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奥运前集训的天壤之别

最近，中国体育画报和美国体育画报联合策划了一次行动——奥运会倒计时百日之际，分头探访中美国两大龙争虎斗的金牌总数冠军热门目前的训练秘密和状态。对比t探访，令人感觉沮丧。至少，最直观而言，我们的图片质量远不如美国同行——固然有摄影水平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在中国，几乎绝大多数奥运选手的训练基地，根本不开放，遑论拍出精美的图片。

同项目基地探访对比
　　探访过程中，我们刻意选择了一些共同项目的基地，比如羽毛球。中国羽毛球头牌运动员林丹，最近爆出在晋江集训基地拳打教练吉新鹏的故事。原因是在分组对抗赛中，林丹所在组输球。他埋怨吉新鹏分组不公，几言不合，挥拳相向。事情过后，从总教练李永波到基地人员，要么拒绝透露信息，要么虚与委蛇，要么否认。而吉新鹏作为堂堂前奥运单打冠军的七尺男儿，在这种情况下也选择了沉默——原因如他所言：为了国家利益，为了队伍安定团结。
　　在这个奥运周期内，林丹的行为显得非常反常：早些时候发生了把球拍甩向韩国队教练李矛的事件。林丹如此暴躁，固然有性格上的原因，但我们担心的是，奥运会固然重要，运动员本人则还有家庭、朋友和个人生活，别过于执着，让亲朋担心。
　　这回在晋江基地，我们的记者了解到，晚上九点前队员电脑必须上交，教练还要查房。当张军前来收缴电脑查房时，他昔日的搭档高凌吓了一跳：来真的啊。而我们的美国同行，看到的加利福尼亚橙郡乡村羽毛球俱乐部则一片轻松和愉悦——泰国籍俱乐部老板周森泉可以在旁边看着奥运会选手集训，并说谁赢了就奖龙虾吃。外边是12块羽毛球场地，里面就是落地咖啡厅。球员可以随意在此喝咖啡。当然，羽毛球非美国强项。但这确是美国各奥运基地一个训练的普遍缩影。
　　中国奥运选手的压力还可以在射击运动员身上清楚看到。籍贯河北的女孩子赵颖慧是挫败的典型。因为荣誉任务物质等元素的堆积，“第一金”成了中国体育舆论的一个恶性循环典型。要命的是，射击项目却又最要求内心平静和目光坚定。赵颖慧2000年悉尼奥运会比赛前，紧张得嘴唇发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当她失败后，整整一年都在疗伤，向人倾诉时，说到开心的地方笑，伤心的地方哭。四年后，她来到雅典，再次败北。后来，她回忆说：当我站在奥运会的赛场上，我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害怕悉尼奥运会那一幕会重演。让人欣慰的是，27岁的她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继续迎接2008年北京奥运会。目前，她正在北京老山射击场训练。我们记者所能看到的是：门口站得笔直的武警，运动员不能到外面就餐，哪怕是买电话卡、剪头发这样的事情，出门都要和主管教练打招呼。在美国乔治亚州的美国陆军要塞本宁堡，美国的记者刚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细节：运动员可以去旁边的饭店透气，买一份重达一磅肉的大汉堡。有意思的是，美国射击奥运队员的另外身份是美国陆军神枪手分队成员，此分队由艾森豪威尔总统提出成立。他们很多从小就和枪打交道，参军前是猎人身份，捍卫国家安全的同时，向往奥运会。他们是军人，可宽松度都要比中国老山训练基地强。他们完全可以不用功训练，惟一的处罚是：如果你成绩不好，将把你退回部队，回部队就可能出国服役。然而有队员说：这不是问题，我们首先是军人。
　　我们探访的同项目基地还有赛艇。在北京顺义的奥林匹克水上公园，我们的记者费尽心机也无法进入，约束进出的证件就有四种之多。四处是铁丝网和警惕的探头。我们最后刊发了一张我们身体较胖的记者尝试攀爬铁丝网的图片，远方是细小得不容易被发现的赛艇训练画面。画面的美感和赛艇的清晰，与身处美国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梅塞湖赛艇基地比，天地之别。美国赛艇奥运选手，在这个赛艇天堂，完全和当地社区民众打成一片，帮普林斯顿大学神学院修车库，从事慈善事业，很多当地家庭为选手提供免费住宿，比萨餐馆让运动员放开肚子吃，总共只象征性收5美金。普林斯顿神学院的神父，每年还会给运动员组织一次祈祷仪式。这很难说是减压措施，倒不如说是享受神赐予的平静和祝福。

