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的万言书 批评朱元璋的残酷诛杀
解缙(1369年-1415年)字大绅,一字缙绅,江西吉水人,解纶之弟。
生于世宦之家,六岁能诗,是个神童。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进士,官至翰林学士,缙即日上封事万言,略曰:“臣闻令数改则民疑,刑太繁则民玩。国初至今,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尝闻陛下震怒,锄根剪蔓,诛其奸逆矣。未闻褒一大善,赏延于世,复及其乡,终始如一者也。”。明成祖时开文渊阁,解缙与黄淮、杨士奇等人入直文渊阁。明成祖年间奉诏主修《永乐大典》,永乐五年(1407年)告成,晋翰林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因立太子事, “先是,储位未定,淇国公丘福言汉王有功,宜立。帝密问缙。缙曰:‘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帝不应。缙又顿首曰:‘好圣孙。’谓宣宗也。帝颔之。太子遂定。高煦由是深恨缙。而太子既立,又时时失帝意,高煦宠益隆,礼秩逾嫡,缙又谏曰:‘是启争也,不可。’帝怒,谓其离间骨肉,恩礼寝衰。”(《明史》)
为汉王高熙所恶谗,永乐五年(1407年)以“泄禁中语”,“廷试读卷不公”,贬为广西参议,又为李至刚所构陷,改贬交趾。永乐八年(1410年),因私见太子,以“无人臣礼”罪下诏狱,下狱五年,永乐十三年(1415年)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纪纲上囚籍,帝见缙姓名曰:‘缙犹在耶?’于是纪纲用酒将他灌醉,全身赤裸,冻死于雪地。妻子宗族徙辽东,仁宗即位后诏归其妻子宗族。后谥文毅。宪宗成化元年(1465年)复其官赠朝议大夫。 解缙善书法,尤善狂草,墨迹有《自书诗卷》、《书唐人诗》,明吴宽《匏翁家藏集》称:“永乐时,人多能书,当以学士解公为首,下笔圆滑纯熟。”著有《文毅集》。
解缙的确是个大才子!《明史》中节录了一段他写的万言书,批评朱元璋的残酷诛杀与刑罚,话说的很露骨,分量很重,但解才子很聪明,将一切归咎于臣子缺少忠良之心,朱元璋读后“称其才”,不仅不治罪,还很喜欢他。
附:解才子的万言书
臣闻令数改则民疑,刑太繁则民玩。国初至今,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
无一日无过之人。尝闻陛下震怒,锄根剪蔓,诛其奸逆矣。未闻褒一大善,赏延
于世,复及其乡,终始如一者也。
臣见陛下好观《说苑》、《韵府》杂书与所谓《道德经》、《心经》者,臣
窃谓甚非所宜也。《说苑》出于刘向,多战国纵横之论;《韵府》出元之阴氏,
抄辑秽芜,略无可采。陛下若喜其便于检阅,则愿集一二志士儒英,臣请得执笔
随其后,上溯唐、虞、夏、商、周、孔,下及关、闽、濂、洛。根实精明,随事
类别,勒成一经,上接经史,岂非太平制作之一端欤?又今《六经》残缺。《礼
记》出于汉儒,踳驳尤甚,宜及时删改。访求审乐之儒,大备百王之典,作乐
书一经以惠万世。尊祀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皋陶、伊
尹、太公、周公、稷、契、夷、益、傅说、箕子于太学。孔子则自天子达于庶人,
通祀以为先师,而以颜、曾、子思、孟子配。自闵子以下,各祭于其乡。鲁之阙
里,仍建叔梁纥庙,赠以王爵,以颜路、曾昽、孔鲤配。一洗历代之因仍,肇起
天朝之文献,岂不盛哉!若夫祀天宜复扫地之规,尊祖宜备七庙之制。奉天不宜
为筵宴之所,文渊未备夫馆阁之隆。太常非俗乐之可肄,官妓非人道之所为。禁
绝倡优,易置寺阉。执戟陛墀,皆为吉士;虎贲趣马,悉用俊良。除山泽之禁税,
蠲务镇之征商。木辂朴居,而土木之工勿起;布垦荒田,而四裔之地勿贪。释、
老之壮者驱之,俾复于人伦;经咒之妄者火之,俾绝其欺诳。绝鬼巫,破淫祀,
省冗官,减细县。痛惩法外之威刑,永革京城之工役。流十年而听复,杖八十以
无加。妇女非帷薄不修,毋令逮系;大臣有过恶当诛,不宜加辱。治历明时,授
民作事,但申播植之宜,何用建除之谬。所宜著者,日月之行,星辰之次。仰观
俯察,事合逆顺。七政之齐,正此类也。
