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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从天降》

(2007-07-11 23:15:02) 下一个
雨从天降

hi,我是雨点儿。来到这个纷乱嘈杂的世界已经7个多月了,都说我娘是个喜欢回忆的人,为了证明我是她亲生的,今天索性我也来回忆回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想当年,具体说是2006年2月份,我就已经在我娘肚子里了,可这个贪玩儿的马大哈竟然浑然不知!更夸张的是她竟然周周去滑雪,技术不怎么样摔跤倒是很有胆量,一个跟头30多米出去,要不是我有坚韧不拔誓死都要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决心,早就夭折在她肚子里了。不过算她有良心,在我快2个月大的时候终于觉悟了,去医院检查以后,就规规矩矩烟酒不沾,饮食小心,走起路来也四平八稳了。我也就得以养尊处优,享受短暂的与世隔绝的幸福生活起来。
我娘一天到晚好像也挺不容易的,早上6点多就得起床,然后,迷迷糊糊挤整整1个小时的电车去上班。虽然到了公司浑浑噩噩不好好干活竟揩公司油,不过每天都是晚上7点钟以后下班,再挤1个小时电车回家,看起来也很可怜。我对她也没啥回报,每个月都会给我照一张照片,那时候我尽可能摆个漂亮的姿势配合那个医生老爷爷,虽然每次照出来自我感觉都不太好,而且竟然都是黑白的怎么看怎么像熊猫,可我娘竟然每次都屁颠儿屁颠儿的捧着照片激动半天唏嘘不已,莫名其妙得很。
后来,等我逐渐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爹和我娘都好吵啊。我娘白天的时候也不管我睡觉没睡觉,没完没了的放一些近似噪音的摇滚,从国内到国外,从地下到黑金,而莫扎特的曲子,到是买了一大堆,却很少问津,搞得我成天心惊胆颤的。晚上心想安静了吧,我爹下班回来也是没完没了的罗嗦,更搞笑的是总是冲着我娘肚皮喊“爸爸”,就算对我说话也应该喊儿子才是。有相当一段时间都搞不懂我到底是他儿子还是老子,当然后来知道了他是在教我喊爸爸,白高兴了。还有件特没创意的事情,我娘一吃饭我爹就冲肚皮喊锄禾日当午,我娘一要呼呼我爹就喊床前明月光,一直到现在也丝毫没有换首别的的起色,我估计他只会背这两首。还有,我爹超爱看战争片,我家每天炮火不断,我觉得自己的胎内生活就是在阵阵枪声哄哄炮鸣中度过的。
我娘典型的重女轻男,成天想着我是个女孩儿,甚至闲到给我取了好多风花雪月的名字。22周的时候又带我去拍照,我就得意洋洋的对着镜头把小jj晾给她看,结果她躺在检查台上惨叫一声之后,就开始长吁短叹说自己命苦,这个反应让我很受伤,幼小的心灵一下子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从此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我是谁?嗯,好像是高更画过类似这个名字的画。话题扯远了。
后几个月我娘和我爹还是没事儿就找机会开车出去玩儿,远至金泽和仙台,有时候单程就要开8个小时,让我钦佩不已。我想他们也是希望尽量多一些2人世界的回忆吧。另外他们俩成天喊我小累赘拖油瓶,让我觉得天大地大就我是多余的,不过接下来看着他们为了我的到来采购安置我的东西,才又让我感觉有了温暖的怀抱。我娘大热天的没事儿就腆着个肚子出去给我买东西,她自己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就买了好多杂志参考着来,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安置,我的小家也已经初具规模。
