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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邦爱出生记

(2006-11-09 12:33:51) 下一个
       樊邦爱,女,小名多多,因生于番邦,故有洋文名字曰Emma

樊邦爱出生至今尚不足月,各种称呼却已迅速产生,比如多胖,臭猪,甚至于“犯罪分子地主樊小多”。后者是爸爸为邦爱拍嗝时的灵感之作,虽然用于小家伙身上略嫌不雅,却也活灵活现。

樊邦爱于美国东部时间公元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三日晚十点四十三分出生于波士顿BethIsrael Deaconess Medical Center ,体重八磅八盎司,身长20英寸。

樊邦爱的预产期是五月四日,但十八周的B超头围数据将预产期推迟到五月十四日,那一天是母亲节。同时,我们终于知道,原来肚子里面藏的是一个小丫头,尽管之前全天下的人都跟妈妈说这一胎多半是个儿子。可见所谓经验有的时候不太靠得住。

眼看一天一天逼近五月十四日,樊邦爱却没有一点要横空出世的迹象,每日照旧从晚上8点开始,在妈妈的肚子里面大闹天宫,唯一的不同就是气力一天大过一天,迫使妈妈的睡眠一日差过一日。

终于,五月十四日到了,妈妈错过了2006年的这个母亲节。

从那一天开始,妈妈不得不拖着笨重的身体,每隔两天作一次Non-StressTest来保证樊邦爱的健康和胎盘的正常。这样直到522日,医生Diane Kaufman告诉妈妈,尽管已经推迟了八天,妈妈仍然没有太大进展,宫口依然只开一指,宫颈软化只有50%。这样,八天之内体重再次暴长八磅的妈妈终于忍无可忍的要求催产。医生联系医院以后,决定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开始催产。

当天晚上,妈妈摸着起起伏伏的大肚皮怎么也睡不着。结果,爸爸只好去客厅养精蓄锐以备第二天漫长的陪产,而妈妈就躺在床上,看着阎崇年在百家讲坛里面,把清十二帝疑案从努尔哈赤一直讲到康熙。

2006523日,晨6点。爸爸妈妈开始行动,遵医嘱饱饱的吃了一顿清淡却丰盛的早餐,然后对妈妈的大肚子最后拍照留念。720分左右,爸爸提着四周前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妈妈握着喝了小半瓶的酸奶,义无返顾的杀向医院。

进了医院,爸爸妈妈立刻被带到观察室。妈妈换上衣服就开始做Non-StressTest,结果仍然没有宫缩,可是胎盘已经开始老化。

十点钟左右, 催产药片放到妈妈的宫颈位置后,留院观察一个小时确定一切正常。其间人来人往,不停的有产妇被推出去剖腹,或者剖腹以后进来等待安排病房。听到别家刚出生的宝宝小猫一样轻柔可爱的哭声,爸爸妈妈心痒难耐,只恨美国是个讲究个人隐私的地方,每个病床都被厚重的帘子围得严严实实,唯有趁护士进进出出送吃送喝掀开帘子的时候,赶紧偷窥。

十一点半,医生通知我们一切顺利,于是我们有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出院到处逛逛。当天风起云涌,气温陡降,实在不适合呆在室外。于是,爸爸妈妈窜进一个Foodcourt,鉴于未来一个月不能吃冰淇淋,妈妈决定连吃两个巧克力圣代来打发时光。

重新回到医院,已有一对亚裔夫妇等在候诊厅。太太痛得抱着丈夫的腰,一边抽冷气,一边轻声哭泣。而丈夫满脸心疼和无助的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

爸爸看得汗毛倒立,悄悄的问妈妈,等一下会不会也这样。妈妈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生产课上学的呼吸大法早还给老师了,却外强中干的说:“反正我一痛就要Epidural,要是不给,就跟他们拼了。”

一点二十分,惴惴不安中,医生来了,一看妈妈谈笑风生的样子,认定妈妈多半还要再上两次药。她一边安慰妈妈头胎的动静都来得慢,一边开始内检。内检结果出乎大家的意料,宫口已经开了34指,宫颈100%软化了。爸爸妈妈一听,喜形于色。让妈妈尤其激动的是,医生承诺,从现在开始,只要妈妈感觉到疼痛,任何时候都可以立刻上Epidural

