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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

(2008-07-10 17:50:28) 下一个



中国北方有句俗话,叫作“前不栽桑,后不植柳,院中不种鬼拍手”。鬼拍手就是白杨树。晚秋的时候,树上只剩下几片叶子,可是一阵夜风吹过,“哗啦啦”地响半天,凄凄惨惨的,扰人心绪,所以,院子里、卧室边是不种白杨树的。这里的人不讲究,新搬的家门前就是几株白杨树。清晨醒来,如梦似幻,不知身在何处。屋子里是幽幽的清凉,阳光将白杨树的暗影铺洒在窗帘上,仿佛大幅的墨笔写意,是“清露晨流,新桐初引”的意境。渐渐地醒来,转念一想,窗前种的不是梧桐,而且这里也不是北方。

上大学的时候,夏天傍晚,我经常和陈锐到荒岛上去,陈锐是我的铁哥们。那里离宿舍很远,周围的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在淡淡的荷香中,两个人一直谈到很晚。主要是他在讲,讲他和婉儿之间的那点事。曲终人散,残月总是挂在杨树枝头。

我是在高二的时候认识婉儿的,那时她正在上初三。那时的我是一味地沉浸在李煜李清照的诗词之中,在图书馆那些尘封的书卷间徘徊。有时她从那里过,两人见到了,总是会轻轻点一下头。我一直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一天下午,陈锐跟我说,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孩,非常好,让我帮着看看。我们假装在车棚里找车。一会儿,她出现了,陈锐上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一直低着头。没想到是她。我远远地看着,漠不关心,满眼却都是杨树的落叶,周围的世界仿佛机器一般隆隆地运转着。陈锐后来问我,你觉得怎么样?我对他说,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女孩。

后来的事情就都是远远的素描。大四的时候,我在忙着出国,陈锐准备到南方去做生意,听说她在离我们不远的北京语言学院读日语。急管繁弦,一切都是生活中的剪影。

快出国的时候,陈锐说一定要在一起吃顿饭。我们骑车到婉儿的学校去。她的宿舍朝北,尽管是夏天,屋子里仍然是阴阴的。临窗的地方挂着风铃,偶尔一阵风吹过,风铃就丁丁当当响个不停。她没有怎么变,依旧是过去的样子。陈锐到外面去接一个电话,她坐在窗前,一直低着头,手里在做着什么。我远远地看着她,屋子里静静的,只是断断续续的风铃声。一会儿,她抬起头,手里拿着一颗小星星,对我说,留作纪念吧。我望着她的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弹指之间,多少年就这样过去,是隔着千山万水了,我也不再是过去的我。再过几个月就是秋天,秋天夜晚的时候,应该到窗前去听树叶的簌簌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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