终于我可以轻松自如的伸胳膊蹬腿了,我就在我娘肚子里面颠倒乾坤,翔龙摆尾飞鹰展翅都是家常便饭,我娘除了对我每天半夜2点钟的自娱自乐嗤之以鼻之外,其他的时间都一脸幸福的抱着肚子边看边抚摸,甚至还弄了个听诊器在肚皮上听啊听的。有时候我踢得正起劲儿,她突然在外面看准肚皮鼓起的地方试图抓我的脚,娘啊,你抓我干吗啊!我看她也无聊的够呛了,盘算盘算,差不多找个日子出来算了。相信外面的世界会很精彩。

〈雨从天降历坎坷〉
11月7日am5:52,我娘在WC里发现出血,还有点儿闹肚子的感觉,我娘迷迷糊糊回床上继续睡。am8:40,又去WC,发现大量鲜红色血,这时候就快去医院吧,结果她竟然兴冲冲的拿DC拍了好多照片,变态啊。am9:30,又是出血,她拍照后就给医院打了电话,之后叫出租车去医院。这时候肚子已经疼了好多次了。在医院里做了一系列化验检查,最后结论是破水,NST显示不规则阵痛,遂入院。发了一大堆东西,除了睡衣毛巾脸盆之类的能看懂外,我娘翻着其他大包小包的东西,又是绷带又是各种消毒的纸巾又是卫生棉,全都不知道干啥的。我就觉得好笑,弄得象个男同志进产房似的。医生又给了我娘一大把药让她都吃了,而且一天3次。和那些药比起来,中午的饭菜可真够丰盛的,大盘小碗摆了满满一桌子,我娘竟然照了张照片就继续躺床上了,一点儿没吃。哎,浪费啊,给我吃啊!于是,更坚定了我出来的决心,以至加快了来到这个世界的速度。
下午一个老护士过来和我娘说要备皮,因为估计可能今天就能生。别看我娘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也特别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具体怎么回事她根本不清楚。不过一想到能和我很快就见面了,尽管疼痛的间隔越来越短,越来越厉害,我看她还是挺高兴的。之后开始点滴,我娘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的装尸体。她一直在一个小本本上记录每次阵痛的时间,也不知道有啥用处。晚上9点,我外婆和祖母不得不回去了,可我还是没见到爹的影子。结果他下班赶过来已经9点20了,医院不让进,我娘竟然忍着疼痛偷偷跑一楼大厅去见我爹了。俩人腻腻歪歪了半天,我爹留下他带来的“护身符”—车钥匙上的钥匙扣,车里挂的飞弹高山买的缘结小人,还有横滨关帝庙求的平安符。将近10点,爹回家了,又剩下我娘一个人了,空荡荡的病房,昏暗的灯光,就看着她自己一个人躺床上翻来覆去疼的满脸是汗,我也不好受。
半夜1点到3点,娘阵痛的间隔已经从10分钟一次变成了3分钟一次,她没力气再往本子上记录了,就把每次阵痛的时间输入到手机里面。3点,她终于进了分娩室,我也做好了横空出世的准备。分娩室亮得刺眼,而且暖房开得也不够,我娘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分娩台上,哼叽哼叽的也不知道念的什么咒语,不一会儿还大叫两声,把我吓够呛。护士还给娘戴上氧气罩,看着跟垂危的病人,怪别扭的。就这么捱啊捱啊一直到早上8点钟,我还是出不去。医生老爷爷已经来了,看我娘疼的死去活来于是决定让我娘无痛分娩。在我娘脊椎注射了镇痛剂,我的妈呀往那里扎针是阵痛还是增痛啊,还得摆个猫背的姿势突出脊椎骨,前面那个护士奶奶怕我娘乱动还一直扳着她,看得我心惊胆颤。而且还连出一根细管子,定时往体内注射麻药,看着就越发的恐怖了。不过还真管用处,我娘好像感觉不出有多疼了,那你就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啊,结果她忽然变成了唐僧,没完没了的问护士这个药对胎儿有什么影响没有。分娩室来来回回五六个护士,被我娘跟审犯人似的问了个遍,娘啊,我没事儿啊!
