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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钦点的大右派————水利专家黄万里,毕生情系母亲河 (图)

(2006-09-06 23:28:18) 下一个


图:

1。水利专家黄万里一生情系江河。从他身上,不但可以解读黄河,还可以解读时代。(黄肖路提供)
 
2。黄万里一生命运与黄河息息相关。图为今年6月14日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第五次调水调沙的壮观景象。(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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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身上,不但可以解读黄河,还可以解读时代。

————我们对历史认识有多深,我们前进的才能有多远。直到今日不能正视三门峡水库的错误,不能总结三门峡的教训,是中国水电开发的隐忧。对一个对三门峡水库不敢反思的水利水电界,我们怎么能把中国的大小江河交给他们去开发!




《水利专家黄万里 毕生情系母亲河》

——从他身上,不但可以解读黄河,还可以解读时代。

作者:曾慧燕 2006-09-03



不听马寅初,多生了中国几亿人;

不听梁思成,拆了一座老北京城;

不听黄万里,毁了中国的母亲河。

踏入21世纪之初,北京知识文化界流传著上述《顺口溜》,三位主角马寅初、梁思成、黄万里,前两位早在五○年代就已享誉海内外,只有被毛泽东指为「脑后有反骨」的水利专家黄万里鲜为公众所知,直到生命的最后岁月,他才获得迟来的荣誉。也许是他的思想太超前了,只有今天才获得理解。


坎坷一生 说真话不说假话

一个三门峡水库的错误决策,造成几十万苍生的不幸与苦难。当年极力反对三门峡水库上马的黄万里,情系江河是他辉煌坎坷一生的根源。从他身上,不但可以解读黄河,还可以解读时代。曾担任过毛泽东秘书的中共改革派元老、原水利部副部长李锐指出,「黄万里的命运是个人的悲剧,也是中国的悲剧。他是中国水利界一个非常伟大的马寅初式、陈寅恪式的悲剧人物」。

「我爸爸一生只说真话,不说假话;他只会说真话,不会说假话。尽管讲真话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但这是爸爸一生恪守的做人原则。」1982年自北京移居美国马里兰州的黄万里小女儿黄肖路,在接受世界周刊专访时,说这是她从父亲身上感受最深的一点,她以父亲为荣。

黄万里系出名门,1911年8月20日在上海出生。父亲黄炎培是晚清举人、著名教育家,岳父丁惟汾是孙中山时期的革命元老。黄万里育有六个子女,全家人都经历了大陆历次政治运动的冲击,目前只有大女儿黄且圆留在北京,其余五个子女均定居海外,在美国的有长子黄观鸿、次子二陶及小女儿肖路;次女无满居法国;小儿子鲁淳在香港。

黄肖路的丈夫章贤杰1981年自北京赴美国马里兰大学留学,翌年黄肖路以陪读身分携著一岁多的大儿子章道一来美,1984年小女儿章进一在美国出生,带著两个稚龄子女的黄肖路干脆开起了托儿所。

前两年儿子在伊利诺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黄肖路的丈夫体贴地叫妻子「不要再那么辛苦了」。考虑到女儿也在麻省理工学院拿了物理和化学双学位,目前正在申请医学院。黄肖路结束了托儿所所长的工作,目前处于退休状态,准备集中精力整理父亲的诗词遗作等,强烈的使命感驱使她要宣扬父亲的高尚人格和治河思想。

黄万里(1911-2001)以务实求真、敢于直言,被誉为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良知典范,并被视为「20世纪中国水利史上一道亮光」。近年致力民间思想研究和口述史学的大陆学者丁东指出,黄万里的一生,基本与20世纪同行;他的命运,是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缩影。

丁东是最早「发现黄万里」的有心人之一,并是《长河孤旅:黄万里九十年人生沧桑》(赵诚著)一书的重要推手。在他的「推波助澜」下,2000年9月,山西省画报出版社的《老照片》,发表了时任山西省党校教师的赵诚撰写的《但教莫绝广陵散》一文,突出介绍了黄万里的事迹。
丁东说,当时,水利界大多知道黄万里不寻常的学术造诣和坎坷人生,但由于他的名字在中国公开的报刊书籍上难见踪影,他的著作和学术思想也没有机会公开出版,所以鲜为人知。

