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初,我在一本阿根廷杂志上偶然读到,玻利维亚首位原住民总统Evo Morales上任后,出于对切的尊敬,决定把他当年打游击的小路命名为“切之路” (Ruta Del Che),并向公众开放。同年8月,我动身去了玻利维亚。Samaipata是“切之路”的起点,这是个城乡交融的小镇。很顺利地找到杂志推荐的农庄。中年女庄主Marianna是荷兰人,长及脚面的印度红裙配她高大健硕的身躯,显得有点不协调。稍聊后发现,她对切所知甚少,好像也没多大兴趣,客厅看不到切的装饰,书架上也找不到有关切的书籍。用餐时,我注意到菜单价格不菲,菜量不丰,不由想起国内一个好友参加“红色旅游”上了井冈山,吃住都被宰。革命,有时也是块生意招牌。
车在离La Higuera 约二十多公里的山坡口停下,“切之路”的步行段从这里开始。我和Frank下车后,走了大半天的羊肠小道。到达山谷时已近黄昏,四周很静,树林里传来哗哗的小溪流水声和零星鸟鸣。林中空旷处有个石冢,鹅卵石砌成的巨大五角星,夕阳下半隐半显。Frank说,切的游击队在这里被政府军包围,9名队员分头突围,渡河时全部牺牲,德国女战士也在其中(《切,革命的一生》的作者Jon Lee Anderson 认为她是切的情人)。切和另5位战友,弹尽粮绝,受伤被俘。当地村民为了纪念切的最后战斗,集资修建了这个石冢。我们都很沉默,我看着石冢,起初还能自持,不知怎么就鼻酸梗塞了,到后来泪流满面,不能自已,不全是为切。
离La Higuera 几十公里处Valle Grande Valle的 Nuestra Señora de Malta 医院,当年停放切尸体的水泥台依旧完好,墙上涂满参观者的留言。我在丹尼尔.詹姆斯(Daniel James)写的切传记里读到,玻利维亚政府军在枪决了切后,砍下他的双手送到阿根廷(阿根廷警方有切的指纹存档)。美国中情局坚持要验切的指纹,以确认是他本人。美国对此一直否认。负责对切行刑和运尸的玻利维亚军官Felix Rodriguez多年后承认,他原籍古巴,是中情局的卧底。
Valle Grande有个更大的切纪念馆。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个特殊墓碑:和切战斗到最后一刻的5个游击队员中,有一个中国人——胡安.帕布罗.张(Juan Pablo Chang),死时37岁,比切小两岁。我读过不少有关切的书,也看过大部分切的影片(包括Steven Soderbergh 执导的长达5小时的传记片“切”), 但我已记不起张。和切的英俊性感相比, 带眼镜的张, 看上去谦和普通,象个随处可遇的邻家男人。
大部分日子里,我的精神之海都滞留在涨潮和退潮之间的平潮期,平静而非宁静,安定而非安详,充裕而非充实。也许,美式中产阶级的心态潜移默化地把我改造了,就像电影“肖申克的救赎”(Shaw’s Redemption)中,Morgan Freeman 对Tim Robbins 说的那句话,”我们都被机构化了“。(We are all institutionaliz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