护士重新给妈妈绑上宫缩和胎跳的监测仪,宫缩的波形清晰可见,虽然不甚规则,但labor确实已经开始,可是麻木的妈妈还毫无感觉,兴高采烈的听着旁边病床上的产妇打电话向人报告他们的宝宝剖出来了。

两点十分,妈妈终于进了产房。房间宽敞明亮,透过落地窗户,鸟瞰波士顿downtown。这时,宫开整整四指。护士解开妈妈身上绑着的仪器,鼓励通过走动来加快宫开速度。

一个小时以后,宫开仍然只有四指,医生决定上催产针。从这一刻起,妈妈被彻底剥夺了进食的权利,唯一能入口的冰块还被爸爸定了量。

下午六点,宫开五指,妈妈仍然没有宫缩感和疼痛感,尽管仪器上面早就出现了规则漂亮的宫缩峰。

晚上八点二十,宫开六指,开始感到轻微的疼痛。妈妈吸取“久候麻醉师”以及“疼痛感突然增强”等前人的教训,立刻要求上Epidural。结果传说中总是姗姗来迟的麻醉师在两分钟内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妈妈上好了麻醉。而所谓需要二十分钟才起效的Epidural,来势汹汹,顷刻间,妈妈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挪动双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麻醉师第一次没有找对位置,所以在妈妈背上扎了两针,这就给妈妈以后的苦难历程埋下了伏笔。

上了Epidural之后,下半身的麻木让妈妈没有觉得丝毫的轻松,与人们口中的天堂般的感觉相去甚远,因此感叹不明白何以有人会觉得上了Epidural是打怀孕之后最舒服的时刻。爸爸明智的指出,多半是妈妈孕期过于顺利,腰不痛脚不肿,反而连平时的便秘都好了,这才感觉不到Epidural的妙处。

八点四十左右,仪器突然监测不到樊邦爱的心跳,医生和护士立刻赶来,决定人工破水之后,内监樊邦爱的心跳以确保万无一失。

由于Epidural的作用,人工破水没有带来任何痛苦。医生站在床尾,一条毛巾又一条毛巾的拼命吸着汹涌而出的羊水,羊水有点多,但是非常清澈,状况良好。

用来内监心跳的是一只细长的钩子,从妈妈的阴道伸入子宫,将末端的小钩子轻轻钩在樊邦爱的头皮上,就可以得到更准确的监测。然而医生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因为妈妈汩汩外流的羊水反复将内监用的小钩子冲开。

就在医生进退两难的时候,房间中重新响起了樊邦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大家松了一口气,决定还是继续外监。

由于没有经过阵痛的前奏,体力消耗颇微,所以直到九点二十分左右,妈妈一直精神矍铄的跟爸爸闲话家常,以及十分羡慕的看着爸爸贪婪的大啖五香牛肉和各式坚果。产房中一片欢声笑语。

然而好景不长,几分钟过后,Epidural开始失效了,无论护士小姐如何加大用量,麻醉师如何添加新的药物,除了背上掠过阵阵凉意,疼痛感都丝毫不曾减弱,反而迅速加强。

双腿的麻木感全部消失以后,失望的妈妈只好用上了呼吸大法。阵痛来临的时候,妈妈一边抓紧爸爸的手,“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的鼻吸口呼着,一边心中庆幸这样的疼痛尚可忍受,希望麻醉师赶紧找出一个解决方案,在最后的剧痛到来之前止痛。

可惜天不从人意,护士小姐残酷的宣布妈妈已经宫开十指,宝宝的位置也近乎完美。她建议说:“不如我们先试着push一下。相信我,push起来比这样干痛着舒服多了。”

看着她忙忙碌碌安排人手,妈妈知道总算是“在劫难逃”,只好鼓足勇气,硬着头皮上了。

一切准备就绪,护士小姐问妈妈有何体会。趁着阵痛的间隙,妈妈叹息着说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大便的欲望。护士小姐大喜,道:“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下一次宫缩的时候,你就用力push好了。”随后,深入浅出的阐述了一番push的技巧,可是紧张的妈妈哪里还听得进去。

就这样,1020分,在Epidural失效后的第十次宫缩时,妈妈开始了push。左边,两个护士掰着妈妈的左腿,右边是张皇失措的爸爸,中间站着的护士一边鼓励着妈妈,一边引导push的正确位置。

