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客栈

临时客,澳籍华人,职业工程师,曾任“澳洲日报社”社会新闻版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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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之旧作献礼 - 我的辣妈妈

(2007-05-12 16:06:41) 下一个

今天是母亲节, 谨以一篇三年前的旧作向亲爱的妈妈问候!

我的辣妈妈


今年母亲节的前一天,我在一位朋友家里作客。因为是家庭式的小酌,饭后大家也没什么急事,朋友们都轻松而自在地闲聊起来。几位朋友都有点烟瘾,所以,也就不慌不忙地抽起烟来。其中一位朋友忽然好奇地问我:“ROBERT,你为什么不抽烟?按理说你从事销售工作,待人接物怎么能不抽烟呢?”我笑了笑,跟大家解释说:首先,能否成功的销售与是否会抽烟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这么些年我做了这么多生意,从来没有因为不会抽烟而影响人际关系;其次,我刚开始做销售的时候,也曾学着抽过烟,不过还没来得及上瘾,就被我妈妈强有力地制止了。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在广州一家工厂工作,在技术部呆了两年,就被单位领导看中,提升为销售部经理。统管销售部十几号人,负责全公司的销售业务,每年的销售额有几千万元,有点春风得意的意思。按那时的销售方式,递烟点火是基本功,加之销售部内的阿谀奉承之徒比较多,位居经理之职的我,可以说不用伸手就有人敬烟、有人点火,所以,我也就乐在其中,开始享受生活了。有一回下班,我叼着根香烟回家了,一开门,发现妈妈来了!当时,我父母住在衡阳,距离广州不远,妈妈又已经退休,心血来潮时会冷不防地到广州来看我。妈一看到我抽烟,立刻横眉立目地走过来,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抬手就是两耳光!怒吼道:“我让你学坏!让你抽烟!”诸位,当时的我已经年近30岁,但是,家母仍袭用传统的教育方式:儿不打,不成器!她老人家受的教育程度不高,一向迷信武力解决问题,崇尚“只有伤及皮肉、才能触及灵魂。”的传统教育方法。这次用的就是她最常用的刑法:“五指山下一片红!”。我的左右两边脸颊上都各印了五个手指印,打得我昏头昏脑,心里除了害怕之外,一片空白。老妈又厉声说道:“这只是头一回,今后,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我见到你抽烟,见一回,打一回!”

这么一通暴打,倒也让我感到害怕,觉得自己确实是做错了。从此,一想到抽烟,两边的脸颊就有点火辣辣的感觉,心里想:妈这人神出鬼没的,闹不清哪天又来了!还是收敛一些为妙。再加上刚学会抽烟的时候,也没什么烟瘾,真的不抽也无所谓,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戒烟了,没想到还真是受益终身。说起来,我妈妈对我的影响一直很大,戒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件小事而已。妈妈是典型的湖南人,天生就有一股湖南人的热情大方、乐观开朗禀性,但与其它地方的人最大不同之处还在于,她为人处事都透着一种泼辣劲儿,说话言简意赅、做事干脆利索,思维敏捷迅速。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妈妈身上有一种辣辣的幽默感,表现在她特殊的语言天赋内。还是举几例来说明吧!

2004年春节我回家过年,有一回,不知为什么,我需要用剪刀了,情急之下找不着,就跑去问在厨房干活的妈妈:“妈妈,家里的剪刀放在哪儿?”妈瞪了我一眼,冷冷地反问道:“你是昨天才‘调’到这个家里来的吗?”听到这答复我不由得一愣,琢磨了一番:才听明白妈妈话中有话的讽刺意味。赶紧油腔滑调地哄老妈说:“报告妈妈:我‘调’到这个家工作已38年,不过最近几年被借调到澳大利亚去了,所以不大熟悉业务,请您指点。”妈妈又微微一笑说:“你找剪刀呀,你看不见它,它都看见你了!”这话又让我一愣,再仔细一琢磨:原来她在暗示,剪刀就放在随眼可及的地方,因为它已经“看见”我了,这种拟人化的描述手法,在一般的教科书上可是找不着的。