教练和队员关系对比
　　我们还可以看到，在这奥运百日前后，中美两强的一些训练方法所体现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同。上海闵行区曲棍球训练场，除了和其他很多基地一样的紧张和拒绝采访外，记者还发现，训练场上，听不到那些女孩子的任何笑声；而对面少体校十来岁的女曲姑娘们，站在场地旁边欣赏未来的偶像时，不时放声大笑。女曲中国队教练卢凤感叹：等他们长大了，大概就笑不出来了，到时候就知道苦了。威严的韩国籍教头金昶佰，现在场上责骂球员的情况减少了，但依然凛然不可侵犯。当记者刚想拍一张他的训练特写，他会用汉语生硬地责问：你是谁？想干嘛？
　　而在国家体育总局训练局的乒乓球训练馆，前奥运冠军、奥运会曾遭挫折，最后凭着意志拿下一次男单冠军的主教练刘国梁，因在热身赛上，主力爱将王皓输球，当着全体队员的面怒斥之。或许他，不得不考虑比赛时主席台上坐着的国家领导人。乒乓，这个现在和从前都曾充当了外交中重要角色的小球，在大多数人心中都有着特殊的地位，但又有几人能想到他的背后还有更多。有人评价2008乒乓奥运选手时说：一旦丢了，可能成为千古罪人。
　　美国记者提供了休斯顿国家森林腹地的体操训练馆的相似情景：这个场馆属于贝拉，来自前社会主义体制国家罗马尼亚的奥运冠军教练，他的妻子卡利罗是现在美国体操队领队，他们秉承极端残酷的强化训练。然而，他们这样做招致很多私人教练的反对。现在，他们已经学会了妥协，征询私人教练的意见。毕竟，这里是美国，不是罗马尼亚。

中美备战特征对比
　　这样一次寻访，结合最近的情况，我们还发现中美军团一些对比鲜明的训练特征：前面提到过林丹打教练，教练刘国梁怒斥球员，另外还有，早些时候著名举重运动员张国政，因为全国锦标赛上成绩不好，和教练陈文斌发生冲突。张国政在博客里写道：抽筋害得我经常发出病人般的呻吟。运动员、教练烦躁甚至冲突的事情，不是一桩两桩，中国运动员目前训练时很多带有愤怒、不安情绪，这是一个让人担心的不良信号。
　　随处可以看到的标语和报道中的声音，多是三句不离国家利益和顾全大局。乒乓球训练馆的标语“杀气腾腾”，“志气骨气杀气祖国利益高于一切”；击剑基地墙上高悬“苦”字；有的基地墙上是：为国争光；连挨了打的吉新鹏都要说：为了国家利益。
　　中国公民包括运动员为国家奉献，是不可以被轻视的精神，但我们应该更轻松一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承受和私人空间。国家体育总局官员说：运动员就像学生，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争取考好成绩；运动员的任务是训练，尽量拿金牌。就算这样的观点没错，甚至拒绝媒体采访也可以理解，但毕竟，运动员不是专给国家抓鱼的鸬鹚，给他们一个相对愉悦的环境、相对宽松的空间，既有利于身心健康，也有利于“抓鱼”。

　　作者为《体育画报》中文版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