当身上重新洋溢起那种不可遏制的想要大便的感觉时,随着护士小姐的指挥,妈妈凭着一种本能,用力的push。三次push之后,护士小姐大叫:“看见头发了,看见头发了!”然后,赶紧通知医生。一时间,产房里面涌进来十来个医生护士,婴儿床上的灯也开了,毛巾也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就着这股乱劲儿,妈妈得意的告诉爸爸:“一点都不痛,其实很容易,就跟便秘时一样用力就行了。”的确,妈妈从小到大,除了怀孕的9个月,一直都与便秘做着持久艰苦的斗争,实在是经验丰富。

可是爸爸却说:“那我可痛了,脖子都快被你勒断了。”原来妈妈push的时候,一直用手勾着爸爸的脖子用力。Push的时候,紧张的爸爸完全重在参与了,这会儿闲下来才觉得脖子疼。

这时,医生问妈妈要不要一面镜子可以看到自己的进展。妈妈坚决的拒绝了,一方面觉得看着push不如瞎打瞎撞来得轻松,另一方面还是担心那种场面会比较恐怖。

这样,继续用拉大便的方式push了两次之后,妈妈觉得下面有东西流出来,然后被医生迅速的擦去。妈妈赶紧问:“糟糕,我是不是大便了?”医生答:“没有,出血了。”

于是,妈妈继续放心push,接着就听见人们欢呼:“快了快了,头顶都出来了。”Push结束时,樊邦爱的头顶刚好卡在妈妈的阴道口。妈妈便自作主张的微微用一点力将樊邦爱keep在那里,免得她缩回去。

医生问爸爸要不要看一看,说:“好茂盛的头发,是黑色的。”

妈妈笑了,难道樊邦爱还会长出金发来?

下一次宫缩来临的时候,妈妈还在迷迷糊糊的push时,突然听见满室欢呼:“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爸爸也激动起来:“真的,头出来了。”

妈妈还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继续push着。然后“哗啦”一下,群情振奋。1043分,樊邦爱终于呱呱落地。

那一刻,妈妈心中仍然不太肯定,直到听见爸爸反复的说“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才如释重负的大叫一声“我的老天啊”作为结束。

妈妈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可是房间中其他人的工作才刚开始。

妈妈的床边一边站着一个医生,轻轻用手揉着妈妈的小腹,帮助胎盘的产出,同时检查着妈妈的撕裂情况:“情况很好,虽然是二度撕裂,但是撕裂很浅,应该很容易恢复,这可比侧切好多了。”

旁边的护士开始忙着清理和评估樊邦爱,爸爸被叫去剪脐带。唯有妈妈一个人躺在床上,有点茫然。

爸爸剪完脐带立刻回到妈妈身边,告诉妈妈原来脐带看起来是紫色的,剪起来有点绵绵的,还有樊邦爱一切都很好。妈妈呢,却一个劲儿的追问宝宝看起来丑不丑。

人们忙碌的身影阻挡了妈妈的视线,妈妈只能听见樊邦爱大声的啼哭着,哭声还有一点颤抖。等到护士把樊邦爱裹得好好的抱给妈妈的时候,妈妈立刻注意到小东西只睁开了一只眼睛。担忧还没来得及出口,樊邦爱就懂事睁开了另外一只眼睛,安抚了妈妈脆弱的心灵。

抱着朝思暮想了多时的女儿,妈妈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激动,唯一的念头就是“好重”。百无聊奈之即,开始检查起樊邦爱: 眼睛是“努力睁”,嘴巴是“小而翘”,鼻子大,耳朵大,头发黑又多,浑身红彤彤。妈妈想起外婆的理论:如果宝宝生下来越红,长大以后就越白。可是如果是红里泛黑,可能皮肤就会比较深。妈妈抱着樊邦爱看来看去,怎么看怎么像红里泛黑的那个类别,不禁心中哀叹:也罢,谁让你放着妈妈外婆和奶奶的好皮肤不继承,却遗传了爸爸外公和爷爷三个大男人黝黑黝黑的肤色!

