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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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李三十的幸福生活(4)(笑观沧海)

(2006-11-01 12:35:04) 下一个
随着月下清淡人儿一声幽幽低叹“沧海哥哥你在哪里”,牛福瑞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天还是蓝瓦瓦的,北方的大地冰消雪融,枝头冒出了嫩黄的绿色,万物蛰伏了一个冬天,现在终于可以伸伸懒腰了——春天来了!就连平时懒在院墙下晒太阳的猫们,也一改颓态,晚上成群结队的到处开派对,唱着摇滚走街串巷上蹿下跳飞檐走壁好不热闹。

那个时候,牛福瑞还是个小姑娘,喜欢扎着麻花辫儿。大家闺秀,从小家境就好,虽然才十六、七岁,牛福瑞也出落得象个大姑娘了,皮肤白皙,身材凹凸有致,走路时风摆荷叶,让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看了都嫉妒。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弯弯蛾眉下那两个眸子,那简直就是晶莹清澈,特别是偶尔哭哭鼻子的时候,更是梨花带雨。

十几年前朴实的人们还不怎么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只是都夸老牛家闺女长得真俊(念Zun,4声)!好几次村子里的大妈大婶来说亲,都被牛福瑞的爹打出门了。老爷子挺倔,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个,再说虎女不嫁犬子,没有好后生就不嫁女儿。人是得罪了不少,可名声却传出去了,周围的村子都知道,把白居易的《长恨歌》改成了山歌:“牛家有女初长成哦,养在深闺呀——嘿哟哟,我们大家都知道哦。。。”。

以前的牛福瑞还不懂得多愁善感,活泼好动,每天都是蹦蹦跳跳,说话声音跟蹦豆子的又响又脆,母亲整天念叨:“这么大的姑娘家了,还跟个小孩似的,也不端庄一点。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村子里的媒婆们都开始上门说亲了。” 在学校里牛福瑞也是出了名的校花,经常有男生见到牛福瑞偶尔笑笑就认为是对自己笑的,然后津津乐道,见人就说。要是两个男生这么说,下午学校准成女子学校了,男生们都不上课了——俩人各自拉上兄弟,到后山打群架去了!

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个姑娘偏偏就对周围的男生连看都不看一眼,甭管你家时万元户还是已经可以坐着自己买的拖拉机进城赶集了——心里只有那个叫沧海的后生。牛福瑞和沧海在一个年级上学,只是不在一个班里。由于住在同一个村子,年纪相仿的孩子们总能玩到一起去,两人也很熟。虽然平时还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还围着母亲偶尔撒娇的丫头,但就是这么一个长着大姑娘样的活泼的小丫头,偶尔也有安静的时候,那就是和村东头的那个叫沧海的小伙子在一起的时候。

沧海家不是祖祖辈辈就住在这个村落的,而是后来文革平反后,沧海爹带着老婆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迁到了这里,也就才几年的光景。因为在文革期间,沧海还小不懂事,在一座叫“文远桥”的桥上拉屎,最不该的就是还拿了一张自己都看不懂的写有“保卫司令部”的海报纸擦了腚。就这样,老沧海受到了牵连,被文革愤青们骂 “在王洪文、姚文远、张春桥头上拉屎”,“儿子混蛋老子反动”,结果一家人给发到大西南改造去了。一顶“地富反坏右”的帽子从文革中期一直扣到文革结束。

再后来,城里是回不去了,平反后的一家人就在城郊的70村子住下了。文革斗垮了身子,老沧海只能给村子里的小学看大门,沧海娘也只会缝缝补补,给村西口的一个裁缝打下手,剪剪线头、贴贴里子,一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好在村子里的人都还不错,今天丁香妈让丁香送几个包子,明天国大叔让儿子国人送几个鸡蛋,后天玉珠妈让丫头珠儿送盘饺子。。。沧海可以说是吃着70村的百家饭渡过了那几年的。

沧海比牛福瑞大一点(就一点点),因为家里穷,老是吃不饱,十六、七的年龄,个子是蹿得老高,可就是太瘦,每次姑娘们笑话他瘦,他都不服气地说:“俺肌肉长在骨头里咧!”半大小子的年龄,正好能吃,每天半夜都能听见厨房里铁勺子刮锅底的声音。后来牛福瑞知道后,让她娘做红烧肉,说自己喜欢吃。从那以后,沧海每天中午都能收到牛福瑞趁别人不注意时塞过来的一饭盒红烧肉。后来牛福瑞娘知道了,也争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天还做红烧肉,有时还加俩鸡蛋。

