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加边境过了不知多少回了。但往常过境都是开车,这回却是乘车。买的是双程火车票,回来时却阴差阳错地坐了大巴。倒也得机观赏了边检的各种景象。
开车过境似乎较为简单些。车到边境,便有边检通道拦住去路。排队上前,对方国的边检人员早从反光镜中读得贵车牌照。您摇下车窗,有问必答。何方人士,意欲何往;有何贵干,需时多久;有无携带需报关的物品,等。多数情况要出示一下身份证,尤其是如果您那头发、肤色、言谈、甚或您那汽车让人不放心的话。无可疑之处,便绿灯放行。回程过境时,您的汽车牌照一经读出,边检人员就可以从电脑中取出对方国所录的一切。为核对起见,照样问一番家住何处,去对方国逗留几时,带回何等价值的商品等事。查无破绽,也不必每次都出示身份证。可能由于我辈向来遵纪守法,好象明白地注在脸上,也可能因为小车载员少,所以边检从来都是和风细雨,即到即行。当然,被翻箱倒柜,甚至连汽车都被吊打(以检查车底盘是否藏有毒品)的事例也是有的,只是从未目睹。
而乘火车过境就很不相同了。列车驶至一处,徐徐然停下来。往窗外一望,只见杂草枯木,刹是荒凉,心想是边境了。过了一会儿,上来两名并不十分凶狠的边检官,身着深兰制服,皮带手枪各在腰。各把车厢一头,把乘客上国际列车时人手一份、业已在颠簸中填就的过境登记单一一收起。又嚷嚷了两声。听懂是要看身份证,于是将很正式的证件端然备好。旁边的女士只摸出了驾驶执照,说是她有美加双籍,不过她只报加籍,省得麻烦。我自忖,若是我这黄皮肤,或其他有色皮肤,只出示驾照怕是欠些个吧。想毕,又自责想到哪儿去了。边检官看了身份证,又问了到哪去,做什么,带了什么东西,态度也并不太粗鲁。答曰,华盛顿,开会,一指会议程序;一瓶加国白兰地,以赠友人。旁边的女士去纽约探亲,那官便说“就是娱乐了”?旅行的目的分两类,或是公差(business),或是娱乐(pleasure),看来只要不是出差,就是赏心乐事。查毕,便扔下乘客,径自而去。
良久,仍不见开车。检查官又上来,步至车厢后部。但听见“你是在哪儿出生的?”声若洪钟。回答却未听清。我同众人一起扭头探视,检查官的手指尖对准另一名乘客的棕色鼻子,钟声又起,“你在哪儿出生的?”鼻子哼出一个地名。如此四五番后,官带着“走着瞧”的神气走了。车开,我还没坐好,又停了。这回上来的是三身制服,多了一名女制服。先前的那官大步走到车厢最后一排,对一张深棕色的脸说到,“先生,请跟我们下车。”“何也。”“我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谈这事,请走吧。”“那.......。”“如果你的母亲愿意,她可以继续旅行;你报的情况不完全属实,不允许你进入美国,请。”声音严厉中带着不耐烦。另二位制服向前靠拢。儿子身边的母亲似有愠色,儿子却有点蔫了。二人咕噜了几句,取下大小行包若干个,拖着脚步,跟着制服们下去了。车又缓缓开动了,窗外出现了房子和一部小巴,母子正在上车。看表,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回来时火车晚点,绕乘巴士。到达边境,已是夜里十点。巴士不走小车通道,绕到海关站另一侧,有专用通道。司机下车通知海关边检,复又上来宣布,所有旅客都带行李,包括行李仓的大件,下车待检。众人从命。室内,边检和海关人员各自就位。这番无需填单,行李却被一一翻了个底儿朝天。问题无非还是那几个。又答曰,华盛顿,开会;一瓶加国白兰地,带去又带回。我只带了一只小包,也打开来,内容展示无余。“旅行就带这么点东西?”曰:“然。”见会议程序封面的日期,那官又问“可这是11月的?”(现在是12月底。)答:“这刊物的11月号乃是12月会议的专刊。”大悟:“是11月发寄的。”“嗯,对。”摸了一下装酒瓶的纸袋,欲罢又不忍,便拿出酒瓶,看标签,没错;看瓶口,未启封。于是,祝我旅途愉快。
回头看时,一个白人小伙子被呵到隔壁大厅,另行检查其行李。还有一位混血美国姑娘,住在蒙特利尔;可能由于带行李太多,搬家似的,被从海关台转到边检台前,详加盘问。本来,美加双方的公民过境,只要有恰当的身份证,手续就算齐全。可长期住在对方,或许意味着在那儿工作,则另需手续。此时身边走过两名手持电筒的检查官,出去对大巴进行检查。过了会儿,小伙子回来了,边走边往包里塞那两只鞋巴子。大巴也搜身完毕。混血姑娘还在受熬煎。众人上车。先前二十四人,现在车上二十三人,等不及,便开车了。火车晚点,她抱怨不能按时到家。现在祸高一丈,她也许到不了家了。
我坐在车里,望着路旁农舍装点的圣诞节灯火迎面而来,又向后退去,无心去想火车边检与汽车边检的区别之妙,以及这妙处对黑男人和混血女,甚至对两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只期望快点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