2001年8月27日,黄万里与世长辞。当时许多知情人都撰文悼念黄万里,缅怀他的人格风范。丁东说,早在1957年,中国请苏联专家设计好了三门峡水库,开工前中央曾召集大陆国内专家70余人举行三门峡水库论证会,讨论这个耗资巨大的工程,也许不少水利专家都看出了三门峡大坝泥沙淤积将威胁渭河、西安,当时对苏联专家方案提出不同意见的有温善章等数人,但只有黄万里是唯一的彻底反对派,挺身而出公开反对兴建三门峡大坝。他力陈建坝拦河之害,直言:「一定要修,将来要闯祸的。历史将要证明我说的观点。」他并提议,如果一定要修,切勿将河底的施工排水洞堵死。

但当时北京高层听不进黄万里的诤言,不但坚持按苏联专家的设计堵死了排水洞,毛泽东还「钦点」黄万里成了右派。他和同时代的中国知识分子一样,背负了民族苦难的十字架。

1959年,毛泽东在批判彭德怀时还说:「你和黄万里一样脑后长著反骨。」

毛泽东前秘书李锐回忆,在卢山会议上,毛泽东看到彭德怀就提起黄万里,所以身边的人都知道毛对黄印象深刻。李锐真正认识黄万里是在八○年代后期对三峡论证时。他说:「黄万里这个人,他对三门峡的意见,是忠而谤。他的这种命运出现在中国,真可以说是一个极有代表性的例子。」


改学水利 他以拯农为己志

黄万里出身铁路桥梁工程师。一个偶然,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那是1931年,长江、汉水泛滥,水淹武汉三镇一百天,云梦县城一夜之间顿成泽国,死亡七万人,灾民哀嚎,震惊全国。面对江河泛滥给广大人民造成的苦难,黄万里哀民之痛,当时就动了改学水利的念头。尔后(1933年)黄河决口数十处,人民生命财产损失难以估量,黄万里毅然出国改学水利,以拯农为己志。由于听说黄河最难治理,他立志学水利治黄河。

黄万里父亲黄炎培是革命党人出身,一向忧国忧民,他多次对儿子说:「中国自有史以来,从来没有农民对不起统治者,只有统治者对不起农民。」他希望儿子将来好好造福农民。

1933年,黄万里参加庚子赔款留学考试被录取。1934年元旦启程来美。先后就读康乃尔大学、爱荷华州立大学及伊利诺大学,1937年获伊利诺大学工程院博士学位。期间,他自行驾车4万5000哩,实地考察美国的大小水利工程。

就在那一年,黄万里学成回国。乘船行经日本,停泊横滨,一秀丽华人女子登船,黄万里一见倾心,两人在途中相谈甚欢。黄万里得知她叫丁玉隽,当时在日本东京女子医学专科学校习医,其父亲是辛亥革命元老丁惟汾。

黄万里第一次自上海到南京拜访未来岳父时,丁惟汾一听他是「上海人」,马上认为「靠不住」。后经交谈,觉得他「还算老实」。不久,抗日战争爆发,八一三事变后,监于日本已在上海登陆,烽火连天,黄炎培托人为儿子正式向丁惟汾提亲,一对新人在兵荒马乱中在卢山完婚。

丁玉隽兼具大家闺秀和现代风范,与黄万里结褵逾一个多甲子,无论顺流逆流,都与丈夫风雨同舟,把自己毕生的命运跟丈夫紧密结合在一起。黄万里认为,如果说他一生中有什么最幸运的事,就是婚姻。他在诗中得意地称之为「各出名门天赐姻」。丁玉隽为了与丈夫终生厮守,1948年底未随父亲去台湾,此后颠沛流离,对丈夫始终不离不弃。

黄万里学成回国后,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邀请他出任该校教授和系主任,为他婉谢。他要考察中国的河山,取得实践经验,为治理江河、消除水患打基础。抗战胜利后,他回到南京任水利部视察工程师。1947年至1949年任甘肃省水利局局长兼总工程师。

北京清华大学原是美国退还庚子赔款建立起来的中国留美预科大学,是中国一流学府之一。中国现代史上许多大师的名字与清华连在一起。1953年初,黄万里从他的母校唐山交通大学 (中国屈指可数的老资格工科大学之一)调入清华水利系任教,没想到带来后半生的苦难。


