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叶

陆春晖正在对自己的身体发肤大动干戈整装待发时，姐姐陆慧洁带着儿子 Jessy 回家吃饭。

“阿坤没来？” 正在厨房忙乎的陆太问。看见心爱的外孙和女儿，她乐得屁颠屁颠的，话语中气十足，笑得慈眉善目的，跟平日尖刻冷酷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今天有些事，迟些才来。” 慧洁说。她在气质上更像爸爸一些。陆先生本是书香后代，年轻时对诗词有浓厚兴趣，之后虽然经商多年，雅性未改。现在他正在仔细为客厅里的兰花叶子抹身，神情儒雅淡和。慧洁虽然也跟母亲亲近，心中却更敬爱父亲。

一转头看见衣冠楚楚的春晖从楼梯上走下来，慧洁便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吗？穿成个饮样！”

“是去饮啦，公司 Party 。” 春晖咧着嘴笑，一口白牙闪闪发光。

“我说，你那公司也太抠了！这时候才开圣诞 Party 。有什么意思？”

“亏你还是学会计的，怎么这么说话。那个不叫抠，叫节流！勿该你说话专业一点。”

“真正专业的说法叫‘节约流动资金’ ！你也属于流动资金支出，我劝你小心点！” 平日端庄的慧洁在生性活泼的弟弟也贫了起来。“你没换画吧？今年还是朱蒂陪你去 Party 吧。”

“什么话！你换了我都不会换呢。” 春晖笑说。他的话被陆太充满怨气的声音压过了。只听到她说：

“不是她还有哪个？真是死牛一边颈。”

“好久不见她了。其实朱蒂人也不错啊，又靓女又温顺，还很独立的。” 慧洁诚心诚意地说。

“温顺？得个样吧？她那个阿妈你见过没？成个恶死的样，够阴沉！”

“她阿妈双脚不方便，成天呆在家里才那样古肃嘛。有一次我在大统华看见她买汤料，跟人有倾有讲，看起来都好开朗的。” 慧洁说。

“她会开朗？等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我看她俩母女是一担担。” 陆太还是满怀怨气的样子。

春晖在旁边听得不爽，叫道：“勿该！！尊重我一点好不好？我不喜欢听这些。”

慧洁的儿子本来在客厅玩，这时跑过来一头撞到春晖怀里不停扭动，一边囔着要玩电脑，把他精心整理好的白衬衣花领带都揉皱了。

“ Jessy 别闹，舅舅带你去玩电脑。” 春晖怕他的脚乱踢，不敢抱着他，索性一把把他平举到头顶，模仿开飞机呼啸着冲去书房。

“那么小玩什么电脑！不要玩， Jessy 过来，外公和你读公仔书。” 陆先生急忙叫道。他的话好像没人听见一样。

“噫！ Jessy 那么野，你也该找人教教他学些东西了。” 陆太皱眉叹了一句。

“他上学前班有学东西啊。 26 个字母都认得了，还认得好些字，妈您别担心他。”

“也不是那么说。你知不知道，我们隔离那个大陆人，他的女儿也跟 Jessy 差不多大，如今又学钢琴又学芭蕾。见了我们，鼻孔都翘上天了！”

“妈！你是不忿气人家看不起我们，所以要拿 Jessy 去跟人比？” 慧洁笑。“干嘛比那些啊， Jessy 现在这么健康活泼不好吗？人生长溜溜，东西以后慢慢学啦。” 她接着扬声问道：“爸，您说是不是？”

“不知你们在说什么，总之玩电脑就不好！” 陆先生在客厅大声说。

这回春晖听见了，笑道：“爸！这个 starfall 网站是专门给 Jessy 这么大的小鬼学认字的，游戏都是同认字有关。您不懂就别瞎操心了。”

“我只知道学习要用心。玩游戏就算认了字也不是正途。看电脑太多对小孩的眼睛也不好！”

“爸，偶而玩一两次电脑没关系啦。” 慧洁笑。她母亲又不满起来，说：“你总是这样宠孩子，将来像那些大陆仔那样没教养，后悔都迟了。”

“我知道了，以后小心点教他。妈，你也别对大陆人那么有偏见，他们没什么啦。我们公司新请了个大陆女，又靓又叻，真是很醒目的。” 慧洁又笑道。

春晖这时已经走了出来，笑着接道：“是啊，我们公司有个大陆女，也是又靓又叻，很抢镜的。”

“你别吓我，一个朱蒂还没完，千祈莫再搞个大陆女来激我。” 陆太虽然笑着，口气却是认真的。

“哪个敢激你！我走了，Bye-Bye！” 春晖摆摆手走向门口。

“这么早？喝碗鸡汤先啦。鬼佬的东西又不好吃。”陆太急忙说。春摇摇头转身走向客厅，说：“阿爸，我走了！”。

“叫朱蒂得闲就来吃饭。上次她来时说很喜欢这些兰花的。” 陆先生说。

“好，可能明天请她来。Bye!” 春晖高兴地说，拉开门走了出去。没听到他母亲在背后嘟囔说“明天？明天不行，我什么都没准备。” 的话。

而他的心里还记着刚才的谈论，一个名叫“何洁” 的大陆女的靓丽身影从脑子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