沧海喜欢看《三国》,老沧海也成全他,每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总要拿出几毛钱来给他买书。家里面先是小人书连环画,后来沧海识字了,又开始买文字版的《三国演义》,再后来,又开始看《三国志》,虽然有时候看不懂,但也乐此不彼。经常看见沧海娘满村找儿子,嘴里还念叨:“这个小子,又不知道躲哪去看书了,家里水缸都空了,唉。。。”其实那时候,大部分情况是在村头草垛后面,村子里的孩子坐在一起讲故事。有时候小五讲“齐天大圣”,有时候沧海讲“三国故事”。大家玩得很融洽,但也有争论打架的时候。要是沧海和别人扭打被压在下面的时候,牛福瑞就会悄悄上去,狠狠拧一下那个压住沧海的家伙的屁股。。。

红烧肉加鸡蛋,再加上三国故事,牛福瑞和沧海走得开始近了起来。有多近——就比别人稍稍近了那么一点点。孩子们渐渐长大了,也有了男女的分别了,可牛福瑞和沧海还象以前一样,在村口的草垛上看看月亮,聊聊将来。三年时间在半大姑娘和半大小子们的幸福生活中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了。这批孩子都长大了,高中毕业了,有的开始谈婚论嫁了,有的进城打工了,只有牛福瑞考上了师范,因为她的理想是当个老师,让更多的孩子念书。快开学了,牛福瑞也收拾行装,准备念大学去了。村子里好不容易出息了一个大学生,大家也都觉得脸上有光,东家送个脸盆,西家送套床单,都说上学用得上。

在牛福瑞临去上学的那个晚上,沧海找她又去了村头。俩人坐在草垛上,牛福瑞有时看看身边的沧海有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对大学的憧憬,而沧海只是静静听着,几次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后来,牛福瑞看出来了沧海有心事,一个劲儿的摇着沧海的胳膊:“沧海哥,你想说什么?你这样不说话可真急死人(念 银)了。”在牛福瑞的催促下,沧海终于开口了:“你明天就要去省城念书了,俺家穷,没什么送你的,就给你一本《三国》吧。俺也要到县城里打工了,村北头的板子他娘告诉俺娘,说现在板子在城里当板儿爷,拉一趟黄包车能挣五毛钱咧。俺没有板子能说会道,但俺吃了你的红烧肉有力气,俺要去建筑工地拉砖。听说拉一车砖工头给一块钱。”

沧海说完,拿出两本书,一本是《三国志 上》,另一本是《三国志 下》,把“上”给了牛福瑞,说:“送给你上本,俺留着下本,拉砖累了好拿着当枕头睡觉。”牛福瑞接过书,看着天上那缺了半喇的月亮,说:“俺就觉得你好,以后俺毕业了,你拉砖,俺叫爹帮你卖去,咱家以后也买拖拉机。。。”说完,好像发现说漏嘴了,脸一下子就红了。沧海的脸也红了(兴奋的!)不过还是定了定神儿,说:“好,咱以后养一群娃,你同学丁香说以后要生仨,咱要比丁香的多。”“嗯”,牛福瑞羞红了脸。“俺要挣钱,到时候开拖拉机回来娶你,你等俺。俺要回家了,明天鸡叫的时候,俺就去城了”。说完,沧海起身回去了。牛福瑞看着沧海的背影,大眸子又“梨花带雨”了,喃喃地说了句:“俺等你。” (音乐响起,《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有句话要讲。。。)

十多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牛福瑞毕业后也如愿的当了中学的英文老师,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外文名字叫NOFREE。沧海在城里打工,十多年也没有音信。沧海家也搬走了,他姐姐嫁到别村去了,后来把父母也给接过去了。可牛福瑞还经常去村头她和沧海分别的地方坐坐,只是草垛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国人家办的养鸡场,听说现在生意好得不得了,中国蛋卖到美国去了,跟他家鸡场的鸡配种,禽流感都能预防。后来,一个追求他的MM帮他家鸡场唱了一个《我不想说,我是鸡》,全国都轰动了。。。“闺女,这么晚了,快进屋睡觉。”牛福瑞娘的一声吆喝,把牛福瑞从回忆里有带回了现实。

