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要干掉猎手

第十七章 神豆罗传奇

　　“神豆罗”是锅山名镖罗二灶的外号儿，他能靠押镖谋生闯荡江湖，不仅全凭身高体大，行走如风，而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尤其是他那自幼练就的飞豆神功，更加是非常了得--几粒黄豆从指间飞撒而出，十步之遥，粒粒千钧碎石，能同时击中数人要害，想打对方的左眼绝不会偏进右眼。

　　这年秋天，“神豆罗”遇着一宗大生意，为富商运送500块银元，并且为保密起见由他只身一人。起初“神豆罗”打了个愣，因为去的那地方虽说也就七八十里路，但途中要经过几处土匪窝，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地方叫黑风沟。黑风沟两山夹一路，守路的土匪头子吴三庚人称“黑山虎”，打家劫舍早已名声赫赫。可是为了挣这一趟10块银元的镖费，“神豆罗”还是义无反顾地应承下来。他用两个褡袋装进那500块银元套在肩上，外面穿着肮脏的叫化子衣褂，头戴一顶破斗笠，然后抓了一把黄豆塞进怀里，就趁着五更大步上路了。

　　顺利地过了几道险关，往前就是黑风沟。这时天刚放亮，绿荫遮天的林间小道一片安详寂静，“神豆罗”料定自己此行绝无他人知哓，不会遭遇“黑山虎”。只要安然无事过了这一关，今天就可领到镖银回去养家糊口了。岂料就在这当口，林中忽然风起草动，栖鸟惊飞，接着“噌噌噌”跳出来三名大汉，各持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挡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喝道：“老子是替天行道的‘黑山虎’，要命的话就识相点，丢下你身上的500块银元走人！”

　　闻听此言，“神豆罗”吃了一惊，显然是被走漏了风声，看来麻烦大了。但他知道，“黑山虎”虽为匪作恶多年，但毕竟也出身穷苦之家，当初是因父母双双被害才闯荡绿林的，或许天良还未泯尽。于是他先试着劝道：“这500块银元并非本人所有，兄弟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受雇于人，还请大哥网开一面吧？”

　　“如此看来，你是逼老子下手了！”“黑山虎”一声狞笑，三把凌空而举的大刀成扇形直逼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神豆罗”从怀中掏出三粒黄豆，气运丹田，弹指一闪，那黄豆如疾风迅雷，“嗖嗖嗖”直向三条大汉射去。本来那三粒飞豆是各取他们一只眼球的，但弹指的舜间，“神豆罗”却略一筹踌，改向了他们握刀的手腕，并且只用了七分的力道。飞豆“开花”之处，“咣当当”，三把大刀同时落在地上，众匪顿觉不妙，一个个抱着淋血麻木的手腕掉头就逃。“神豆罗”一个“蛟龙出海”冲上前去，捞住三条长辫子将他们扫翻在地，然后一只脚踏在“黑山虎”的脑门上：“还敢为匪作恶不？”“黑山虎”连连告饶：“冒犯，冒犯，下次再也不敢了！请问师父尊姓大名，让我好报不杀之恩。”“神豆罗”说：“我叫罗二灶，外号‘神豆罗’。”

　　“黑山虎”和另两个土匪一听，“咚咚”各叩几个响头，小心地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地跑了。既是如此，“神豆罗”也没再追，顺利将那500块银洋送到地方交了差。此后，他又几次押镖经过黑风沟，都再没遇上麻烦。谁知，那“黑山虎”却并未死心。

　　冬天的一个夜晚，“神豆罗”正独卧在一间草屋里熟睡，猛觉枕边风声呼呼，睁眼一看，只见烟浪滚腾，满屋是火，急忙夺门脱身，门外却被已锁死。他纵身“叭”地掀开屋顶，一个“旱地拔葱”跳出了火海。此刻百步开外，两个黑影正在猖惶窜逃。

　　“神豆罗”流星般追赶上前，弹指一闪，飞豆直取对方腿穴，两个放火的匪徒被电击般瘫软在地，哆嗦一团尿了裤子。“神豆罗”上前质问道：“我跟你俩无怨无仇，为何要纵火害命对我下毒手？”那两人如捣蒜般直叩脑袋：“黑山虎他，他给了我们10块银元……师父饶命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活不下去才走了这条路啊……”“神豆罗”听说是“黑山虎”派来的，不由怒火直冒，但再一想，谁都有家有老小，何况这两匪徒是受人利用，于是手就软了下来，叹气踢了他们一脚说：“回去告诉你们的‘黑山虎’，我‘神豆罗’不是好惹的，只是冤仇宜解不宜结，请他好自为之，不要食言！”

