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岁月匆匆。文化大革命运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个年头。
1966-1976年,中国经历了灾难深重的十年文革。文革是一场规模如此巨大的运动,是一场危害如此深远的运动,是一场性质如此恶劣的运动,但是,文革却又如此地淡忘,在中国,几乎没有研究文革的论文和著作,几乎没有好好保留文革的遗物,几乎没有真实地记录文革的文学艺术,下一代的人几乎不能完整地认识文革。文革已经被遗忘了。文革是不应遗忘的。经历过文革的人不应该忘记,我们的后代也不应该忘记,热爱文明、关心文明进步的人,都不应该忘记中国发生的文革。因为
第一,文革中的冤假错案基本纠正了,但并不彻底。文革的遗留问题没有很好地解决,关于文革的比较深层的理论和思想方面的问题,更少有人思考和研究,更没有公开讨论。这段历史,渐渐埋入了地层,成了化石,这段历史,还遗留着很多问题,但人们渐渐淡忘着,历史渐渐地模糊着,歪曲着,理论上的认识则空缺着。
第二,文革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事件,也是世界历史上少有的事件,是人类文明史上极其罕见、极其惨酷的事件。文革是中华民族空前的大灾难,数百万人在这场运动中被迫害而死,1亿人在文革中受到冲击和迫害,湖南道县、北京大兴等地还发生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事件。 文革中打了多少人,打死了多少人,实在难以统计。对于这一页历史,我们需要认真记取,深深地反思,不应该遗忘或掩饰。企图掩盖的人,是在有意地掩盖着人世间最大的罪恶。中国人民在文革中所遭受的苦难之广之烈,一点也不比日本侵略中国的惨痛逊色。
第三,文革是文明的大劫难。无数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遗存,遭到了空前的大破坏。全国几乎所有的文物,如古建筑、名人墓地、书画陶器、历史遗存,有的烧掉,有的毁掉。其破坏程度,远远超过日本侵略者对文物的破坏。与此同时,从小学老师到大学教授的几乎所有的老师,所有的学术名流,所有的著名演员、艺术家,几乎所有的文化人,所有的教授,所有的作家,所有的校长,所有的画家,等等等等,都受到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上最残酷、时间最长的凌辱和虐待。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上,这样惨酷的自我破坏、自我作践的事件是不多的。
第四,文革使中国的道德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残。出于高压政策和洗脑运动,文革中夫妻反目、儿女成仇、好友揭发、学生毫不手软地鞭打着老师,私下告密之类人类心灵中最阴暗的事情比比皆是,层出不穷。中国传统美德的破坏始于更早的反胡风、反右等极左运动,但是,破坏量最大、使传统道德轰然崩溃的却是文革。文革对中华传统美德破坏的恶果,直到今天,它的影响还随处可见。
第五,文革的不应该被遗忘,还因为文革留下了大量需要回答的问题:比如说,被称为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人,为什么发动了领导了给国家和民族空前绝后大灾难的文化革命运动?历史在哪里失足?为什么有着民主集中制原则,有着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的政党,有着几百万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和老干部的大党,却丝毫没有能够阻止文革这样的大灾难呢?为什么文革能够畅通无阻?文革留给我们的历史教训究竟是什么?它留下了太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历史等着我们去回答。不回答这类理论问题,是这一代人对历史的欠账。文革,是以非常手段而不是用民主的办法结束的。什么时候可以使用这类非常手段呢?文革中出现的所谓的二个大的反党集团,何以在文革中产生,如果不搞文革,这么大的反党集团会不会出现?为什么号称为了反修防修而开始的文革,却孕育出了“两大反党集团”?这些问题都是应该思考、必须回答的。对于文革,需要作出理论的说明,文革还有许多理论问题需要清理。
中国历史上如此重大的事件,中国人民经历的如此深重的苦难,是不能轻易地掩没的,是需要让后人们牢牢地记住、深深地反思的。然而,文革的资料在流失,文革的历史在扭曲,四十年的禁止和封锁,人们对文革的记忆在淡忘。现在的年青一代,他们不知道文革,不知道抄家,不知道批斗,不知道大字报。惨痛的历史在民族的记忆中成了似有似无的微痕。中国大地上,水晶棺里睡眠正香,韶山冲里游兴仍浓。大跃进中全国几千万人饿死的历史惨剧,文革中一亿人挨斗的历史悲剧,都在国民的心中渐渐淡忘了,我们的民族真的患了健忘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