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

白林,女。2002年开始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已发表作品:〈魔鬼的彩带〉〈假如镜子能说话>〈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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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冰》连载一个偷渡女和大学教授的爱情故事83

(2009-02-10 14:03:39)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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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天景家上上下下焕然一新,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小吃和鸡尾酒。为了能让男女老少皆大欢喜,她亮出一种用椰汁和汽酒配制的饮料,这是她从从前宏运的老板娘那偷偷学来的。在他的建议下,她用上了新买的米字蓝边餐具,让那些很普通的西式小吃,比如奶酪啦,香肠啦,柠檬糖糕啦,在这些瓷器的炫耀下变得非常华贵。

尽管如此,她仍然紧绷着脸,万分紧张似的。要紧的事并不在于这些食物,她有把握让客人们既享受了瓷器,也享受了美味。当然,也不是她的衣着打扮。穿上了这件和她肤色般配的白色连衣裙,她是不会让人感到落俗的。她担心的是,她必须让所有的人感到他的未婚妻跟他是般配的。而她能不能做到让人对她有兴趣,那就得看她能不能使人觉得她并不是个乡里女孩,而是大家闺秀。可是,大家闺秀不仅需要气质风度,还需要交际手腕,这对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林家豪华的婚礼上,她虽然有过一点见识,但却从来没有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过她的客人。为此,她对自己的要求是,至少也得像个小家碧玉那样,有那么点甜味,又有那么点风情。

不多的几位客人陆续而至。她跟着他来到门厅,心里既紧张又害怕。门被打开了,他以主人的姿态接过了他们脱下的大衣和帽子,同时用他低沉但很有力的嗓音向人介绍着。

“嘿!老管!来来来,快进来!这是我的未婚妻,桂花。”

毫无疑问,如此这般急切地把她介绍给每个人,他是为了让人们一踏进他家门就明确地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他的随和,他的介绍,为她心里注入了镇静,她变得不那么胆怯紧张了。

不一会儿,客人们换上了便鞋,往客厅走去。她想从人们的神色中,找出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但是,所有的客人都是那么彬彬有礼,在和她问好时又是那么面面俱到。为此,她只能看出一点,他们感受到了便鞋的温暖,而她的甜味和风情,恐怕全被浪费了。

这些人大多都认识高文芳,他们一面和高文芳寒暄,一面又转过头去,拿出询问的目光望着屋子里的男主人。

“老景啊,”一个干瘦的男人说,“你真叫我羡慕死了,这么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真是热闹非凡啊!”

“你羡慕是没有用的,”另一个比这男人还瘦的女人说,“人都有自己的命,你没有那个命,羡慕也是白搭。”

奇怪,她在心里问自己,他们是真不知道高文芳住在这儿的目的呢,还是装作不知道?不然,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把高文芳看成了这家里的一分子呢?而对桂花,这里真正的女主人,他的未婚妻,所投去的又是另一种古怪的目光。

如果她稍微注意点,她肯定可以看到在他眉心所皱起的严峻。可惜,她什么也没看见,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对这酒会上的各种细小的事物和礼节都太投入,太殷勤了,犹如一只小鹌鹑,轻盈地游走在门厅、客厅、餐厅和厨房之间。

众人那些古怪的目光一直等到先生带着他富丽堂皇的寂寞,孤身一人跨进门来时,才从屋子的男主人身上跃到这位主客身上。因为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需要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人相伴进出,确实成了这位亿万富翁的当务之急。为此,他们一拥而上,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先生效劳,或者出谋划策,或者推举个什么国色天香的女人。

和林太太同岁的先生是个佛耳垂肩,有着一张肉脯黑脸的胖子,年龄大约在五十五到六十岁之间。财富促进了他的贵族化,因此,就是在这样的家常酒会上,他也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他那张笑容满面的脸,让他那裹着黑绸缎的,长长的西装领托举着,很像一块包在荷叶里的酱汁肉。

“唐桂花,”这位亿万富翁跟她握了握手后,拖着羡慕的长腔说,“原来你的长相和你的名字一样甜,难怪景凯要对我保密呢。”然后,他又对老友挤了挤眼睛说,“景凯,那年你娶了高文芳,我就拍着大腿说,怎么聪明漂亮的姑娘都叫你弄走了呢?你说,你到今天才让我认识桂花,你是不是怕我抢走她啊?哈哈!不承认不行了吧!桂花,你福气不错,景凯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就是迂腐了点。想当年他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呢。景凯,你说你是不是骂过我?我不过是想喝点阿二靓汤嘛!桂花,你知道什么叫阿二靓汤吗?就是二奶煲的汤。哈哈!桂花,你说,你同意我喝这阿二靓汤吗?”

