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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立凡:从一首诗看鲁迅风骨(ZT)

(2006-08-22 18:01:54) 下一个
1934年2月25日,沈阳《盛京时报》称:鲁迅脑病甚剧亦不能写稿,据医生诊视,系脑膜炎之现象,苟不速治,将生危险;并劝(周)氏今后停笔不做任何文章,非休息十年不能痊愈。   此消息又经天津《大公报》转载后,亲友读者慰问函电交驰,令鲁迅应接不暇。他在致姚克函中认定是“此地之文氓所为”,“此辈心凶笔弱,不能交战,便大施诬陷与中伤,又无效,于是就诅咒,真如三姑六婆,可鄙亦可恶也”。   “心凶笔弱,不能交战”,攻不破堂堂之阵,砍不倒正正之旗,实在是国民党御用文人的悲哀。不过,他们的后台很厉害,以流氓政治与特务手段实行文化专制。   国民党于1927年上台以后,制订了一系列法律及训令,并成立了专司书刊审查的机构,颁布图书审查的条例和办法,以控制全国的新闻出版界。当局1929年查封了创造社,1930年查封了上海现代书局,1931年了查封北新、群众、东群等书店。   《着作权法》规定出版物如有违反“党义”,或其他“经法律规定禁止发行者”,内政部可拒绝注册。1929年,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公布《宣传品审查条例》,同年还颁布了《查禁反动刊物令》等查禁书刊的法令。1930年先后颁布了《新闻法》和《出版法》,规定书刊在创刊前必须申请登记,批准后方可出版,《出版法》还规定涉及“党义”的图书须交中央宣传部审查,其实文艺及社会科学方面的图书也同样要送审。   就在御用报纸造谣鲁迅罹患脑炎的那个月,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一举查禁了上海出版的149种文艺图书,震动了上海出版界。一些书商赔累不起,只好联合声请官方审查原稿,以“预惩制”代替“追惩制”。于是,“中国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在1934年4月正式成立。同年6月,《图书杂志审查办法》颁布,规定一切图书杂志须于付印前将稿本送审,连翻印古书也不例外,如不送审,即予以处分。检查官在审查过程中随意删改,经常搞得驴唇不对马嘴,为不留刀斧痕迹,被删之处还一律不许“开天窗”,使作者和编辑都哭笑不得。   鲁迅在1934年8月31日致函姚克:不无讽刺地说:“出版界也真难,别国的检查是删去,这里却是给作者改文章。那些人物,原是做不成作家,这才改行做官的,现在他却来改文章了,你想被改者冤枉不冤枉。”   书刊可以被查封,但思想是屠杀不了的。在国民党的文化专制的“华盖”之下,鲁迅“带着镣铐进军”,以各种笔名在报刊上发出“匕首与投枪”。1935年3月,鲁迅寄给台静农一首题为《报载患脑炎戏作》的小诗:   横眉岂夺蛾眉冶,不料仍违众女心。   诅咒而今翻异样,无如臣脑故如冰。   三月十五夜闻谣戏作,以博静兄一粲旅隼(三月十六日)   “旅隼”是鲁迅的笔名之一,这是他第二次亮出“横眉”了。早在1932年10月5日,郁达夫夫妇邀鲁迅宴饮于聚丰园时,他就写下过“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名诗,赠送给同席的柳亚子。   国民党的文化专制,虽然严酷到条法森严的程度,尚属有法可依──尽管是“恶法”。而党务部门执法,其实既不合法也不依法,但国民党实行的是“以党治国”。审查官继续耀武扬威,不料没隔多久,却在新闻检查上翻了一次船。   1935年5月4日,艾寒松用“易水”笔名在《新生》杂志发表《闲话皇帝》一文,触犯了“友邦”日本天皇。同年6月7日和24日,日本驻上海领事两次以“侮辱天皇,妨害邦交”为由,向国民党政府提出封禁《新生》周刊、没收第2卷第15期《新生》、严办《新生》发行人杜重远和《闲话皇帝》作者易水、惩办上海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向日本道歉等。慑于“友邦惊诧”,当局将杜重远判处徒刑,检查官则因此吃“挂落”撤职,审查处被撤销,审查委员会也暂停工作。审查权由党务部门转到了政府部门。   随着抗战爆发,党务部门借着“战时体制”卷土重来,重掌新闻出版审查大权,迫害变本加厉;直到抗战胜利,才在舆论的压力下被迫宣布废除出版检查制度,但仍是换汤不换药。国民党的种种“恶法”,一直维持到这个政权被推翻,才在中国大陆寿终正寝。这时距鲁迅已经逝世十四年了,“三姑六婆”们“脑膜炎”“休息十年”的诅咒早已失效,但他反对文化专制的斗争精神依然永生。   以战士的“横眉”,冷对妖冶媚权的众“娥眉”,坚持“如冰”的独立思维,这就是鲁迅的风骨。 原载《世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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