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辛露!”——欧热切地唤了一声,直奔过来,用左臂把我圈到了他的胸前。
我背靠着他,静静地站着,任凭着他那带着短须的脸颊,温柔地触摩着我的耳根。
“你这么单薄,我怎么忍心让你为我输血呢?啊?!——听我的话,离开我吧,我的未来,恐怕只有一片灰暗的日子!”——他悲沉的声音,哀丝伤弦一般地传入我的耳中。
“灰暗?——不,杰,接受我的血吧。——你不知道,我的血很红很稠,有着超强的覆盖力。”——我含着眼泪打趣儿。
“为了逞能,又开始编瞎话是不是?——那天你发烧住院后,若不是我亲眼看到医生全面检查时给你做的验血报告,还真不知道你原来患有轻度的缺铁性贫血……”——他声音开始颤抖。
“可是,杰,”——我抚摸着他那手插在兜里的右臂,慢慢地转过身来,扬起挂着泪水的睫毛,凝视着他的双眼说:“杰,谁说血里面只含有铁呢?——难道血不更是生命,更是爱吗-------”
话还没有说完,我的嘴巴就被他干裂的双唇紧紧地压住。
我迎着他,用温湿的舌蔓柔和地接收着他,然后侵吮,然后纠缠,——用热吻来告诉他我的唇齿相依,用缠绵来讲给他我的不弃不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们用唇舌恋恋不舍地吻别了彼此……
门开了,刚才离开的女护士开颜解颐地站在门口,说欧总,对不起得打扰一下,有一对老夫妻带着花篮前来探病,从三楼的手术室外找到了这边,这会儿正在楼口处护士房对个儿的休息室里,专心地等着呢。——我虽然告诉过他们说,您因为下午随时都可能进手术室手术而不再会客,可那位老先生就是不肯走,说要见面留下花篮、为您祷告了之后才能离开。
“祷告?——小林,你知不知道那位老先生他贵姓?从哪里来?”欧摸着下巴问。
“对了,老先生说她姓卫,是代表南城的一个教会过来的。”
我听了心里就一缩,沉不住气地叫了声杰,说让他们进来吧,我这就走,给他们让地方。
欧转过头来笑笑,说你不能走,我还有话没说完。——我知道他们是谁了,这就去休息厅那边去会会他们,你在这里等我,几分钟我就回来。
欧说完拍拍我的肩头就出去了。小林一边跟着关上门,一边拿眼睛瞄着我说:“咦?——嗯,国外长大的小孩就是不一样啊!——你真酷,跟爸爸说话也直呼其名——这场面我以前可都是在外国电影中看到的,今天算是活脱脱地领教了——管你爸叫杰,真有意思!”
我蹙了蹙眉,没有话。
“哎?南希,你怎么了?——我不过是出去回来转个身的功夫,你怎么就突然变得老实巴交的了?——总是站在那儿干嘛?坐啊,——刚才走得匆忙,忘了给你这个,接着!”——她说着,扔过来个塑胶口袋。我低头一看,里面是一双用白毛巾缝制的一次性拖鞋。
我说那就多谢了,然后坐在长沙发的端头处,把毛裙外面的大衣脱下,放在一旁,然后打开袋子,低下头抿着唇,开始把在地毯上疼得针扎一般的双脚,慢慢地送进白色柔软的毛巾鞋里。
小林见我不搭话,就又体贴地问我外面冷不冷,要不要喝杯热咖啡什么的。——还没等我回答,她人已走到对面电脑桌旁的小型吧台边,转开了咖啡壶,加了水,又叨咕着说一次性的杯子没有了,我得去一楼总务处拿些回来。——然后便郑重其事地跟我交待说:“南希,等下你爸爸回来要是有事找我,就告诉他我下楼去领东西去了,马上就回来。”
她说完就带上门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一人。墙上的挂钟在寂静中滴滴答答地走着,不停地告诉我什么是当下。我停住手,望着墙上那带给我悲伤与欢愉的时间,忽然就想到了周国平书中的那两句话:时针指示着瞬息,但什么能指示永恒呢?
是的,没有什么能准确地指向永恒。关于未来,人生能给予的,只有虚拟语气。
——刚把一只脚“血足适履”地套上拖鞋里,护士就回开了。——她这次不进来,而是身子倚在门上,说南希,亏得我要乘电梯下去,不然还真是碰不上,——你看,谁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听了后,毫无意外地站了起来,沉静地对着门口——仿佛早已料到,墙上那不断奔跑的时间的双腿,会顷刻间踢翻我又一个虚拟的愿景。
——还没看见来人的身影,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夸张的声音:“南希啊,大过节的,你回来了,也不告诉妈一声!——怎么总是对你爸和我,亲疏有别厚薄有分呢?!”
我不讲话,等待着那个无论我怎么怕怎么躲,却也注定要再次遭遇到的宿命中的天敌——纪英英的出现。
辛露!怎么是你?!——她果然貂衣狍皮地出现在门口。
我望着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怎么?她不是南希?”——旁边的护士大吃一惊。
“小林,你先出去,我需要跟她单独聊聊。”——纪英英压着火,回头强颜欢笑地对着她说。
小林对着我脸色大变,神色怏怏地出去了。纪一边回手关着门,一边把带着LOUIS VUITTON 印花字样的单肩皮包往沙发上一扔,说辛露,怎么样,今天被我抓个正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仍无语,从地上拾起另一只拖鞋,继续穿着我的鞋子。
“怎么?你以为,只往脚上套着鞋子,就能掩盖你坦胸露背、赤身裸体的本相吗?”
