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母亲在美国时,天天都在叨唠着她姐姐林顺治的病情,几乎每个晚上都打电话回中国给我的表姐询问姐姐顺治的状况,有一次竟然还和顺治谈上电话,当时住在二儿子家的顺治姨妈虽然耳不聪,气不足,还是听明白母亲说的“再撑撑,一定得等我回去煮你爱吃的含江小菜给你吃”的话,姐姐顺治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对她唯一的,刚刚和好才几年的妹妹说:“我很想念你腌的小黑螺,不知道能不能挨到你回来啊?”
母亲放下电话后,许久没有言语。突然没头没脑的对我说:“我来美国前就已经把买冥钱的钱给她大儿子了,那是含江的传统,万一我不在,姐姐好有我的那份“礼”陪她一起上路。”
母亲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是在说一件托人买一样小点心给姐姐“路上”当零食吃的家常事,听起来竟有种温暖感,没有一点死亡的恐怖。
我说,姨妈的病又不是绝症,只是骨痨而已,为何想得那么糟?
母亲说,她一直要求去住院,可她做医生的大儿子却说不用,她现已浑身水肿,我怕我会来不及了。
我看着母亲,心里很是唏嘘,想她们姐妹俩恩恩怨怨几十年,几年前终于冰释前嫌,重拾姐妹情,可时光一下就把她们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好日子过到了头!
顺治姨妈比母亲大8岁,她是林家第一个孙子。顺治出生时,她爷爷,我的曾外祖父,特意请算命先生来测字给她命名。
不知道当时那个拿了钱的算命先生是不是喝醉了酒,在闭目掐指喃喃自语时,没有想到对象是个女孩,竟给她起了一个中性偏男性的名字,而且还和皇帝的一模一样,叫:顺治!
清朝一个皇帝的年号叫顺治,顺治皇帝是康熙皇帝的父亲。
一个弱小女子,却拥有一个和皇帝一样大的名字。按含江人的说法,姨妈的命太轻,压不住那么大的名字,以致于她的一生充满坎坷和悲凉,一直处在呼天不应,唤地不灵的糟糕境况。
外婆三岁到林家当童养媳,十四岁和外公圆房,十六岁生顺治。几年后,自己还是孩子的外婆对女儿的情感还没来得及深厚起来,便只身奔赴新加坡寻夫,将年仅6岁的女儿托付给公婆抚养。
顺治姨妈在三十岁前,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她幼年对妈妈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妈妈悄然离去的那一天:那天她看大人们在那里忙来忙去,妈妈也闷闷不乐。她紧紧依偎在自己妈妈的身旁。奶奶说:“治,我们去买你喜欢的拨浪鼓!”
那日,天还是一样的天,家还是一样的家,唯一不同的是,当自己欢天喜地地转着拨浪鼓,蹦蹦跳跳地跨进家门时,妈妈已不见,任凭她喊破嗓子,哭哑声音,再也寻不着妈妈。。。
这一别,就是11年,直到顺治17岁结婚时,才见到回来参加婚礼的母亲。
这11年间,顺治姨妈有过几次去新加坡和妈妈团聚的机会。外婆在新加坡安定下来后,曾多次托人回来带女儿。可顺治爷爷奶奶极力反对,理由是他们老人需要孙女在家与他们作伴。
然后,爷爷奶奶在顺治16岁时用一百大洋买了含江一个多子女家庭的17岁儿子,入赘林家和顺治成亲。顺治和买来的帅哥相亲相爱,恩爱无比。心温暖了,笑容便随之灿烂,顺治的生活甜蜜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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