没多一会儿我娘又被抬到旁边一张手术台上,说要把肚皮的汗毛刮掉,因为有可能要帝王切开。我就窃笑,当初怀我的时候她死认直接生疼,成天希望帝王切开,结果医生爷爷一直说正常分娩没有问题,这下她可如愿了。你们随便折腾吧,早点儿让我出去才是正事儿。我外婆这时候已经在外面站好几个钟头了,我爹会社开重要会议出不来。外婆担心我娘,想进分娩室看看可医生不同意,我外婆厉害,在外面坐着使劲儿嚎,医生爷爷看着怪可怜的,就让她进来看了一眼。我娘牛啊,和我外婆谈笑风生,我知道她是怕外婆太担心,其实娘心里也没底。外婆和娘说,爹打来电话,现在赶不过来,不过特意嘱咐要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保大人。爹,我也是人啊,还没出来你就偏心啊。我悲从中生,突然觉得不大对,娘啊,我怎么喘不上气啊?!NST装置也显示出了异常,每隔几分钟我的心跳就停半天,得靠娘大口的吸氧才能重新跳动。一直到中午12点多,医生爷爷最后决定把我从娘的肚子里直接拽出来。
呼拉一下子进来好多人,都在忙着手术的准备工作。我娘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布,后背的脊椎骨又被扎了一针,这回的麻醉药是开膛破肚用的。我也忐忑不安,不知道第一眼见到的能是谁,希望是个美若天仙的护士小MM。正在我充满期待热切幻想的时候,突然有两只大手把我抓了起来,喂!喂!轻一点儿啊,我又不是小猫小狗,你按到我的痒痒肉了!百忙之中我还瞥了一眼挂表,12:20,还好,良尘吉时。不对,糟了,我怎么不能呼吸,医生爷爷!娘!救命啊!我要憋死了!医生爷爷马上把我抱到处置台上,往我的肺里插管子吸水,又把我倒过来拍,搞得我生不如死啊。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全在忙活我,我娘晒着肚子躺在手术台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娘才是最着急的,本来我准备嚎两嗓子和她打个招呼,结果别说喊,连呼吸我都困难。所以她知道肯定出问题了,又看不见,急得够呛。娘,别着急,有我嚎给你看的时候。大概一个小时以后我娘的肚子才被缝起来,医生爷爷还在继续抢救我。我娘突然变得异常烦躁,把手上缠的点滴管子什么的全拔了,然后又准备抓刚缝合的伤口,吓得旁边的护士急忙把她的两手绑了起来,娘,再沉着点儿,我在努力呢。14:10我娘才被推出手术室,一脸的惨白,见我外婆就哭,第一句话就喊,妈,快去看看我儿子怎么了,怎么不哭啊?这个时候我总算能捣上一口气,正躺在保温箱里练哭呢。刚测完身高和体重,3045g,49cm,还算正常。我外婆和祖母小心翼翼的过来看了看我还给我拍了平生第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我闭着眼睛咧着大嘴哭得很无赖。
下午4点多,我躺的保温箱突然被移动了起来,竟然把我抬进了110的救急车,怎么回事啊?原来我的状况一直不好,最后院长爷爷决定陪我去大学病院的NICU。他草草和我娘打了招呼,安慰她说没什么大事情,之后就和我一起上了车。哎,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坐的车不是爹开的轿车,竟然是这么个边走边叫的大白车。到了医院一下子围上来一堆医生,给我放进一个机关重重看着高级而复杂的保温箱,我不要这个,我要我娘!周围好多这样的保温箱,还有许多陌生的脸庞,唯独没有我爹和我娘。医生们把一根不细的管子插到我嘴里直伸到肺,还在我的小嘴四周粘满胶带固定管子,看着象个白胡子老头儿。管子的另一端连着好大一台机器,上面显示着各种各样的数据,看着阴森而恐怖。之后在我的胸上又贴了3个胶片,3根电线又连着一台机器,说是测量我体内的氧气浓度二氧化碳浓度以及心跳的。然后在我的脚上找血管给我打点滴,疼死我了!我才这么大点儿你们也忍心扎我!没人性啊!扎完之后又用小板儿把我的脚固定了起来,防止我乱动针头移动。他们简直太有创意了,为了怕我乱动去拔管子抓胸片,竟然在点滴里加了少量的麻醉药让我睡觉。于是,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好像一直在做梦,梦里全都是我娘,她躺在病床上不停的哭……
