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风景,漂泊的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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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苦难,我的大学(自传连载 27)

(2010-05-28 15:46:48) 下一个


27
   [答应等我五年的男孩,后座上载着一个姑娘]

 

现在想来,那时真的太纯了。自始至终,小王木匠都没有牵过我的手。我们最亲密的接触,就是那天晚上,他按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坐在他的衣服上。所以,这也更让我至今感到美妙无比、温馨无比的一个晚上。但这也是唯一的一次。

小王木匠走了。我信了他等我五年的承诺。那时候真的很单纯,一句话,一封信,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死心塌地地相信对方。我也是。但是,那时的我们,真正了解爱情多少呢?

我的日记本上出现了小王木匠的名字,偶尔还会出现川的名字,我潜意识里拿他俩做比较。小王木匠活泼热情,敢说敢为;川性格内向,忠厚木讷。他俩各有所长。最大的不同是,小王木匠喜欢我,而川不喜欢。

“我曾想非你不嫁,但没有机会了。我们身处的环境如今相差十万八千里,也许你会在上海找一个好姑娘结婚,而忘记当和尚的荒唐念头……现在有个男孩很喜欢我,也许我会嫁给他,我们俩将会各有各的人生……”我在日记里给川“留言”,依然惆怅不减。

那时候,在我们村,我并非唯一的情窦初开的女孩。喝农药自杀的强子的妹妹小菊在外学缝纫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离过婚、有一个儿子、还坐过牢的中年男人,两人爱得死去活来。那时,小菊的父亲还在世,小菊被父亲从外面带回家,锁在家里,不准出门。可平时看起来柔弱胆小的小菊,却做出了一个惊天动地之举——有一天趁她父母不注意,偷偷越窗逃跑,去和市里的男友同居了,并且一去不回,直到一年后怀孕,生米煮成了熟饭,小菊的父母不得不默认了这桩让全村人耻笑不已的婚事。小菊结婚那天,我和几个同村姐妹合伙送了一瓶蜂花洗发水、一瓶护发素和两块香皂给她,我另外单独送了一条手工刺绣的缝纫机罩子给她,并且做了她的“伴娘”。小菊的婚礼及其简单,因为父母怕丢人,所以并没有大操大办。在小菊的新家,我们看到了她的“老”丈夫,他比小菊整整大十八岁。但他是城市户口,这点对急于跳出农门的女孩来说,有着无可抗拒的杀伤力。虽然小菊的做法让全村的大人们都感到不齿,但我们几个小姐妹在私下里却十分佩服小菊的勇敢行为,可我始终不敢向小菊“学习”。

因为小菊的“不良影响”,父母对我的管教也越发严厉。

有一天我从山上回家,爸妈的脸色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阴沉得可怕。我妈是沉不住气的人,开始逼问我在外面结交了什么小青年。我一头雾水,矢口否认。“你要不搭上人家,人家会给你写信?你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我妈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啪”地扔到桌子上。我盯着信封一看,脑袋马上就“嗡”的一声炸开了——是小王的信,而且信封已经被拆开了!

“谁拆了我的信?”我恼火地嚷嚷起来,第一反应就想知道是谁看了我的信。爸妈是不识字的,肯定是别人拆了我的信。父母为这封信将我大骂一顿,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到了,真让我羞愧得想死。他们还警告我马上写信和人家断交,否则有我的好看。后来我知道,是继父从大队拿到的信,他在大队就让人拆了,让人家念给他听。他听了后,就从大队一路骂回来了。

晚上,我抹着眼泪躺在床上看小王的信。信很短,一页纸都没写完,只有十几行。也没什么甜言蜜语,就是说回去后挺想我的,总想来看我,但又怕我继父拿扁担赶他。他还说让我耐心等他五年,他一定会来提亲的。这封信让我又心酸又欣慰。心酸的是自己的处境,欣慰的是小王对我一片痴情。

我给小王回了一封简短的信。我说,如果你遇到好姑娘,就不要等我了,五年太长了,我不能影响你。你也不要给我写信了。几天后,小王又给我写了封信,幸运的是,这封信被我取到了。信依旧很短,他发誓说一定会等我的,让我对他有信心。他还约我有机会去他家玩,他家就在芜钢厂旁边。“我不能去你家,你就来我家玩吧,我们总不能五年时间内不见面吧!”他在信中写着。