几年前,我父母曾经到悉尼来玩过。尽管他们对澳大利亚的气候、生活环境赞不绝口,但是真正花钱的时候,对两位老人却是一次次地打击。因为他们不停地在做一乘六的乘法练习,(当时,一澳元等于六元人民币。),所以,看什么物品都觉得贵!尤其是妈妈,她一向节俭惯了,根本没法接受有些东西的价格。印象最深的是去悉尼奥运村玩那次,吃午饭的时候,我要给父母买点吃的,老妈盯着价目表看了半天,她虽然不懂英文,但数字还是看得明白的,端详了很久,最后,指着上面最便宜的价目问:“这两块钱的是什么?”我回答说:“白面包。”老妈一听就怒火万丈,痛骂我道:“碰你娘的鬼呢!12块钱吃个白面包,老子不吃了!”。莫名其妙地被老妈痛斥一番,我心里也觉得挺委屈的,同时也暗暗好笑,觉得她骂得有点滑稽:“我娘”不就是你自己吗?自己见自己的鬼啊!但此时也顾不得她老人家的逻辑问题了,还是少说为妙,别自讨没趣。老妈说到做到,为了节约这两元澳币,硬是饿了一顿!

还有一回,我带父母去参加一个葬礼,是我的一位洋人朋友的母亲去世了。看完下葬仪式之后,人还未来得及散去,老妈就突然冒出一句观感:“这个儿子不孝!”把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压低声音对妈哀求说:“我的祖宗奶奶哎!这么多人在场,当心别人听见!”老妈满不在乎地对我小声说:“你怕什么?这里有谁能听得懂长沙话呢!”这么一说,我的担心也就烟消云散。不过我还是没有弄明白:妈凭什么判断人家做儿子的不孝顺呢?葬礼结束后,我赶紧请教妈妈,她不屑地说:“你看那儿子,他妈妈都死了,他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有?太不像话了!”我一听就知道:妈是在中国时候,孝子贤孙哭灵祭奠的戏看多了,对洋人这一套看不惯而已。连忙向妈妈解释:洋人一般在这种场合都很庄重肃穆,有牧师在场念圣经悼文,是逝者入土为安、灵魂上天堂的时刻,很少喧哗,这也是对死者的一种尊重。妈一听这解释,就来了脾气,怒冲冲地对我说:“要是我死了,你也这么冷冰冰的话,小心老子从棺材里坐起来!”这么一说,我顿时感到脸颊一阵发麻,这是一种要挨揍的前期感应:老妈可从来是说到做到!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吧,我赶紧收拾起那套洋腔洋调,见风使舵地附和着老妈把那“不肖子”痛骂一通了事。

与朋友们说说笑笑,闲聊了一通我妈妈的趣事及名言之后。朋友们都一致羡慕我,觉得我有个了不起的妈妈。当场就有一位朋友提醒我:别忘了明天是母亲节,要记得致电你的妈妈,祝她健康长寿!但我却摇了摇头,俗话说:“知母莫如儿”,妈妈是一个非常节俭、非常讨厌礼节的人,她从来就认为,我从海外打电话向她问候是不必要的,既浪费时间,也浪费金钱。每次听到我的电话问候,她总是说:“我很好,用不着隔三差五打电话来问安,有事会告诉你的!”所以,像母亲节问候这种事,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有什么兴趣的。

真的到了母亲节这一日,我还是非常想念远在湖南的妈妈。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爸爸接的,爸告诉我:尽管已经退休,妈妈每天的日程非常饱满。晨起锻炼、菜市场买菜、老年舞蹈队活动、准备午饭、下午外出打牌、帮助我妹妹带外孙、准备晚饭、晚上锻炼身体,忙得一塌糊涂。要想找到她,非得凑在她做饭的这几个小时内,否则是绝对找不着她的。但母亲节对妈妈的思念是如此之强烈,我仍坚持不懈地又打了好几次电话,终于在傍晚时分找到了妈妈。下面就是一段经典的辣妈与儿子的对话:

“嗨!乖仔。想妈妈了?”妈说;
“是!妈,今天是母亲节,”下面的话立刻被打断,儿子的话没有说完;
“有好消息告诉妈妈吗?”妈问;
“……。”儿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妈要什么样的好消息;
“找了女朋友吗?”辣妈干脆点明主题!
“还没有呢!今天是,”儿子的话再次被打断;
“那你为什么要花钱给我打电话!”辣妈忍无可忍。

紧接着就是“咔嚓”地一声,电话那头挂断了。十几秒钟的短兵相接,辣妈照例打了儿子一个措手不及。这头的我举着电话,顿时觉得一股熟悉的火辣味从电话之中喷薄而出,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自语地说:“我祝妈妈母亲节愉快!健康长寿!”

好一个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辣妈妈!

2004年5月9日 母亲节 写于澳大利亚 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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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atgc2022 回复 悄悄话 看到你写的妈妈,感觉好有趣。文笔很幽默。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Littlesister 回复 悄悄话 楼主很幽默啊,妈妈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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