写到这里,护女心切的爸爸忍不住跳将出来,指责妈妈竟然将如此可爱的一个宝宝描述的跟猪八戒似的。好吧,那么妈妈只好为樊邦爱正名了。虽然在妈妈眼中当时的樊邦爱是如此的形象,却得到人们的一致赞美。不过这并没有改变妈妈的成见,因为在妈妈的心目中,谁会那么缺心眼的说别人的宝宝不好看呢?真正驱走妈妈的偏见的,是樊邦爱自己日新月异的变化。小家伙越长越精神,两个月的时候,终于显出了白里透红的好肤色,让妈妈长舒一口气。

好了,现在还是让时间倒流回樊邦爱出生的那个时候。

抱着沉甸甸的宝宝,不知所措之下,妈妈想起书上说孩子生下来要赶紧喂奶这么回事儿,于是问医生可不可以开始喂奶。

医生满脸严肃:“现在不行,你生得太快,子宫来不及收缩,有些大出血。”

爸爸妈妈一听,都开始有点担心起来,因为妈妈的止血和伤口愈合能力都很差,手指被打印纸割一个小口子,也要又是芦荟胶又是邦迪的耗上三四天才好得了。

由于Epidural已经完全失效,医生做下身缝合时,只好用麻醉针进行局部麻醉。可是麻醉针药也一样没用,妈妈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打针的疼痛。因此,医生们不得不不停的加大麻醉药的剂量,不停的在各个要缝合的地方打针。即使如此,时至今日,缝合时,那种针线在身上穿过的刺痛妈妈依然记忆如新。

虽然只是二度撕裂,可是缝合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期间医生不停用一条条毛巾吸去涌出的血 

缝合结束以后,妈妈被留在产房观察。护士替妈妈换下被血浸透的袜子,然后不顾妈妈的反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妈妈装上了冰袋。

终于,可怜的樊邦爱再次被抱到了妈妈身边。过去的一个小时里面,她就那么孤孤单单的躺在小床上,妈妈是不能也没力气抱她。而爸爸紧张着妈妈的的大出血,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妈妈的床边,没有心情抱她。

终于可以喂奶了!

满脑子育儿理论的妈妈在护士的帮助下,小试牛刀,饿了良久的樊邦爱成功的latchon后,立刻吃的“啧啧”有声。二十分钟后,护士让妈妈给樊邦爱换一边乳房。可是饿得晕头转向的小家伙哪里肯轻易松嘴?爸爸妈妈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樊邦爱从右边乳房卸下来的时候,吃得满脸是奶的她,立刻张嘴欲哭,多亏护士小姐及时的帮妈妈把另外一个乳房送到她的嘴里。

当时房间里的灯光是昏黄的。爸爸坐在妈妈的床边,妈妈靠在爸爸肩上,怀里搂着专心吃奶的樊邦爱。现在回想起来,多么温馨幸福的一幕啊。可是那个时候的妈妈,在如此感人肺腑的场面下,仍然麻木不仁,一门心思的忙着感叹哺乳其实没有传说中那么疼。哈!真是天真的结论,以后妈妈会为此时的轻敌付出代价。

口渴难当的妈妈叫爸爸倒点水喝,爸爸赶紧按照事前的功课准备,递上一杯温热的红糖水。虽然第一口有点恶心,妈妈也没多想,拿起杯子稀里哗啦的就往下灌。突然一阵翻肠倒胃,妈妈“哇”的吐了出来。好在很久没有进食了,吐出来的不过是水和胃液。虽然我这边动静如此之大,樊邦爱依然扬着眉毛,淋漓畅快的吃着奶,直到我吐出来的液体顺着乳房流到她脸上和嘴里,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护士小姐很快清理好现场,可是樊邦爱娇嫩的脸蛋还是被妈妈吐出的东西刺激得通红。

妈妈还想接着再喂,为时已完。儿科部的护士接走樊邦爱洗澡打针去了。

清静下来后,爸爸赶紧拨通了国内的电话,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两个姑妈报喜。

这个时候,妈妈已经差不多18个小时没合眼了,加上大量的失血,终于开始神智不清了。当所有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的飘离的时候,妈妈唯一能抓住的一个念头就是“我有一个爱我的丈夫,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女儿”。护士焦急的等待化验结果,决定是否需要给妈妈输血和做别的治疗。爸爸还茫然不知的问妈妈怎么不睡一会儿。妈妈摇头说不累,其实是害怕闭上眼睛就醒不过来。妈妈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因为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幸福和满足过。

化验结果终于出来了,妈妈不需要输血。于是护士小姐推着晕头转向的妈妈,爸爸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楼下的恢复病房。

病房里,裹得像个粽子的樊邦爱已经静静的躺在婴儿床里等待着爸爸妈妈。这一刻,新的生活由这里开始,爸爸妈妈的二人世界里将从此多出这个可爱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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