话说我娘刚受完罪又看不到我,更没有办法知道我的安危,心情可想而知。一直躺在床上哭啊哭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想我还是术后伤口疼痛难忍,我外婆和祖母看着干着急却不知该怎么办。我爹下午4点就到我这边来看我了,还算有良心。不过我一直在里面被他们折腾,我爹也进不来,结果等能见来看我一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爹一直在外面等了5个小时,和好几个医生都已经长谈过了,双目无光面容憔悴,穿着隔离服站在我的保温箱前。爹啊,我实在不想第一次和你见面我就是这副尊容啊,可我也没办法你就将就点儿吧。爹打开保温箱的门,小心翼翼的抓了抓我的小手,摸了摸我的小腿,他肯定觉得我怎么这么小啊,至少比他想象中要小得多。爹想看看我长的像他还是像娘,可我有几乎半张脸都被胶带挡住了,也看不出,只好作罢。他拉着我的手红着眼睛站在那里哭,想想这边儿子生死未卜那边老婆刚被开膛破肚还要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他的确很难过,哭吧哭吧。因为探视时间其实是到9点,早就过了,所以他看了一会儿就被赶出去了。这里每个新生儿都有2个专门的主治医生和2个护士24小时交替照顾,虽然说医生乌鸦嘴和我爹说我能不能活还不好说,可我心里有数,所以就安然自得的开始了在这里的皇上生活。

〈雨后娇虹傲长空〉
转眼间已经11月9日了,我在NICU逐渐适应起来,各方面也都相对有了好转。这里的护士姐姐一个个都好漂亮,而且照顾人也特别细心。每3个小时给我换一次尿布,测量体温,吸出插在我嘴里的管子里的水,最后还要给我翻个身换个睡姿,真希望她们谁能够抱一抱我啊。是啊,这个时候本应该是躺在我娘的怀抱里的,触景生情我又想我娘了。我娘昨天动手术之后,就一直不允许吃东西,只能靠点滴来维持,伤口还疼得她彻夜未眠,听说17号才能出院,那我啥时候能见到她呢。这边的医生每天要扎我好几次,又是点滴又是采血,丈着有麻醉药压着我,他们可真是肆无忌弹。左手找不到血管了就换右手,之后是两只脚,而且我的肚脐也一直保持着湿润,说是不能让它干燥,因为四肢都不能注射的话就从肚脐注射,听着我叫一个寒啊。
爹请了个小长假,每天都过来看我。这里只有直系亲属也就是我爹我娘才能进来,所以外婆祖母她们干着急没办法,爹每次进来都得穿件粉色的隔离衣,像个唱戏的,然后就摸我,拉我的小手,喊我儿子,我听见了却没办法答应他。他每次来都给我照相,可又不把照片给我娘看,说是怕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娘以后更想我,所以不如不见。哎,继那个乌鸦医生后,我爹也有变成乌鸦的趋势。每次我爹来的时候医生都会和他长谈,然后还要签署许多同意书,医生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吓唬我爹,说我可能以后只能靠呼吸器呼吸,说我可能动不了,也有可能醒不了,等等等等,我爹听了之后表情木然,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其实我爹是愁怎么和我娘交代。我娘成天和他哭求我爹带她来看我,我爹还是乌鸦思想,怕看完之后再也看不到我,所以执意不带我娘来。我娘就开始做外婆和祖母工作,再让她们做我爹工作,最后我爹终于烦不过3位妇女,点头答应了。