独排众议 力主黄河不能清

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它流经土质疏松的黄土高原,挟带著大量泥沙在下游冲积成一片约25万平方公里的三角洲平原。这种造陆功能对于缺少平川地的农民来说,是天赐良土,所以有人认为黄河是一条利河;但是,由于黄河泥沙不断淤积、决口,每次决口都给下游人民的生命财产带来重大损失,所以也有人把它视为害河。

也许是命运使然,黄万里一生祸福都与跟他同姓的黄河息息相关。他为黄河治理和三门峡大坝倾注了大量心血。

黄万里既是水利专家,还是一位颇有古典文学造诣的诗人,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他说:「我是用诗人的情感搞水利的。我是一个科技工作者,又是一个诗人。」

《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执行编辑单之蔷认为,黄万里之所以反对三门峡大坝,是因为诗歌给了他人文情怀,看到了淹没的土地、迁移的几十万百姓。而三门峡28万移民被迫迁离家园,每个人获得的补偿只有600元人民币 (约合76美元 )。

单之蔷指出,黄万里反对建三门峡大坝的另一原因,是基于他在美国所学的水文学知识,他亲自驾车看遍了美国各条大江大河上的水利工程,更重要的是他累积了黄河流域治水的实践经验。他认为三门峡大坝一旦建成,关闸蓄水,渭河水流入库区内的速度就会放缓,泥沙会在河口急速淤积,在河口形成翘尾巴的拦门沙,导致渭河受阻,河水倒灌。这将淹没关中平原,威胁西安,在发洪水时,形势将更险峻。

黄万里认为三门峡不是一个好的坝址,因为他透过实地考察和历史文献研究得出结论:黄河在三门峡以上一段是淤积的,而不是冲刷的,在此建坝,只会加速淤积,为了防洪而建大坝把泥沙拦截在中上游。黄万里的治河理念,在他的诗词中有很好的表达:

「源头水土应保恤,沙人河槽须纵逸。洼道轮流潦可泄,立农建土赖洪积。而今坝蓄复堤塞,清水顶冲长告急。」

黄万里反对把黄河称为「害河」,他认为黄河是好河。有人视黄河的泥沙为负担,他却视为「珍贵的东西」。他说:「肯吐琼浆淤万倾,千年斯土民践踏。」意思是:没有黄河带来的泥沙,哪里来的华北大平原?哪里来我们脚下千年践踏的土地。

1955年,当时的中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主持了关于黄河规画的第一次讨论会,黄万里在会上力排众议,不同意苏联专家的规画。他当面对周恩来说:「你们说:『圣人出,黄河清』。我说黄河不能清,黄河清,不是功,是罪。黄河泥沙量虽然世界第一,但它造的陆地也是最大的。」

1956年6月,黄万里向黄河流域规画委员会提出《对于黄河三门峡水库现行规画方法的意见》,反覆强调:三门峡筑坝后,下游的洪水将危害下游堤防。针对综合规画及三门峡筑坝已形成全国人大决议难以挽回的现实,黄万里特别提出三门峡大坝一定要刷沙出库的建议,为日后泥沙大量淤积预作准备。

1957年三门峡要上马了,在一次讨论会上,黄万里再次「不识时务」反对在三门峡筑坝。争辩七天无效后,他退而求其次提出:若一定要修此坝,建议切勿堵塞六个排水洞,以便将来可以设闸排沙。此点全体通过,但苏联专家坚持按原计画,把六个底孔都堵死了。


因言获罪 毛泽东钦点大右派

时间验证了黄万里的预言,而且很快就成为事实。三门峡水库1960年开始运转,第二年泥沙就淤积了渭河流域,下游全线线告急。接著出现了潼关以上的黄河及渭河大淤,两岸农田成片被淹,土地盐碱化,威胁古都西安。与此同时,渭河平原29万农民流离失所,被迫向宁夏、陕北等缺水地区移民,后遗症至今未能消除。

更有甚者,七○年代以后,那些被堵死的底孔又以每个一千万元人民币的代价打开,重新打通排水洞,以泄泥沙,降低水库水位。这一折腾,前后「缴学费」不下百亿。

1957年,是黄万里生命中的灾劫年。就在三门峡动工的同年5月,他在清华大学校刊上发表短篇小说《花丛小语》,批评北京的市政建设和三门峡方案,没想到这成了他因言获罪被打成右派的重要罪证。校领导向毛泽东送上《花丛小语》,注定了他当右派的命运。此文被毛泽东钦点为「特大毒草」,他质疑黄万里在文中「把百花齐放政策后的国内形势,描绘成春寒料峭,雨声凄切……。这是什么话?」

