章,于是全国大张旗鼓的开展了反右派运动,这个被枪毙的人,和我们高中同班,印尼归侨。二“你有女朋友了吗?我回答她:“有过,只通过两年信,现在不来往了,你认识她的”,谁!我说:“张xx”。她说: 很好的女孩子啊,怎么?!断了?!!”
张同学外貌长相一般,高考她被录取在南京林学院,考虑到专业不适合女孩子,所以没有去报到,后来到苏北盐城市,盐城中学初中部,教数学。因为我看重她的人品,为人;所以在我大二下半年时与她通信,这个事情是我先提出来,后来也是我在大四上半年时提议立即刹车的,原因是:只靠两地通信,健立不起那种感情来,将来毕业分配面向全国,异地恋,将来能否调到一起??不要让人家跟着受苦了,与其拖着,不如趁现在,感情还不深,及早回到同学的称呼,于是就断了。她听到这里就插嘴:““她家我很熟,她妈妈也认识我的,我再去给你把他说回来?”,我说:“不能,会被人家看不起的”。当她知道我还没有女朋友时,坚持要给我介绍,是她北京市邻居家在新疆工作的女儿,并要去了我的相片。
当年高考,“侨姐”被录取在四川的重庆 医学院,学的是儿科,因为她丈夫在北京市工作,所以,一年后通过侨务有关部门,她转学到北京 医学院。众所周知,对于一般学生来说,大学转学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对归侨生有所照顾吧,她是通过印尼商会与国内多渠道联系,有关部门才破例的。在大学阶段,她已有了第二个女儿,大女儿放在人家家里,带了多年,快上小学了,二女儿也托这家的老人照看。
开封,七朝古代都府,北宋曾建都于此地;当年鼎盛时期,开封人口100多万,市场繁荣,几乎是水浒小说,包公传的中心;杨志买刀,大相国寺,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东岳庙,野猪林,林冲遇害,八十万军警教头林冲雪夜上梁山,等等,秦香莲,陈州放粮,等等,大禹治水等,都与开封有关系;是世界级大都市。
由于黄河经常决提,北宋朝廷就迁都杭州(当初叫灵安),有当时文人墨客们抨击当朝的诗为证:“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所以,开封与杭州,是有缘的姐妹城市,我从杭州被分到开封,也算一缘。最后,黄河把原来的开封府,荡涤尽光,埋于河底了, 昔日繁荣不再,逐步发展成今天这样。
非常时期,河南之苦,开封之苦,如今还历历在目。到单位报到第一天,看到马路两旁的槐树,全是白杆,起先以为是北方的槐树与南方的品种不同,可走近细看,天哪!!没有树皮!!!都被人们剥光,吃了。
我要去的新厂尚在基建,基建是由一个农机厂承担的,所以我们住在老农机厂里。条件之差,简直无法想象。食堂是草棚,办公室也是草棚,图板是放在两张单人床床架上的。这个农机厂,除了几个破车间里有点水泥地面外,厂里其它地方,几乎没有一点硬化的水泥面,全是下雨水泥路,刮风扬灰路。住的宿舍四面通风,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到了冬天,屋里没有暖气,要是晚上洗脚水不倒掉,第二天早晨准是一盆冰。城市小,设施落后,自来水不多,我们还用的是深井水呢。这就是我要为之服务的新工作岗位吗?!!看到现实,年青人的一腔抱负,似乎受到了愚弄,好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下,全身透谅。
最不习惯的,要算厕所在室外了,离住房有20米远,下雨下雪天,半夜起来,就更加难以承受了,试想,从热乎乎的被子里出来,穿上衣服,走20米,寒风刺骨,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已经冷了的被窝和身体,半天才能暖和过来啊,吃不饱,肚子咕咕直叫,又睡不着,深深感觉到黑夜特别长,冬天的夜更长。
开封市的春天,风沙很大,一夜风沙,第二天起床,被子上,头发里,脸上,鼻子里,嘴里全是沙土,放在桌子上的报纸,经一夜吹刮,被沙土盖得一字不见,变成一张“黄纸”。
新厂区在城市东郊,离市中心比较远,在一大片农田里,圈起了围墙,两条铁路专用线已经建成,整个厂区的道路,还只是坑坑洼洼的路基而已,在荒凉的农田里,还有两个建得半半拉拉的车间,四周围绕着用毛竹搭起的脚手架,显得十分不协调,有点孤苦伶仃的感觉,倒是随处可见的施工机械和诺大的吊车,施工人群,给人们以生机。
国家处于非常时期,每人每月的口粮是定死的,工种不同,定粮也不同,我们是科室干部,每月定粮23斤。都以餐票形式发给个人,每天早,中,晚三张,每餐用一张,印有日期,不能提前,只能错后,不能寅吃卯粮。除每天三顿外,其余粮食就折合成窝窝头数量,1个1张或2个1张,发给机动饭票。
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繁琐?主要怕有些人饿得控制不住,接受有人一月定粮,十天吃光的教训,才规定用餐票,由食堂给于强行控制的。就这样,还有很多人,月初1--2天后,就吃光机动粮了。每天吃的是蚕豆面或杂面窝窝头,每顿一个窝头,加上一碗没有一滴油花,只有几片南瓜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菜,用点杂面搅和的稀水清汤。
平时最盼的是改善生活,每月一次,炸油香(油饼),炸馒头片,每人两个白面馒头的量,每人任选一种, 或选两种,一样一个馒头的量,加上一碗清汤,水煮野菜加点盐。不够,自己添窝头的机动饭票。人人好像过年一样高兴。因为实在太饿,月底我曾一顿吃九个窝头!
