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人

换来的是一位相当年轻的门外汉。他一上任，就来个三把火。不准迟到早退，不准打瞌睡，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一看好像都是针对我而来。我也只有乖乖的顺从。对他，我是敬鬼神，但不远之。就有那么巧的事。他来没有多久，我们的一个产品发生了问题。先后花了九个月解决不了。这时他们就想起我这个救火专员。命令从高层下达，指定我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接手之后，我的老板对我的态度有了些许的缓和。其实，这也不是多难的技术问题，只是在中西部这个公司（后来我们把公司称为乡村俱乐部），大部分老美都是鸭子屎。只闻其臭，不见其用。早期公司的老美还不错，后来老中来了之后，各个部门的重要贡献都来自老中之手了。他们仗着自己是美国白人，坐享其成。一天到晚只知道批评我们老中的英文不行。写也写不好，是说也说不好，往往因为自己的白痴，用连续的帕灯谜来欺负我们带中文的口音。有一次，我也牛了。下定决心要出出自己的这口怨气。我就要看看这个怕灯谜，问题到底是出在何处。经过我再三慢条斯理的探索，我最后的结论是，这些怕灯谜就是他们对我们这些老中们耍的伎俩。他们就是要告诉你，你讲的英文，我就是要费很大力气才听得懂。为啥，就是要挫你的锐气，才能表现他白人的优越感啊。

那年我在研究所的指导教授来这个城市开会，我把他请来给学术演讲。见面后，他问我工作情形如何。我就提到种族歧视的问题。他告诉我，这就是为啥当年我毕业时，他一直要我走向学术界的原因。他认为，在学术界，你做出东西来了是你的，没有人能剽窃。但是在工业界，不是你的，是公司的。既然是公司的，你的老板们每一个都虎视眈眈的等着拿你的成果。对他们老美自己而言，他们不会让你轻易得逞，至少有交换条件。但是对老中，又有几个老中能出面力争。即使出面争取，你又能得到什么具体的结果。从此，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是应该尽力一争。我始终觉得，过去四年的低调，并没有给我带来实际的利益。再说，我自己也深信自己这几年来的成就，是可以改变我的工作态度的（在今天看来，实在也是个很大的冒险）。有了决定，我更要做的就是把工作做好，决不能让他们楸到我的小辫子，给我小鞋穿的机会。

这个三个月期限的工作，我每天工作17 个小时，每周工作7天，终于在三个月完成。这个问题的解决使得公司第二年继续获得政府颁发的销售执照。在当时（80年代初期）这是一个四亿美元的产品。当我完成时，我的大老板越级颁奖（我的老板根本没有意思要给我这个奖）。同时我也终于擢升了一级。我的老板也告诉我，我可以把这个工作超时的点数当作假期使用。可是后面的一大堆其余的工作还在等着我。有时间休息吗？我时常说，有的老美就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这一年的结尾，在年终考核时，我的问题又出来了。老板说，我的英文口头表达能力没有问题（经过那次怕灯谜奋战）。但是我的写作又出毛病了。我反问到底是哪个报告出了毛病。他说，写的不错，但是如果他来写可以写的更清楚。我就问他是不是可以很特别的指出是哪一个报告，那一句，那一段写的不好。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我就告诉他，我来公司五年了，可以去查查我以往的考核，从来没有一个是有关我的英文有问题的评语。他说，对一个外国人来说，要不断的求取英文的改善与进步。这个考核就在不欢的情形下结束。慢慢的我发现，我的其他中国同事也有同样的经历。这些老美老板就是拿英文做借口来管理我们这些技术高超的老中们。后来，我搬到旧金山上班，从来没有一个公司的老板批评过我的英文。因为在加州的雇员法律中明文的保护非英语的雇员。可见的，在那个年代，那个鬼地方的老美是多么的可恶与可恨。我要说的是，我们的英文虽然难免带有口音，说实在话，也并不是差到哪里去的。如果差的话，首先就不该雇佣我们。我们不也都是经过严格面试进来的，又不是像我在上海那个公司，后来居然从后门就人五人六的报到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