当时《人民日报》在发表《花丛小语》时,用毛泽东的「什么话」作标题,这三字后来被沿用下来,成为该报批判右派文章的专栏题目。而黄万里由于是毛泽东亲自钦定的右派,命运可想而知。清华一批有良知的热血学子,由于成了坚定的「保黄派」,为他鸣不平受牵连也成了右派,与他们爱戴的老师一起打入另册。

即使在那「政治贱民」的艰难岁月中,黄万里一直「放不下黄河情,解不开黄河结」,始终没有忘记三门峡和流离失所的人民。1964年,身处逆境的黄万里,觉得不能坐视三门峡水库造成的灾难,不顾个人安危,再次向国家领导人上书,希望自己的意见引起当局重视。

当三门峡水库后来的事态发展证明了黄万里的预见时,他本来有一次摘除右派帽子的机会,但他为了再进忠言又一次「触怒龙颜」。

黄肖路说,1964年,毛泽东在春节座谈会发表讲话,对她在座的祖父黄炎培说:「你儿子黄万里的诗词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我很爱看。」当时黄万里的子女都很高兴,以为父亲的帽子这一来摘定了。可是,毛泽东却透过黄炎培要黄万里「写个检讨」交上去,本来这是一个好机会,「不识抬举」的黄万里,却本著一士谔谔的精神,继续赋诗上书毛泽东,质问为什么在1957年三门峡论证会议上,与会者70多人,但除了他外无人敢讲真话,「请问:国家养士多年,这是为什么?」这样的口气和思路,毛泽东的反应可想而知。


血洗清华 险死还生逃一劫

文革十年浩劫,是绝大多数中国人苦难深重的日子,不少知识分子被迫害致死。对死里逃生的黄万里来说,这段日子比之前当「大右派」的九年要难得多。

黄肖路回忆历史上有名的北京12校红卫兵「血洗清华园」的恐怖一幕:1968年8月24日,清华大学的红卫兵抄了她们的家,黄万里在自家后院被他们用带著金属扣的皮带抽打后背。这时,邻居一个十多岁男孩也混进来,用砖头击中黄万里的后脑勺。「爸爸后来回忆,当时头轰的一下又昏又疼,心想这下死定了。」幸亏主持打人的大学生立刻制止:「不许打头部。」言下之意是可以打别的部位。后来红卫兵把那男孩轰走,黄万里背部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留下一条条血痕。连续几天不能躺,只能俯卧。

8月26日半夜,清华红卫兵又组织一次大规模打人事件,黄万里及时带著妻子和黄肖路躲到附近一条小渠的桥下,才逃过一劫。后来,黄万里给周恩来总理写了一封信,让妻子跟黄肖路拿去国务院上访接待办公室递交。几天后,有人来清华宣布,「不准打人」。黄万里估计是他的信起了作用。

尽管周恩来下令不许打人,但仍不能阻止这些红卫兵对师长的侮辱。红卫兵认为清华二校门是「四旧」,让「黑五类」去拆。革命小将们给黄万里等「牛鬼蛇神」都剃了「阴阳头」,他回家后,干脆找出剃头推子,把剩余的一半头发全部剃掉,变成光头。

1969年,黄万里与清华大部分师生被下放去江西鲤鱼洲「劳动改造」,这是一个因处于血吸虫疫区而被废弃的劳改场,不少人后来死于血吸虫病,也有不少人死于肝硬化。

黄万里被工宣队怀疑是「国民党特务」,被隔离审查,白天劳动,晚上开批斗会,由于他交代不出自己的「特务罪行」,工宣队对他展开车轮战,时间久了,他身体和精神都顶不住了。最后,被斗得神志恍惚的他,连自己也搞不清是不是特务了,居然给大女儿黄且圆写了封信,叫她帮助回忆。

1970年,黄万里在体力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终于不支中暑,在从农田回来的路上昏倒了。这时他顾不上血吸虫,爬进农田旁的水沟里,泡在水中,捡回一命。后来,他的病越来越重,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1971年写下七绝《梦吟绝笔》:「一死明知素志空,九州行水失斯翁。但教莫绝广陵散,枉费当年劳苦工。」