记得我大哥,因建党外调,路过开封看我,住在一个不大的小旅店里,他带了从农村哪里弄来的两块牛肉,因为加工问题,性味异常,我还是如获珠宝,饱餐了几顿,舍不得吃啊!。
我这里就没有吃的了,我买了棵白菜,在空旷的工地上,哥俩支起一个钢精锅,从工地里拣了点木头,白水煮白菜,无一丁点儿油花,只能放点盐,这是我一辈子请大哥吃的最差的一顿晚饭,现在回想起来,还实在过意不去呢!
因为粮食困难,大家都吃不饱,工作时间也缩短到一天5个小时,停止了一切文娱体育活动。对于我这个1.8米的年轻汉子,又是刚从南方学校第一次来到北方(当时学校里是能吃饱的),体重从刚到时的124斤减到110斤,饿得我整天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吃了树皮草根。2个月后我得了夜盲,浮肿,虽没有躺倒在床上,但这是营养不良导致的疾病,面黄饥瘦,走路喘气,混身肿胀。逐步有人离汴回家了。
为了安定自己,鼓励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当初曾写了一首小诗:‘学青松精神:
分到灾区不怨天,
熬过苦端尽甘甜;
学习山石缝中松,
神奇大树日后现”。
古人云:“五岳回来不看山,黄山回来不看岳”,说的是黄山风景绝美;你看那些迎客松,长在似有似无土壤的地方,似有似无水份的地方,似有似无养份的山石缝中,年年风吹,雨淋,霜打,雪压,冰雹摧残,首当其冲,可它神奇般的鹤立鸡群,生命力极强,茁壮成长,一枝独秀,照样枝繁叶茂,苍翠欲滴,人人仰慕啊。环境能造就人哪,人也可以改变环境,一切全在于自己的努力。“梅花香自苦寒来”。
虽然当初国家困难,但也还是力所能及的照顾了我们这些病号的。每月补助半斤猪(或羊)肉,2两食油,一斤水豆腐,1斤鲜红薯。领到病号补助那天,我就会提了东西,步行40分钟到开封化肥厂,与我同窗好友老陶一起,在他们正在基建的车间里,支个锅,拾点柴禾,哥俩就像“过年”一样,吃顿饱饭,高兴一整天。
河南省人事厅在具体分配时,不征求个人意见,分配结果事先保密,通知本人也是采取各院校分别在厅里集中,集体宣读名单的。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和“侨姐”又一起被分到了开封市。她分到儿童医院。到开封市报到不久,“侨姐”给我发来了信和女方的相片,从相片看,和她介绍的情况,我比较满意,于是我们便从书信开始了联系。这个女孩,她妈妈就是帮“侨姐”带过大女儿,现在又带“侨姐”小女儿 的那家,所以她们相互比较了解。
大概2--3个月后,因为,“侨姐”的丈夫从北京 市调到连云港(后改为新海连)市,所以她也调离 开封市到连云港了。临走前向我道别,并祝福我和女朋友能琴瑟之好,喜结良缘。
通信一年多后,我的女朋友先给我寄来了一件毛衣,过不久,又给我寄来一块英纳格全自动手表。当时,这种手表在内地还很少见,稀罕,贵重,这也许是定情物吧。可我很穷,只送了她几双尼龙袜子,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汗颜呐!说不过去。
经过通了一年多信,见了面,相互多渠道的进行了解,我也利用出差,到北京她家,多次见到她妈妈和弟弟。两年后(1963),我们结婚了。由于,当时很穷,为了面子,说是在郑州我表哥(姑妈)家办了个小议式,实际上,什么仪式也没办,买了两张火车票,到了北京她家,多么可怜!。婚后各回单位。1964年探亲,1965年,我爱人就从新疆调到开封市了。从边疆调到内地,当时称“倒流”,这是比较困难的,企业是下了很大决心,成就了我们。于是我们正式有了自己的家。几年后我们有了孩子。
多少年后,“侨姐”她有第三个孩子(儿子) 了 ,坐月子 时,来信商量,让我岳母到新海连市她家帮忙,我岳母带了我们女儿去了,帮忙几个月时间。后来,我利用出差机会,到新海连市找过她。没有见着,听人说,“侨姐”已去了香港,谁也不知地址,于是,至今联系不上。上帝似乎派她到开封,专门为我做媒,专门还我当年帮她学习的人情啊!我与女友接上线了,她便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