这次,我没有再回信,怕这样信来信往,被继父发现后又会闹得翻天覆地。而我也没有机会去小王家玩,父母那时盯我盯得很紧。后来小王也没给我写信。但我并不失望,我知道他在心里是想着我的。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就拿出他的信来看,给自己的未来找一点希望。

然后就到了那个七月炎热的中午。我妈回家做饭去了,我在靠近马路边的场地上用小手锤砸石子,下午有一辆拖拉机要来装货。场地靠近马路边的上坡处,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马路,此刻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我头戴草帽,在简易的遮阳棚下“叮叮当当”地砸石子。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身后有自行车的声音,还有个女孩子笑嘻嘻地喊着:“哎哟,上坡了,让我下来吧。”我下意识地回头一望——我宁愿这一幕永远也没有看到——小王木匠正骑车载着一个姑娘从我身边掠过,那个姑娘的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心情!那个口口声声说等我、也让我等他的男孩子,居然……居然在我的眼皮底下,亲亲热热地载着一个姑娘一路欢声笑语地走过去!难过?委屈?尴尬?好像什么情绪都有,耳朵里像山上放炮震聋了一样“嗡嗡”作响。我都忘记砸石头了,我紧紧地盯着他们!我看到小王在陡坡那儿终于蹬不上去了,自行车摇摆了一下,停了下来,那个姑娘跳下车子,然后两人肩并肩往前走去,一路还在说笑着。我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大脑在这一刻停滞了。

是不是我的目光让小王感到如芒在背?还是他从后面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路边的我?反正,我看到他突然回了一下头。我赶紧低下脑袋,大大的草帽遮住了我的脸庞,他会认出我来吗?可是,我为什么要低头呢?我为什么会在低头的时候掉泪呢?那一幕,如烙印一样铭刻心中!

从他写信发誓等我,也不过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呢?所谓情变如风,是不是指小王木匠?我恨恨地砸着石子,泪眼模糊,看不清石子的方位,好几次砸到了手指上,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当晚回家,我就给小王写了一封信。只有一句气愤之极的话: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信上也没留名字。然后,我把他给我写的两封信也给烧掉了。

三天后,我估计小王收到信了。也在揣测他是否会给我回信,如果回信,他会对我说什么?道歉?或者同意分手?但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来找我。

那时,我们农村还没有电风扇,晚上人们就扛着竹床去圩埂上乘凉。有些人还会在圩埂上睡个通宵,天亮了再扛着竹床回家。

那天晚上,我也和以前一样,和妹妹躺在竹床上乘凉。爸妈在别的地方和人家聊天。就在这时,“鼻涕虫”文革鬼鬼祟祟地跑过来喊我,说有人找我。我问是谁?他悄悄说:“王。”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说我不去。文革就走了,想是回复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过来了。“小王一定要你过去,他说要和你说几句话。”“我不想和他说话。”我赌气地对文革说。翻身再也不理他了。文革讨了个没趣,又走了。我想他再也不会来了吧?谁知,没一会儿他又来了。并且带给我一句明显威胁的话:“小王说,你要是不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不堪设想”这个成语。也是这一次,我把这句成语永远铭刻在心了。不管他说这话是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反正我的逆反心理被激怒了,我对文革说:“你回去对小王说,我倒想看看他怎么个不堪设想法!”

事后证明,小王什么都没做,我们之间就这样不了了之。后来听文革说,小王从他们家结束打家具之后,又接了我们村前面的姚家村一户人家的活儿,并且在那里相中了一个姑娘,文革说那个姑娘还和小王家还沾一点亲呢。难怪他那天骑车载一个姑娘从我们村经过了,大概就是前面姚家村的那个姑娘吧?我的心又钝钝地痛了一次。这大概就是失恋的滋味吧。这和川去上海时不一样,川和我还没有开始,也没有骗我。但小王却骗了我。爱情难道就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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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漂泊的萍萍 回复 悄悄话 谢谢你,也祝你和你的朋友们有一个快乐美好的人生。
坎坷天使 回复 悄悄话 再看到你的文章, 很高兴, 很多朋友都喜欢看, 千万别放弃, 你的自传很激励及鼓舞人心,也是一种精神食粮.祝福你和你家人有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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