诗言志。即使在死亡的幽谷里,可怜黄万里还在介怀自己一生所学不能为中国水利事业作贡献,痛惜平生所学未能派用场。

九死一生,黄万里终于摆脱死亡阴影,1971年秋从江西回到北京。但工宣队觉得「太便宜了他」,又把他下放到三门峡水库,让他扫厕所接受批判。这反而给了他一个近距离考察三门峡水库的机会。在那样的恶劣环境下,他仍把心思放在如何治理黄河上。

从1957年被毛泽东打成大右派,历经22年半的折磨,直到1980年2月,黄万里才等到右派「改正」的一天。他是清华右派中倒数第二个被改正的(最后一个是钱伟长)。

斯人已逝 忍对黄河哭禹功

历史翻过了一页。右派改正后,黄万里应邀到四川、湖南、天津和桂林等地讲学,1987年还应邀到美国12所大学作学术报告。可惜的是,由于他为了维护个人尊严,不愿「走过场」申请当博士研究生导师,他是清华唯一拒绝写申请的教授。因为不是博导,到了年龄就退下来,不能再招收研究生。因此,右派改正后,他这位留美博士几乎与讲台绝缘。

而多年的右派生涯,影响了黄万里的身心健康,从1979年开始,他先后大病四次,分别做过胃癌、胆囊切除、结肠癌、前列腺癌和睾丸摘除手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仍惦记著治水,临终留下「治江四策」的遗言。

2001年8月20日,清华大学水利系提前为黄万里庆祝九十大寿,系里的老师们凑钱出版了一本非正式出版物《黄万里文集》,作为给他的生日礼物。黄万里本来很想出席的,结果力不从心,翌日就进了急诊室,延至8月27日辞世。

丁东认为,黄万里水利思想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把河流当作活的生命来尊重。他说,人们因黄河挟带泥沙而认为它是害河,其实,黄河是一条好河,正是这些泥沙冲积成了黄河三角洲平原,成为比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都大的三角洲。黄万里认为,三门峡是新中国建设最大的败笔之一。

单之蔷指出,「我们对历史认识有多深,我们前进的才能有多远。直到今日不能正视三门峡水库的错误,不能总结三门峡的教训,是中国水电开发的隐忧。对一个对三门峡水库不敢反思的水利水电界,我们怎么能把中国的大小江河交给他们去开发!」

黄肖路指出,最早让世人知道黄万里治河思想的,是大陆知名记者戴晴。早在1993年,她就用「尚蔚」的笔名发表《忍对黄河哭禹功》一文介绍黄万里,并不遗余力在国际上宣传黄万里。接著是前吉林省文联副主席鄂春,于1997年在吉林省文艺杂志发表《敢对「上帝」说不的人》,使黄万里的事迹逐渐为世人所知。

踏入21世纪,随著赵诚的传记文学《长河孤旅:黄万里九十年人生沧桑》于2003底年杀青,一幅历史画卷展现眼前,黄万里的的名字又一次在大众媒体上频频出现。

这一年,渭河流域发生五年一遇的小水,却酿成五十年一遇的大灾,一千多万亩农田受灾,其中二百多万亩歉收,灾民五百多万,直接经济损失八十多亿元人民币。祸源起于三门峡水库,惨痛的教训再次验证黄万里的科学预言,中国水利界废除三门峡水库的呼声越来越高,黄万里的真知灼见也越来越广为人知。

本来公道自在人心,但人性的丑恶也不可避免。一名当年赞成三门峡水库上马、并在黄万里被打成右派后参与批判的知名专家,在接受中央电视台访问时,居然说他当年就反对三门峡水库上马,却只字不提黄万里。一时间群情激愤,舆论大譁。许多人站出来仗义执言,要求恢复历史本来面目,为黄万里讨公道。

2004年「长河孤旅」面世,赵诚编著的另一本《追寻黄万里》相继出版,书中收集黄万里生前亲朋好友的纪念文章,以及黄万里本人诗词作品选。黄万里的学术主张和人生轨迹,为更多人了解。正如丁东所言,「黄万里的精神必将薪火相传,泽被后世」。

黄且圆在悼念父亲的文章中表示,黄万里和他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绝不会因权势或偏见而放弃科学的真理,这就是黄万里在任何打击和挫折下总是坦然无忌的原因。「他们活得太艰难了,可是也活得堂堂正正,活得有声有色。」


(曾慧燕)



2006-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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