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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水稻田---写在上山下乡30周年 (二十二. 饥不择食)

(2006-11-21 21:41:47) 下一个
二十二.  饥不择食

 收割依然在紧张的进行着,没有一个月是完不了的。与去年的情况不同,饥饿成了今年收割时柱子的最大问题。
 从插队后没几天起,饥饿就开始时刻的陪伴着大家。当时的政策是这样的:知识青年插队的第一年由国家统一每月配给45斤口粮,粗细搭配。一年以后随当地农村分配口粮,国家不再管理。在每天重体力劳动的情况下,每月45斤口粮已经根本不够填饱肚子了,进入今年9月份,口粮就跟当地社员一样了:每月33斤。每天平均只有1斤1两的口粮,小伙子连一顿都不够吃,如果再分成3份,早中晚饭的安排便演变成一个令人绞尽脑汁的科研项目。是3:4:4还是2:4:5?其意义远远超出了一般的算术范畴,已经上升为抵抗饥饿感的统筹问题,不管怎么分都必然是挨饿。女知青的饭量较小,情况要好些。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弄吃的,与当地社员相比,知青的劣势是只有33斤口粮,没有其它任何副业来源补充,优势是每年回家两次可省下些粮食挪到平时用,也可以从家里要些粮票和钱买吃的,村里唯一的小卖店便成为倍受各队知青们青睐的地方。
 小卖店就在青年点的旁边,营业员只有一人,平时比较冷清,没有多少事情可做还拿统一的大队工分,这个肥差就由大队头头的亲戚毫不客气的给承包了。小卖店的房屋院子占地不算小可东西比较有限,除去针头线脑食盐酱油醋类等日用品以及简单农具以外,还会有些劣质烟酒饼干月饼等等。烟多为不凭票供应的白猫牌烟,估计是卷烟厂用生产卷烟剩下的烟竿之类的边角余料生产的,1角多钱一盒。酒是那种不用粮食做的水果酒,偶而会有地瓜酒,就是用白薯酿制的白酒。这种白酒度数不低喝起来上头,而且不能经常买到,算是宝贝一级贵重物品。谁家有了红白喜事,一般的白酒城里凭票供应,这里的人就托人买这种酒了。至于饼干月饼之类,就划归为紧俏商品一类了。
 大队每个月派车到镇里进货。人们的眼睛都在盯着,看到白天卖店大门紧闭就知道今天准进货,进货的第二天一早急忙赶到小卖店先找吃的买,吃的东西很快告罄。最受人欢迎的肉罐头极为少见,有了也是过期产品,一般只能买点饼干月饼什么的。这饼干就是简单的苏打饼干,没有甜味儿也没有咸味儿,倒是时时会有些辣味儿。仔细观察,上面会看到薄薄一层白里透青的东西----霉菌,这辣味儿就是那霉菌衍生物的味道。月饼嘛,就是用合了油的面,包上红糖馅儿,零星的还有几粒变了味儿的花生米,搀杂着几条青红玫瑰丝,再放点其它不知道的什么填充料做成的。咬得时候硬棒棒,需要牙齿上的硬功夫,上了年岁的人们一般都会敬而远之。关键时刻可临时拿来用作武器,如果打到对方关键部位,完全可造成脑震荡级别的伤害。辛辛苦苦的咬开月饼,里面大致就是红糖硬块了,有时会吃出沙子石头甚至钉子什么的,不过还好,没见过什么昆虫类的东西。这些都没有多大关系,味道不是需要解决的主要矛盾,当务之急是肚子问题。当嘴与肚子的需求变成一对矛盾的时候,生存问题上升为主要矛盾,肚子问题需要优先解决,于是矛盾的双方达成了对立统一。食品类总是人气十足,人们该买照买从不挑毛病划价,这里完全是卖方市场。还别说,柱子吃了这些东西从来没有生过什么病。看起来胃里的酸性物质已经十分强大,足以消灭任何敢于入侵的细菌病毒,哪怕就是不小心吃了个钉子,也可能会不客气的给拿下。
 人们都认识小卖店营业员,每月进货的日子一接近,便早早到小卖店打探消息。有时进货没有食品,或者大队没能派车进货,失望的心情可想而知。基本不吸烟的柱子偶而也会买包烟解解闷儿。相对说来果酒买的多点,店里经常有的是一种叫做青梅酒的果酒类,度数不大甜滋滋的,估计肯定与当年曹操和刘备喝的不会是同一种品牌。不过滋味儿还比较对口味,有了时间,就借这种酒浇浇愁了。
 商店进货每月只能有一次,挨饿可是在时时刻刻骚扰着。只要是能吃的东西来者不拒,不管怎么糟糕也绝对不能随随便便扔掉,生理反映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哪怕冬天的玉米面饼子放了一天冻得咬不动,也要想办法放茶缸里用温水泡了之后再吃。样板戏沙家浜没少看,台词也背的滚瓜烂熟,这里遍地都是芦根和鸡头米怎么就没想起来尝尝?也许可以用来救急呢。看来还是心眼儿有点儿死,没能做到活学活用啊。柱子就是从此养成了绝不剩饭的习惯,还养成了另外一个毛病:不管什么山珍海味吃吃就行了,唯独白菜土豆顿黄豆再放点酱油百吃不厌。多少年之后,当年的知青们念及插队挨饿之事时仍然唏嘘不已。生活工作遇到困境的时候会不自然的比起当年,不管怎么讲现在情况还是好多了,至少能吃饱饭呀!