　　本以为这下总该收敛恶行了，谁知“黑山虎”还未罢休。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趁“神豆罗”离家时，几个蒙面大汉突然扑进屋里，三下五除二，霎眼间将他八岁的儿子塞进麻袋扛走了。接着“黑山虎”让人捎过话来：若想要回儿子，就拿500块银元来换人。

　　这下罗家人和村邻们全都气炸了，纷纷怂恿“神豆罗”说：“开杀吧，凭你的神豆功夫，要了那‘黑山虎’的脑袋决不在话下！”

　　“神豆罗”闷头思衬再三，对大家说：“黑山虎‘虽作恶为匪，可他一是为了钱财，二是争强斗胜。不如还是以善劝恶，先想办法用500元银元去换人吧，我相信，他’黑山虎的那颗人心也是肉长的。”当天，“神豆罗”咬牙含泪，匆匆变卖掉几亩田产，东借西凑了500块银元，然后去约定的地方一手丢下钱，一手领回了儿子。

　　没想到这样一来，反使得“黑山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神豆罗”明明武艺超强，为何却要对自己一再宽容忍让呢？莫非他是在施放烟幕麻痹自己，然后伺机一举斩尽杀绝？如此说来，我不如先下手为强……

　　却说四十里外的沙子岗，驻扎着伪绥靖军的一个营，营长是个名叫陈光来的大麻子。这天，陈大麻子派差兵给“神豆罗”送来一封公函，他拆开一看，上面这样写道：

　　“罗二灶先生：经查匪首吴三庚多有谋财劫道、纵火杀人、绑架勒索之举，实属罪大恶极。现吴三庚已被我部捉拿在押，请你速来核诉事实，以便按罪处决。绥靖军十八营营长陈光来。”

　　这一消息当场传开，家人和村邻们立时拍手欢欣，个个都说除掉“黑山虎”的时候到了，要“神豆罗”千万别放过报仇的大好机会。

　　当“神豆罗”随差兵来到沙子岗营部时，果见“黑山虎”已被五花大绑在门前空地的木柱上，几个气势汹汹的士兵正在持枪看守着他。陈大麻子快步走到“神豆罗”的身边，举着一张纸对他说：“吴三庚对你谋财劫道、雇凶放火，又有绑架你儿子的罪实，现已全部记录在此，只需你在上面签名作个证人，我立马就地处决！”

　　可是“神豆罗”思索片刻后，却摇了摇头说：“请长官见谅，这个人证，我不能作。”

　　“为什么？”陈大麻子满脸意外。

　　“神豆罗”说：“吴三庚与我是曾有些过节，但那纯属我俩私间误会，与公案无关。他置我几次的屈尊求和于不顾，我是有些恨他，可我不能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呀。他如有其它的罪恶，请另找证人吧。至于怎么处置他，那也是你们的事情，本人无权过问。”

　　陈大麻子闪了闪两眼：“既然你不愿作证，那我也只好把吴三庚放了。不过俗话说得好，放虎容易擒虎难哪，往后他要是再祸害于你，你岂不后悔？”

　　“神豆罗”看了看绑在木柱上的“黑山虎”：“不管往后如何，我罗二灶只是以心换心，我相信他不会是禽兽。”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家人和村邻们正在为“神豆罗”此举而跺脚责备，却见一行强人匆匆奔来。定眼一看，为首的竟是“黑山虎”！众人惊慌间，“黑山虎”已“扑通”一声跪到“神豆罗”的跟前。“神豆罗”忙将他扶起来：“不得如此，快说何事？”

　　“黑山虎”流泪使劲抽着自己的嘴巴：“我真是个无耻小人哪！我怕斗不过你，就想先下手为强，为了除掉你，我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陈营长……其实刚才那是一出苦肉计，我本是打算先捉弄你一下，等你例数我的罪状签名作证后，就一刀……没想到你却以德报怨，如此真心诚意。我‘黑山虎’不识好人，有眼无珠！”说罢，他抬手就要抠去自己的眼珠，幸被“神豆罗”一把拦住：“人在江湖，有些恩怨误会也是常事，不必如此自责。”“黑山虎”接着衣衫一扯，“哗啦”倒出了那500块银元。“神豆罗”笑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啦，卖出的田地也已经收不回了，这钱你还是拿些回去养家吧。”说罢，硬塞给了他一半。“黑山虎”当场又一次跪了下来：“师父，从此我一定听你的，再也不在江湖上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时值抗战爆发，“黑山虎”果真金盆洗手，带着人马打日本鬼子去了。

　　（原载《上海故事》2005年10月增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