她的手被他用力捏了一下,可她竟没察觉到,只红着脸,轻声笑着说,“同意。”

“哈哈!景凯,现在我和桂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桂花,你说我们是不是战友了?哈哈!”

“老林,”他笑着捶了一下先生肉乎乎的肩膀说,“你敢教唆桂花,小心我跟你决斗啊!”

他们正说笑着,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不知趣地插进来说,“不管是老牛吃嫩草也好,还是娇妻二奶一个屋檐下也罢,都是要有艳福的人才能享受的。”

“对啊!”先生拿手背拍了一下朋友的肚子说,“景凯,我看你老牛吃嫩草,艳福不浅呢!”

他知道就是从前在乡里她怕是也没见过这么直率的玩笑。为此,他摇着头对老友说:

“老林,你怎么也开我玩笑呢?”

“不是,不是!”

先生看出老友为了未婚妻害羞的缘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有意要把那不知趣的女人支走。

可那女人并没有把她脸上因为心里不安而涌出的红晕带走,此刻这红晕在她的鼻尖和颈项上已经站稳了脚跟。她想用一个不在乎的微笑来掩饰它,但她发现她的笑只能说明她的尴尬,这时她想离开了,她确信在这种场合下,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巧的是她看见了兰芳。女孩为了一个解不开的彩带来找她。

“桂花姨,你来帮我解开。”

她便拉着孩子赶紧离去了。

“景凯!”先生见她一走,即刻以大老板的口吻责问起他的老友,“我问你,为什么把高文芳弄回来?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不会那么糊涂吧?”

“别担心,”他笑了笑,说道,“现在,我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尽管他在老友面前丝毫也不想掩饰他会让前妻尽快离去,不过,当他看见高文芳向这走来时,他还是拿出了他一贯的绅士风度,温雅地把身子转向高文芳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对不起,”高文芳把一杯酒送到先生手里说,“景凯,我只有两只手,没办法端三杯酒,你不介意吧?”

“你们聊,”他仍然笑着,“我到厨房去看看,客人多,桂花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这天上午,高文芳特地去做了头发,下午,她花了一个半小时,独自待在卫生间里打扮。此刻,这位美丽的医生,蜡黄的皮肤让胭脂掩盖了,使她的脸色和她染成金黄色的头发有了区别。

“怎么样?”她凑在先生的耳朵根下轻声轻气地说,“你的那位好吗?”

先生不喜欢这种偷鸡摸狗似的说话方式,他撑了撑肥而短的脖子,扯起一副大嗓门问道,“你说谁啊?”

“还有谁。”高文芳笑了笑说,“你现在真是难得来一趟,明天我请你吃饭。法国菜还是意大利菜,你挑吧。”

“文芳啊,吃饭就免了吧。”先生望着高文芳,脸上似乎放着块冰,“我听说你有乙型肝炎?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你听谁说的?”高文芳的眼睛里就像使劲敲着一口钟似的,布满了羡慕和崇拜。“我自己是医生,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是最好啦。”先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不过,据我所知,乙肝这种病是很难治好的,而且还有传染性。”

“我没想到你对医学也那么精通。”高文芳娇滴滴地笑着说,“乙型肝炎不像别的肝炎,一般是不传染的。但是,这种病很容易转成肝癌。”

“怎么不传染呢?”先生很认真地看着高文芳,“据说是通过性交传染的,连口交都传染呢!”

“哎呀!先生,”高文芳笑着软软地打了一下先生的手,“你这人真是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哈!”先生笑着趁机逃也似的跑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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