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勃朗特

在英格兰中部茫茫的原野上，有一片延绵起伏的丘陵，这里隐藏着一个叫做霍澳斯的小山庄。由于它的名字已经和世界上亿万读者所敬仰的勃朗特三姐妹联系在一起。故而显得更加神秘，每年吸引着上百万勃朗特的崇拜者。

勃朗特三姐妹的小说，许多中国人都读过，尤其是老大夏洛特的《简爱》以及老二埃米莉的《呼啸山庄》在中国是那样地走红。我无法想象，中国的知识分子当中有谁不知道夏洛特和埃米利.勃朗特的。当然勃朗特的姐妹中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安妮.勃朗特。她在英国的文坛上地位也很高。但是由于我没有读过她的小说，故没法评说。也许她姐姐的小说对我们的影响太大，因此她的名字才被掩盖在两个姐姐的光环里。

《简爱》和《呼啸山庄》曾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年轻的生命。我读这两本书的时候，正是这两本书遭遇到最不公正待遇的时候。它们同其他许多西方古典小说一起被当时所谓的革命造反派冠上了资产阶级大毒草的帽子。幸运的是，我们竟然发现了这些宝贵的书籍。我们如饥似渴，不加选择，像饿狼似的吞噬着能够找到的一切读物。当时，这些书籍就像清泉一样，滋润了我们干枯的心田。我们的生活开始变得有意义起来。假如你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还没有到达青涩的年华，是很难想象我们这一代人是怎样成长起来的。

勃朗特三姐妹的住宅是一座两层楼的砖石结构的建筑，由于今年刚刚翻修过，因此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对勃朗特三姐妹的崇拜。住宅原本是教堂的财产，是勃朗特的父亲在山庄当牧师时居住的房子。住宅的前面是一个小花园，直通教堂的后院。透过花园的矮墙，可以看到教堂的后院里横七竖八地立着许多墓碑，很是苍凉。

教堂和勃朗特住宅将我带回到了遥远的勃朗特时代。那时勃朗特三姐妹的父亲帕特瑞克只是山庄的一个小牧师。他们一家来霍澳斯山庄之前，住在附近的另一个山庄桑屯（Thorton），那时，老家来自北爱尔兰的派特瑞克已经有了五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搬来霍澳斯山庄似乎是他们一家不幸的开始。先是女主人年纪轻轻就因肺痨而撇下六个孩子撒手人寰。仅仅过了三年，最大的两个女儿，未成年就遭受同样的命运。不知道，当派特瑞克在向他的信徒们布道的时候，他能不能理解和接受主加在他自己身上的苦难。

好在留存的四个孩子还总算有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父亲和姨妈。茫茫的荒原培育了他们纯洁而又富有想象力的心灵，良好的家庭教育给了她们坚实的文字功底。尽管他们的生活经常捉襟见肘，可是这三个女孩子很小就显示了她们的文学天分。勃朗特的住宅里，无论是三姐妹各自写作的书房，还是经常聚集在一起讨论诗歌的厨房兼餐厅，都流露出一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的气质。

二楼的展厅则揭示了勃朗特一家的生活历程。从而拉进了我和勃朗特三姐妹以及她们所创作的小说的距离。这里不仅展出了勃朗特三姐妹写作的原稿和轶事，还以重墨描述了她们的父亲帕特瑞克。帕特瑞克是爱尔兰人，但是他年轻时就从北爱尔兰来到了英格兰，并在那里接受良好的教育，结婚生女。最后在孤独中离开人世。

我在勃朗特的家族展厅里流连忘返了很久。我不是历史学家，也不可能成为评论家。可是我的心头总有挥之不去的疑问，怎么一家三口亲姐妹都同时写出了不朽的文学作品。这在世界文学史中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资料，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中国的宋氏三姐妹，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一个雷同吧。

提到勃朗特一家，不能不提夏洛特的弟弟，即埃米莉和安妮的哥哥，布朗韦尔，他也是一位极有才华的青年，勃朗特时代的家庭还是重男轻女的时代，因此布朗韦尔从小就在家里受到更好的关照和教育。由于他很小就显示出他的绘画才能，因此他被培养出一位颇具建树的肖像画家。

我是在伦敦的国家肖像馆开始知道布朗韦尔的。在肖像馆的一个大厅里，布朗韦尔的油画作品好像就挂在狄更斯油画像的旁边。是我从肖像馆的小册子上看到了勃朗特三姐妹的名字以后专门慕名而来的。那里悬挂着两幅作品，一幅是三姐妹的半身像，另一幅则只有埃米莉一个人。可是在这两幅画的背景上都有一个阴影，据介绍那是布朗韦尔自己。不知道，那是布朗韦尔画好以后涂掉的呢，还是他故意将自己以抽象的形象出现在画布上。画这两幅画时，布朗韦尔正是16和17岁的青春年龄。在霍澳斯勃朗特家的布朗韦尔房间里，我见识了他更多的作品。可惜得是他的才华并没有被后人承认，因为他很早就染上了毒瘾，只活了31岁。

勃朗特三姐妹的命运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们都在人生最辉煌的时期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最小的安妮临终时29岁，埃米莉活了30岁。夏洛特活得长一些，去世时也只有39岁。她们用她们的作品无限制地延长了她们的生命。

在勃朗特住宅的背后，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丘陵。我站在一人高的芦苇旁尽情地远眺，起伏的原野上，石块砌成的篱笆在草地和树丛里蜿蜒，就像小小的长城。怎么与我想象中的桑费尔德是 如此的相像（小说《简爱》里的主人公罗切斯特庄园所在地）。

我本来想趁机祭拜一下勃朗特三姐妹的长眠之地，可惜她们都不在这里。在她们做礼拜的教堂里，后人特地为他们立了一块地碑。我站在地碑面前，眼前不禁出现了这样的一个画面，神坛上，帕特瑞克.勃朗特身穿一袭黑色的长袍，正在向信徒们分发圣餐，三位年轻的女孩子也是身着黑色的长裙跟在长长的队伍里慢慢前行，她们苍白的脸庞上充满了对上帝的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