我娘要从她那里逃出来实属不易,首先每天打点滴就要到晚上八九点,而我这边NICU9点钟就不能进来了,于是白天我娘趁护士不注意,把点滴的速度调到最快,竟然下午5点多就完成了任务,虽然手臂冰凉且发麻肿胀但多少看到了希望。之后就是下床走路,她在床上翻个身上口都疼的要命,可想而知要在大家看不见的情况下,从2楼走到1楼再到车里是多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晚上7点钟,娘草草吃了两口饭,之后穿衣戴帽武装一番,为以防万一藏好住院服,然后外婆放哨爹探路,娘随后一点点儿挪到楼下,上车,成功。到医院后坐着轮椅移动,进NICU,在和我分开了3天之后,终于见到了我。娘啊,抱抱我吧,我不喜欢自己躺在这个破透明盒子里面啊,我娘好像没听见,只顾抓着我的小手,半天不松开。因为每天都要点滴,可我的血管越来越不好找,有时候一针竟然要扎五六个小时才能找到血管,所以我的小胳膊小腿都是一片一片的瘀青,把我娘看得这个心疼啊。她就拉着我的手一会儿觉得我这么小就受这么多罪,于是哭啊哭的,一会儿又想到这就是在她肚子里折腾了10个月的小家伙,比想象中还要小还要可爱,又是一阵笑,完了,我娘成神经病了。爹和娘研究从我身上弄下点儿什么带在身上,爹说拽一根我的头发吧,娘说怕我疼还是别了----还是娘疼我,我就那么几根头发你也忍心揪。最后他们发现我胳膊有一点儿暴皮,就轻轻拽下一小块儿废皮用纸巾小心翼翼的包起来带回了家。绝对变态。
12日,我娘晚上又准时出现在我的保温箱前,我爹的胡子都长出来好多了可一直不剃,后来才知道他准备我出院之前不剃胡子,不知道玩儿的哪门子个性。今天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4天,出了黄疸,所以用绿光照我,为了防止刺激眼睛,还给我戴了眼罩。阴森森的绿光下,我怎么觉得自己要变成迪斯尼的绿巨人SHREK了。小护士们真是闲啊,在我嘴边胶布上面画小花小猫什么的,把我当成一大玩具,不过还真是缓解了许多这里的紧张气氛。我的情况也一直在好转,我早说过自己没事情,就看我爹我娘在那里杞人忧天。后来麻醉药也停了,我一点儿点儿能动了。最开始只是动一动手指,就把爹和娘高兴得够呛,激动不已甚至还照像摄像,有这么夸张嘛,我又不是植物人。后来我能轻松自如得动了,就开始拔嘴里的管子,翻身,拽身上贴的测量用的几个贴子,又可以施展自己的本事了。这一折腾倒好,把医生护士都吓得够呛,结果用绳子把我的手绑起来了,后悔死我了。因为嘴里插着管子呼吸还不是很顺利,所以我依旧不能喝奶,每天只能靠点滴来维持,所以体重一度从3开头的4位数变成了以2开头的,我娘急得不行也没办法。
14日,我娘终于可以提前出院了,估计是医生爷爷受不了她的死磨硬泡。之后每天只要是探视时间,娘就会精神饱满的出现在NICU里面。甚至和那群小护士混得特熟,还向人家推荐附近好吃的料理店,明显的主次不分。爹平日很难过来,但只要下班早就会马上开车过来看看我,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来,给我换换尿布啊,和我说说话什么的。我爹仍然不厌其烦的冲着我喊床前明月光,我娘偷偷从家里带玩具来给我玩儿,虽然这个在医院是不允许的。我嘴里的管子也终于拔出去了,我积攒数日的哭喊与号叫一并爆发,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从无所作为一越变成无所不为。心情好的时候望望天棚思考一下人生,没人理我的时候就嚎两嗓子把小护士招来陪我。不过多数情况下是我喊的惊天动地了她们也不理我,我就想起我娘,她要是在这里肯定不能不理我,我就越伤心越哭越哭越厉害。