再来说说李三十。那晚失落地回家后马上给炮儿打了电话,说了事情的前前后后。电话那头就听炮儿说:“我说哥啊,你也太那什么了吧,我明天赶过去,咱俩再去一趟,帮你撮合撮合,俺不认识她,可俺会瞎掰。”还没等着李三十说话,电话那头就挂了。李三十隐隐觉得炮儿好像对这个村子还挺熟。第二天下午,炮儿到了李三十家,两人先来了个沙盘推演,把周星星大侠的《唐伯虎点秋香》看了三遍,心里有底了,晚上敲开了牛福瑞家的门。

开门的是牛福瑞的嫂子,把这两人带进屋里。一进屋,还没能他俩说话,坐在炕上的牛福瑞的娘就先开口了:“这是沧海吗?这么多年了,人都变结实了。”——其实是胖的走样了!“他爹,看看谁来了,是那个老吃咱家红烧肉的沧海来了!”李三十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了,这哪跟哪啊?两人在牛福瑞娘的客套中坐了下来。这时候炮儿也像傻了一样,心里想:“没想到十多年了,房子虽然翻新了,可人还住在这里,不知我的那个她。。。?”

“我说炮儿啊,怎么,你们认识?这是演得哪一出啊?”

“哥啊”,炮儿回过神来,答道:“我家以前就住在这里,后来搬了,我也再没回来过。”

“那你为什么叫炮儿不叫沧海?”李三十不解。

“唉,打麻将老点炮,别人都说俺是大清炮队的管带。时间长了,自己真名都忘了”,沧海心不在焉地说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李三十问。

“沧海家以前住这,后来搬了。那时候你当兵,可能也没见着”,牛福瑞娘说。

三人一合计时间,原来李三十比炮儿大七、八岁,炮儿家搬到村子的时候,他当兵去了。后来又复员,转业,又上大学,在城里工作,入党,提干,十几年了也没怎么回家过。而炮儿上完高中就进城打工,因此两人在村里压根就没见过。

这时候,牛福瑞的爹没进来,牛福瑞却进来了。刚才听见娘一嗓子,她怀疑是不是听错了。还没等着李三十打招呼,就看见炮儿站起来快步迎上去,和牛福瑞在相距一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两人都在看着对方。

“沧海哥,这几年你好吗?”

“嗯,好。”

“你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俺以为你变心了。我一只在等你咧。”

“没,俺一直惦记着你。一开始俺给工地拉砖,后来施工队划归国有了,俺也吃公家饭了。只是你家家境太好,俺怕配不上你,再加上这么多年了,俺以为你早就嫁人了,所以也没回来找你。其实,俺整天想着你,所以才一直守身如玉,天天跟荷尔蒙搏斗,大夫们都说俺分泌失调了,所以现在胖成这样了。”

“那你的心变了吗?”

“没有,俺还记得红烧肉,还有要买拖拉机。。。”

听到这里,牛福瑞一下子就扑到了炮儿怀里,哭着说道:“俺的那个天老爷爷哟,俺以为一辈子都要念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了,你怎么就这么不挂念俺啊。。。,人家丁香说要生仨娃,俺还等着给你生娃咧。”

“不会再这样了,我这就娶你,然后咱生娃,生一堆,要比丁香的还多。。。”

给晾在一边的李三十看到这一幕一幕,就像在看电影。自己纳闷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原来这是自己无意中撮合了一对鸳鸯,“嘿,这个炮儿,还要给我撮合,没想到我给他撮合了。这小子,看我以后。。。,唉,兄弟好,没什么都好,自己看着也高兴。。。”。

李三十悄悄地推出了牛家。天黑的别说月亮连星星都没有,李三十走在村子里刚铺好的柏油马路上,忽然间长叹一声:“我的幸福生活在哪里?程程啊,你在哪里?。。。,妈呀,咋又下雪了?这是六月天啊。。。”



预告:下一集,由玉珠粉墨登场。什么内容?嘿嘿,大家看了就知道了。来,先给猪崽呱唧呱唧。哦,错了错了,是隆重出场,不是粉墨登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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