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得异常平静，我只是把新住址给了吴小明，约他晚上到我家来。

“去你家吗？”吴小明大概怕听错了，或者觉得有更合适的地方见面。

“对，我下班去pizza hut买咱们俩的晚饭带回去，”我顾自安排着，问，“你要什么topping的？还是无所谓吧？”类似这种生活的细节，上学时我们自然网聊过，但我并不了解他的喜好这十几年里是否有所改变。

吴小明果然说无所谓，又说他可以买好带过来，我说有家店就在我公司旁边还是我买，他说那pizza和wings都随我好了。

就这么约了。两个人都没提及任何实质性的话题，吴小明甚至对我搬家也没有任何疑问，仿佛就是两个朋友平时一起吃顿饭而已。然而，如果吴小明也和我一样，那放下电话很久之后，他的心跳和呼吸也还都是急促的。

但愿约吴小明到我家来是个明智的举动。除了我家和他宾馆的房间，我找不到另一个可以选择安静或者发疯的场所，而我没法预测今晚自己的反应会是怎样，所以这个选择是必需的。去他宾馆的房间，相比在我家，就更加不合适。我电话了小芩，确认一下她晚上在餐馆打工。小芩说她得十点以后到家。这样，我和吴小明有三四个小时独处的时间，该说的话都应该可以说完了。

下午三点多，夏美菱接完晶晶放学回家，给我来了电话。我忙问她检查结果如何。

“医生说高血糖，”她说，“怀晶晶的时候一直都很健康，真是年纪大了。。。”

“哦，那吃药吗？还是打针？”我问。糖尿病不是老年病吗？夏美菱怎么也跟老年搭不上边啊！我在心里嘀咕着。

“不太严重，医生说勤测试着，先食疗就行。每顿饭不能吃太多，少吃米和面，”夏美菱耐心地解释着。

我顿时轻松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我说，“生个孩子可真不容易，小夏，你辛苦了。”这话好像应该老憨说的，不过我估计他肯定没少说。

“是啊，年龄越大越辛苦，”夏美菱感叹道，“你要是想生小孩，还是赶快跟建京要一个吧。”

我晕。我跟建京要得着吗？虽然在法律上我们还是夫妻，但就只是缺个法院例行公干的盖章而已，我们分道扬镳了快两个月了都。看来老憨还没告诉夏美菱我离婚的事。本来听到夏美菱的声音我还有说说吴小明的欲望，听她这么一说，我想我也趁早别跟她多聊了，别再说走嘴了影响她的情绪。

五点多公司开始有人离开，我也准备收拾东西早点回家，虽然今天没工作够八小时，我想我还是别在这儿硬耗着了。心不在焉，干呆着，上火。我电话预订了晚饭，过一刻钟跟路过遇见的同事打招呼，说今天有点事早走了。到家先冲了个澡。暗骂自己神经，好像不由自主地梳洗上妆穿戴。妆很淡，淡到我自己都看不出来，其实不如说是护肤。先随便穿了紧身背心加牛仔裤，后来还是决定换了条V领的长裙。

忙完，我对着餐桌上的外卖，傻坐着胡思乱想吴小明这几个月做了什么，信写了什么，今晚要说什么。各种各样的设想和推断，让我有时紧张得心怦怦狂跳几下。今晚的我，不，是我写信向他说再见以后每当再次想到吴小明的我，心中没有主意，仿佛只有等着听到他发话，我才能试着确定自己的态度。我把玩着吴小明在欧洲时送我的项链，终于没有戴在V领中裸露的脖颈上。

门铃响，我看了下时间，六点二十六分。起身，腿有些发软，我几乎跌坐回椅子里。双手撑着桌子，深呼吸，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