我娘的母乳每天都坚持在榨,然后用专门的母乳袋子装起来冷冻再带到医院,可她每次带的量也太少了,也就50-80ml左右,到医院的时候跟送礼似的,向人家护士点头哈腰一脸歉意的说,太少了,就这么点儿,先凑合吧。小护士真会说话,一直安慰我娘,没事儿没事儿,有总比没有好。
我的情况也一点点在好转,健康稳中有升的一直在恢复,虽然嘴里的管子还得插一段时候,但可以给我一些奶了。因为嘴里有管子没法儿喝奶,于是医生在我的鼻子里插了根细细的管子直通胃里,管子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粗粗的针管,里面是奶,然后把针管贴在保温箱的上壁上,一点儿一点儿留到我的胃里,哎,这有什么用啊,我都出来这么多天了,还是不知道奶是啥味道的。而且刚开始几天给的量未免太少了,一次就5ml,3个小时一次,这是养人还是喂耗子啊----我在心底绝望的怒喊着。这一天是11月18日,我来到这个世界整整10天了,啥时候才能回家呢。
就这样我娘无论刮风下雨,每天都坚持来看我,给我换尿布,剪指甲,掏耳朵,拍照……她记录了我在医院的每一个瞬间,我哭我笑我睡我闹,干燥的脐带也带回家珍藏了,这一天她把给我喂奶确切说给我灌奶的针管也带回家作纪念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已经不用靠那个破呼吸器呼吸了,嘴里的管子没了,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吸奶瓶啦。这一天是11月27日。我娘来看我的时候,小护士让我娘用奶瓶喂我奶,我娘从来没喂过,紧张的不行,我觉得她喂我的时候手甚至在哆嗦,一点儿不像个当娘的。原来奶是这个味道的啊,我也终于尝到了梦寐以求的奶的滋味,很是心潮澎湃。正当我拼命吮吸的时候,嗯,怎么没了?有没有搞错啊,就给我这么点儿,我一看纪录,53ml,骗耗子也不能这么个骗法儿嘛。太少了,于是,从此之后我的哭闹表演就又多了个名堂----我要喝奶!
现在我俨然就是个健康的宝宝,可医生总要观察这个观察那个,保守得要命,迟迟不让我出院。我到没什么,我娘天天坐bus往这边赶实在是太痛苦了,而且我整天在这里也无所事事,小护士我该看的都看了一遍,该摸的也大致摸了摸,当然是小手了,数着天数混日子,一点儿也不觉得惬意。医生和爹娘长谈了一次,大概就是嘱咐回家以后的注意事项,我爹我娘精神抖擞估计觉得也终于熬到头儿看到曙光了,嗯,也就是说,我要回家啦!这天爹和娘早早就到了医院,给我带来了一套漂亮帅气的衣服,我终于可以不穿医院的白色小衣服了,一点儿也不可爱,可怜我穿了这么多天。娘还给我带来小袜子小帽子小奶嘴小玩具,外婆在旁边又是拍照又是摄像的,爹用个金光闪闪的大红抖篷抱着我欢天喜地的出了病房,和医生护士一顿道别之后,我终于要离开这里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生活过的地方,曾经和死神拼搏的地方,这里也铭刻了我最初的坚强与胜利,整整50天,有着太多的痛哭与欢笑,也有着无数的奇迹,就这么转眼既过,真的好像梦一样。忽然间一切都变得那么恍惚,仿佛我刚从娘的肚子里钻出来,一脸陌生的看着这个花花世界。是啊,新的一天还在等着我,12月27日,我要从这里重新开始了。
娘,爹,我爱你们。

2007年7月12日星期四
雨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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