近年以来,台纲不肃。以刑名轻重为能事,以问囚多寡为勋劳,甚非所以励
清要、长风采也。御史纠弹,皆承密旨。每闻上有赦宥,则必故为执持。意谓如
此,则上恩愈重。此皆小人趋媚效劳之细术,陛下何不肝胆而镜照之哉?陛下进
人不择贤否,授职不量重轻。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奸倚法之
条,所谓用之如泥沙。监生进士,经明行修,而多屈于下僚;孝廉人材,冥蹈瞽
趋,而或布于朝省。椎埋嚚悍之夫,阘茸下愚之辈。朝捐刀镊,暮拥冠裳。左弃
筐箧,右绾组符。是故贤者羞为之等列,庸人悉习其风流。以贪婪苟免为得计,
以廉洁受刑为饰辞。出于吏部者无贤否之分,入于刑部者无枉直之判。天下皆谓
陛下任喜怒为生杀,而不知皆臣下之乏忠良也。
古者善恶,乡邻必记。今虽有申明旌善之举,而无党庠乡学之规。互知之法
虽严,训告之方未备。臣欲求古人治家之礼,睦邻之法,若古蓝田吕氏之《乡约》,
今义门郑氏之家范,布之天下。世臣大族,率先以劝,旌之复之,为民表帅。将
见作新于变,至于比屋可封不难矣。
陛下天资至高,合于道微。神怪妄诞,臣知陛下洞瞩之矣。然犹不免所谓神
道设教者,臣谓不必然也。一统之舆图已定矣,一时之人心已服矣,一切之奸雄
已慴矣。天无变灾,民无患害。圣躬康宁,圣子圣孙继继绳绳。所谓得真符者
矣。何必兴师以取宝为名,谕众以神仙为征应也哉。
臣观地有盛衰,物有盈虚,而商税之征,率皆定额。是使其或盈也,奸黠得
以侵欺;其歉也,良善困于补纳。夏税一也,而茶椒有粮,果丝有税。既税于所
产之地,又税于所过之津,何其夺民之利至于如此之密也!且多贫下之家,不免
抛荒之咎。今日之土地,无前日之生植;而今日之征聚,有前日之税粮。或卖产
以供税,产去而税存;或赔办以当役,役重而民困。土田之高下不均,起科之轻
重无别。膏腴而税反轻,瘠卤而税反重。欲拯困而革其弊,莫若行授田均田之法,
兼行常平义仓之举。积之以渐,至有九年之食无难者。
臣闻仲尼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近世狃于晏安,堕名城,销锋镝,禁
兵讳武,以为太平。一旦有不测之虞,连城望风而靡。及今宜敕有司整葺,宽之
以岁月,守之以里胥,额设弓手,兼教民兵。开武举以收天下之英雄,广乡校以
延天下之俊乂。古时多有书院学田,贡士有庄,义田有族,皆宜兴复而广益之。
夫罪人不孥,罚弗及嗣。连坐起于秦法,孥戮本于伪书。今之为善者妻子未
必蒙荣,有过者里胥必陷其罪。况律以人伦为重,而有给配妇女之条,听之于不
义,则又何取夫节义哉。此风化之所由也。
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尚书、侍郎,内侍也,而以加于六卿;郎中、
员外,内职也,而以名于六属。御史词臣,所以居宠台阁;郡守县令,不应回避
乡邦。同寅协恭,相倡以礼。而今内外百司捶楚属官,甚于奴隶。是使柔懦之徒,
荡无廉耻,进退奔趋,肌肤不保。甚非所以长孝行、励节义也。臣以为自今非犯
罪恶解官,笞杖之刑勿用。催科督厉,小有过差,蒲鞭示辱,亦足惩矣。
臣但知罄竭愚衷,急于陈献,略无次序,惟陛下幸垂鉴焉。
解缙无中生有
永乐年间的一个中秋之夜,明成祖朱棣大宴群臣,刚要开宴赏月,月亮突然被云彩遮住。成祖令解缙就此赋诗,解缙出口成章,吟出《风落梅》一首:
“嫦娥面,今夜圆。下云帘,不许臣看,拼今宵,倚栏不去眠,看谁过,广寒宫殿?”
成祖闻言,异常欢喜。
确实,中秋无月是个憾事,但聪明的解缙一联想,也就立刻念出一首情深意长的好诗。不信请细品:云遮雾障,的确已看不到美丽的嫦娥了,但既然寂寞嫦娥乃天姿国色,就定然会有客造访广寒宫。那么,来者是谁?是伐桂的吴刚,还是桂花树下淘气的玉兔?是从银河岸边飘来的织女,还是神话中也上过月宫的唐明皇?果然越想越有诗意,越想越神奇,这就是成功的“无中生有”。
还有例子。也与解缙有关。明成祖有个贵妃死了,祭祀时把大学士解缙请了来,让他朗读祭文。那所谓的“祭文”不过是—张白纸,上面除了叫个“一”字并没有文字,实乃典型的“无”。但解缙不慌不忙,立即变“无”为“有”,开口读道:“巫山一片云,峨岭一堆雪;上苑一枝花,长安一轮月。云散,雪消,花残,月缺。呜呼哀哉!尚飨!”
如此看来,“无中生有”的确是—种极有趣的表达技巧,也的确能使人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