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要干掉猎手

第四十章 请你特殊服务

　　何琴在城里开了一家美容美体店，她本是美容专业学校的高材生，加上服务热情经营有方，所以生意不错。

　　这天，店里进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乡下妇女，先怯生生喊了一声“何老板”，然后就冲着何琴讪笑笑。那妇女穿一身留着皱褶而土气的新褂裤，黑黑的脸堂上沁着汗水，眼神里却露出精明，二话没说将沉沉的一只篓子撂在了她面前。“你是……”凭经验，何琴断定这妇女不是来店消费的，但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妇女道：“何老板你忘啦，我叫刘巧凤，那天你骑车……”

　　经这一提，何琴想起来了，那回她应一个顾客的预约上门服务，出了店门骑着车子刚上马路，没提防将这妇女刮了个踉跄跌在地上，左手被擦破了一大块皮。何琴带她到附近医院的外科门诊室，让大夫给作了检查和消毒处理，又开了价值七、八十元的几盒消炎药。最后在付款处，这妇女却抢着要自己付钱，何琴说什么也没让，硬是把这事给摆平了。今天她来，不知是要干什么？正在猜测，却听刘巧凤说：“那天让你破费添了麻烦，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儿上城，顺便带点东西给你尝尝鲜。”说着她已变魔术似地掀开了篓盖儿，里面露出了只只个大的鸭梨。

　　显然是刚摘下的，那梨上还沾着绿叶和露水珠儿。

　　这倒让何琴多少有点意外，忙推着说：“不用不用……要不，拿去称一称，我照价付钱。”“别，你别见外……”刘巧凤局促了一阵又厚憨地说：“这梨是我家地里长的呀。一回生两回熟，也当是走个亲戚朋友哩！”乡下人好客厚道，话说到了这份上，何琴只好答应收下。正是店里忙碌的时候，何琴一边招呼着其他顾客，一边倒了杯茶让她坐坐。刘巧凤拘谨地坐在旁边打量一阵，然后喝完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没想隔了几天，那个刘巧凤又到来了。和上次的情形差不多，她这次又“借题发挥”，“顺带”了一篓子红彤彤的金帅苹果，磨缠着非要何琴收下不可。何琴真觉得有点儿怪了：这乡下妇女看来并不是傻子，她没完没了地跟自己套近乎，究竟是图的什么呢？何琴想着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在跟她拉了几句话后便笑了笑道：“大婶，我看出来了，你一定是想来做美容，可又有点儿抹不开，对么？”见刘巧凤闪着两眼没吭气，何琴便鼓励道：“大婶你放心，像你这个岁的乡下人做美容，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如今时尚着呢！来我这里的顾客，有局油染发的，祛斑换肤美白的，做卵巢保养的，瘦身减肥的，还有……”

　　“做纹身不？”刘巧凤盯着何琴，两眼里射出一种奇怪的光芒。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何琴说：“做啊，我这里纹身的具体品种很多，有文字，图案，花草，飞禽走兽……你要纹什么呢？”

　　刘巧凤脱口而出：“肚皮上纹一对龙凤，P股上纹两朵牡丹花。”

　　乖乖，自己委实是轻看人了，她一点也不比城里的新潮派落伍呀！

　　店里正阵不算忙，何琴打量了她一下便说；“这没问题，现在就做吧？”刘巧凤闪了闪眼：在这店里做不方便，我想……请你到我家里去做，按店里的价格再加点钱，行不？

　　“到你家里去做？”像这样有各种避讳和隐私的顾客要求上门服务，虽然也是何琴常遇到的事，可是今天面对这么一个带土的乡下人，她有些犹豫。见何琴一时没做声，刘巧凤显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说：何老板，你就难为难为，给特殊一回吧。我知道你技术高，办法多，不瞒你说，为了能请动你，我已经在你这店门前转悠了好些日子了。那回你骑车碰了我，其实，也是我故意的，是想借这办法跟你拉上茬儿……

　　听到这么回事，何琴的心里真是有点儿感动了，她不由点了点头问：“你家住哪？离这有多远？”刘巧凤像得到御赐似地立刻兴奋起来：“不远不远，就在土山屯，我刚才已经把车子叫好了，二十分钟就到哩。”顺着她手指的地方，何琴发现玻璃门外果然等着一辆客货两用车。

　　刘巧凤的家住在一片山坡间的果园边。一个显然是她丈夫的老汉早从屋里迎了出来，他们热情地拉上何琴先绕着一大片果园，看了满树的梨子、桔子和苹果，然后又把她领进了一个院子，指着里面养着的一头足有上千斤重的大白猪让何琴看。可是何琴想着来此的正事，哪有心思看猪，边催促道：“大婶，时候不早了，这就到屋里去给你做纹身吧。”谁知刘巧凤脸一红，又朝旁边她老伴对望了一眼，这才呐呐地说：“何老板，实话对你说，这纹身不是给我做，是给……”“给谁？”刘巧凤吭哧几声，最后对着那大白猪壮起胆儿说：“是给我家这猪纹身。”

　　天，这简直是开玩笑！

　　见何琴哭笑不得的样儿，刘巧凤和丈夫赶紧赔着不是，指着山前山后解释道：这儿几十亩果园都是他们家承包的。这些年市场竞争激烈，地产水果不太好销，这倒也罢。最不服气的是，那些挤垮他们家的竞争对手，不是靠果子质量，也不是靠价格便宜，而是靠一些怪招。前山杨家的二小子，能用两鼻孔一气同时吸完两支香烟；西沟的赵家把一只山羊从小就被割去一条腿，硬是驯成了能用三条腿走路……这些怪招儿被报纸电视一炒作，居然都扬名四方成了大卖点。同样的品种质量，去年他们家的果子贱卖窝烂了，而有名气的那几家，果子价钱高出了一大截却还供不应求。

　　“所以，你们就决定来个纹身猪，也想炒作一下扬扬名气？”何琴终于明白了。

　　刘巧凤点点头：“是啊是啊，这年头的人不知咋了，就喜欢稀奇古怪扎闹猛，光靠实打实地做事，没点花头不行哩。”

　　“那你为啥要……怎么不先跟我说实话呀？”

　　“怕你不肯干嘛。”刘巧凤叹了口气：“我在城里找了好几家美容美体店，都碰钉子被赶了出来，人家以为我大脑有毛病。没法子，我只好……”

　　“那你们觉得，要是把这头猪纹了身，就一定有希望了？”

　　“当然！”那老汉胸有成竹：有了纹身猪，我马上就去打新闻热线电话，报社电视台的记者肯定会来。你不晓得呢，现在这样的新闻，要多吃香有多吃香！

　　老汉说完，刘巧凤又指指那头大白猪，扯着何琴央求道：“何老板，我家今年的果子俏不俏，全指望它了，你就特殊一回，给做做好事帮个忙吧！”

　　（原载《山海经》2003年8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