我听了,索性放下鞋子,从沙发上拾起大衣,静静披在身上。
“怎么,要在我面前装聋作哑吗?!——是理亏呢?还是攒着力气,等到小杰会完客回来后给你撑腰时,再跟我唇枪舌剑呢?”
我三缄其口,拎起背包就往外走。
她就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然后冷笑着说:“护士说小杰这会儿正在休息厅会客,你是不是想疯疯张张地跑到他面前,告我的状?!”
我想了想,就转过脸去看着她,说老板娘,不,英英姐,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杰森他现在急需输血,我想我应该是那个合适的供血者,所以现在要下去问问医生——今天能不能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们能同心合力地救救他,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救他?!——哼,你是谁?也配来开导我!——实话告诉你,我方才来之前还是那么想的,不然为什么大过节的,我要冒着风雪来医院帮他签字?——可就在刚刚看到你那一瞬间,我由爱生恨,改变了主意!——所以说,他这次住院要真是因为缺少家属的手续而耽搁有误,那么归根结蒂,也应该说是坏在了你这个狐狸精的手里!”
我听了,就慢慢地推开她横在我前面的手臂,说老板娘,请您说话放尊重点,——即便不看在我们北漂女儿吧共事一场的份上,也请你注重你自己的身份!
我说完,就去开门。
她突然就从后面拽住我的衣领,然后恶狠狠地说:“辛露,你给我站住!——我真是没想到,上次我从杰森的公司赶走了你,竟然把你赶到他的病房里来了!——你这个天生下贱的坏东西,管你叫狐狸精其实是美化了你!——像你这号人,自古至今都有个专有名词等着你,够胆儿的你别走,我这就说给你听!
“放开我!”——我转过身来,厉声叫道。
“可放开你之前,你得还我个痛快再说!”——她说完,一纪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甜腥的血从我的嘴角溢出,顺着我苍白的脸颊,滴落到我裸露的胸口上。
我盯着她,惬意地笑了笑,说你痛快了吧,那就让我以牙还牙地跟着你痛快一场好了——纪英英你给我听好,——我爱欧杰森,我爱他!
她听了就歇斯底里地大笑,说姓辛的,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佩服你的勇气,只是不知道今天下午你跟金犀明一起吃定婚宴时,你还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再重复一遍?!——你这个坏女人,一边给一个男人当婊子,一边在另一个男人那里立牌坊,朝秦暮楚两面三刀,你的心真是比蛇蝎还毒!
我咬着牙点点头,然后就对着她熠熠生辉地笑了起来。——我说纪英英,谢谢你的精辟概括,说的真准成!——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我这个听起来十恶不赦的坏女人,经你这一番话后,便立刻有了一个天翻地覆般的彻底顿悟——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决心从一个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的败坏女子,改做一位三贞九烈从一而终的良家妇女,——不但如此,我还将用生命和鲜血的代价,把牌坊从姓金的那里搬回来,——在哪里当婊子,就永远把它立在哪里!
我说完,使劲全身的力气,甩开了她的手腕,出了门。
——门外,我捂着泪水模糊的双眼,静静地站了几秒钟。
没想到转身放步之际,看到杰森早已靠在几步外的墙边,默默地望着我。
问好!
谢谢大家鼓励!我好像是在儿童文学的羊肠小道上越走越远了。
昨天那篇是 fatigue management training 的产物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909&postID=35666
爱的那么那么,,,累啊。
问好采心:)
秋雪真的要出去玩吗?我怎么不知道?真的是要去执行“潜伏”任务去了,——唉,死心眼的丫头,连家人都不告诉
皮埃尔跟人决斗时,差点被打死。安德烈的经典片段是在奥斯特罗斯战役中身亡前瞬间,仰望长空,最后一次思考生命的意义。
采心的这一节,有异曲同工之妙,绝对没有窃书不算偷的意思。
板板童心令人钦佩。
祝秋雪玩好归来。
问候大家
好喜欢你那些小品文,今天还没有?
谢谢我的蕾丝
非常有张力。张力,让我真是又爱有恨的一个词。不过,终于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把人心提起来,再呼地摔下去,让人自由,然后让人快乐着痛苦。
无衣说得对,在这样浓烈的爱情面前,还是不要思考了吧。“痛快哭,痛快笑,痛快的人死不了。”让辛露痛快地去爱一场吧。
心心在浓墨重彩的渲染下似是又埋藏了前面的牵扯和日后的危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这丢三落四,忘性大的毛病好象对写故事来说是个致命伤呢。向心心学习:缜密的思维,清晰的条理,暗线明线交织。。。拜你为师了!要不吝教我你的本领哦。
上帝不但发笑,还拿着牙签剔牙呢
晚安。
决不辜负妹妹,辛露要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了
问好!
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纪英英是个疯子,太可恶了!心疼辛露,爱得太苦了。唉,希望杰森平安渡过。
心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