 生产队有100多口子人,去年也打下40多万斤粮食,平均每人能打3000多斤粮食,多分一点点不就完了么?当时的实际情况并不是这么回事。打下的粮食不属于自己是属于国家的,要按国家的分配计划,以非常低的价格统一收购交公粮,剩下的部分才是属于自己的口粮,这叫做统购统销。也叫支援国家建设,要不每年一火车一火车运往北京的东北大米从哪里来?如果赶上个丰收年,多余的粮食高价卖掉后就可以多分给社员一些现金。若赶上荒年,情况就不言而喻了。虽然每年国家会根据收成情况做些调整,但是死的东西不可能跟上实际情况的变化。在中学的政治课上,柱子没少听到关于缩小城乡脑体工农三大差别,缩小农产品和工业品在价格上的剪刀差等等理论。统购统销定下来的农产品收购价格就彻底的反映了这个剪刀差,在当时只是鹦鹉学舌应付考试,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如今在这里得到了实践,被这个剪刀狠狠的给差了一下,彻底领悟了这种差别----实践就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除了百年不变的农活程序之外,知青们每年还有一个重大的节目,就是默默的等待决定命运的招工回城机会的来临。这不,今年的城里的抽工名额按时来了!这是关系到青年点每个知青前途命运的大事!每天忍饥挨饿忍辱负重也好,甘当掉进鸡窝里的鳯凰也罢,不就是等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嘛。这次是鞍山的招工名额,因此原则上讲只有来自鞍山的知青有资格角逐这个机会,其它城市来的知青只好看热闹。
    柱子一行知青的插龄今年尚不足两年,完全不具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只能以观察员身份见习招工大会。将这些无关的要素除外,小队里真正有资格参加竞选的知青只剩下寥寥数人了。尽管如此,回城名额只有一个,竞争仍然十分激烈,场面十分火爆。一般说来招工之前这次大致是哪位大家多少已经有数,但是其他人也不甘落下风,平时干活谁能比谁差多少?争一下形势也许就能改变。平时在生活和干活中互相照顾的知青伙伴,这时候不得不转为竞争的对手。不管每个候选人背后怎么运动,选举的形式是一定要有的,表面工作是一定要做的,贫下中农的评价是十分重要的。在生产队的招工大会上,每个候选人首先要述职,详细表明自己过去的几年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表现如何如何,自己的作用如何重要,自己的资格如何最合适等等,最后由当地社员给予逐一讲评。不管怎样,贫下中农的眼睛是雪亮的,经过一番角逐之后,该回城名额基本没有悬念的落到了青年点点长老王的身上。落选者只好自认倒霉,准备明年再次挑战。其实要是柱子有选举权肯定也选老王,当初数九寒天出工在外住抗联窝棚时,不就是老王用身体给柱子和金宝挡的寒嘛!结果自己生了病。人心都是肉长的,不选老王还能选谁?虽然其它几位平时关系也不错,可是没办法机会只有一个,不能入选的只好对不起了。不过,明年柱子一行人可是具备选举和被选举资格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那可就真的不好断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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