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今年感恩节,总教头忙得,用他老家话形容,“跟鬼duan (四声,指被追着跑)的似的”。别人泡实验室,是呆那儿,他是真得泡—实验需要测试高温高湿环境下受试者的各项生理指标,一次实验3个多小时下来,全身都被汗泡透了。热习服之后的总教头,好像被妖精吸了精气,眼神疲惫、反应迟钝、词不达意,导致这段时间我家的笑点都是男主懈怠时无意的现挂。
周三,总教头一大早去实验室。我本想睡个回笼觉攒足精神准备晚上的电影马拉松,没想到大女儿严肃地溜进来提醒说,别忘了今天我去社区的Food Bank (众膳房,这个翻译是不是好过“食物银行”呢?)有四个小时的义工,我报了两个人的名。咦,正好你和妹妹去啊。她翻了个白眼说,不行,必须有18岁以上的人陪同。
带着阿姐,忽悠了小妹,开车来到众膳房。大总管衣着鲜艳,给我仨大大的拥抱,喊着“今天是个大日子”,跑外面接卡车去了。一车一车运来各种各样的食物,义工们就负责分类、整理、摆放。喜欢食物的大女儿边干边琢磨着这能做出什么美味,嘴里念叨着,用这袋土豆再加那袋培根,可以做个培根土豆丸子,那种苹果不太甜,干脆做苹果馅饼。我一边分类,一边发现,几乎我们社区大大小小的超市、零售店、快餐店、面包坊...都运来了食物。感恩节,期待社区的每一个家庭都能饱餐一顿。
俩孩子干活真不惜力,我心里喜欢,嘴上说哎哎孩子们,慢一点,控制节奏,但自个儿也跟鬼duan 似地停不下来。这样的后果就是,两小时之后,小女儿撇着嘴想哭,说妈妈,我好饿啊。介孩子,还没得学会描述累—小点点的时候,困得不行了,非得说饿了饿了,要吃东西;出去玩走累了,就说困了困了,要回家睡觉。我决定带她去买点吃的,顺便给阿姐也带点吃的回来。小妹饭后有了点儿精神,记起来我曾忽悠她说就干俩小时。我也一时无法反驳,只好给阿姐送了饭后,先带她回家,再返回众膳房和阿姐同甘共苦。妈的,我也又饿又困又累哦。
下午的任务需要一趟一趟往返冷库和仓库。我和阿姐一起推车,一起在冷库摆放食物。大女儿平时不怎么搭理我,每天的话都跟她那群死党说了。干活的这会子,却同我讲了很多话,哪怕在冷库冻得话都支棱破碎的,她也不停地说。那一刻,我仿佛回到高中的冬夜,晚自习后和好友骑车回家,风吹得脸生疼,冻得缩头缩脑的,但还是一路有聊不完的话。
终于忙活完,从冰室回来的大女儿和我,与从桑拿室回来的总教头胜利会师。大女儿直呼脚疼背疼,回屋休息,我见了总教头也开始撒娇要抱抱,喊这儿疼那儿疼。总教头见形势不对,只好叹口气,开始准备饭。因为中午都没怎么吃饭,我们家就吃了个很早的晚饭。收拾妥当,孩子们把零食饮料水果等摆了一桌子,热切盼望今年的感恩节电影马拉松。
我拿出气垫床充气。这是为今年电影马拉松新添的一样物件,本是给总教头和我俩预备的,万一撑不住了,可以偷偷睡会儿。没想到俩孩子又蹦又跳地先落户了,小妹还拿来了她的小毯子和毛绒玩具,意思是说,各位看官,这块地儿我占了。我们只好把床和两个沙发兑在一起,老两口相偎而坐,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俩淘气蛋子。
总教头建议电影马拉松早点开始,因为我俩这段时间天一黑就精神恍惚(提前开始老年的生活)。根据抽签结果,第一场是小妹选的《天降美食》(Cloudy with a Chance of Meatballs)。这就是小妹喜欢的genre,极富想象力的情节加绚丽的色彩和搞笑的对话,似梦奢华又返璞归真。看完以后,在休息的10分钟期间,晚饭没啥食欲的我干了一碗米饭配着总教头做的豆腐鱼块,说明一部好的电影是可以让观众重新爱上生活的。
第二场是总教头选的《大卫 爱登堡:地球上的一段生命旅程》。总教头除了体育运动,还心系自然。我们热恋那会儿,除了在健身房呼哧呼哧地锻炼,漫山遍野地蹿腾,还喜欢一起看动物世界。多年以后,他并未改变,说明这男人很是长情,但没啥新意
。片子很有启发性,反复强调保护自然就是守护人类的文明和未来。但我对此比较悲观,因为人类极其善于从所有的选择项中选出最糟糕的一项。人类文明能够走到今天,就是个奇迹。我从不相信明天会更好,也不把希望寄托于明天。把今天过好,珍惜眼前人,算大功告成。
第三场依然是动画片,阿姐选的《鬼妈妈》(Coraline)。我琢磨着动画片还能拍可怕,但看着看着,一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越来越糁得慌,旁边的小女儿也缩在毯子里越来越安静。此刻,解救我们的是身边总教头终于掩藏不住的呼噜声,阿姐不满地大喊“爸爸,你又睡了!哼!“ 小妹也趁机摇头晃脑谴责一番,不要爸爸睡觉。知道可以依靠的男人、结结实实的爸爸就睡在身边,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抵消看恐怖动画片的不安了。事后,总教头承认,他也是越看越怕,然后怕着怕着,就睡着了。哎吆喂,这什么一个心理机制,不解。
看完三场,吃了三次宵夜,发现还不到午夜,因为开始得早,而且前三个电影都不长。总教头也从梦中醒来。休息了一会儿, 我们打起精神,看女主选的《游戏之夜》(Game Night)。刚看就发现,不对劲儿啊,这台词儿咋那么多擦边球啊!我可是寻求AI的建议选了这部影片,搞笑归搞笑,但不适合小孩子们观看吧。我赶紧道歉,并把错归于Google Gemini。后来发现,我多虑了——家里俩孩子全能明白那些擦边球的意思,阿姐笑得声音最大,小妹也笑????人仰马翻。这让我想到一个笑话,说爸爸和孩子一起看片,一有儿童不宜镜头,就让孩子给他去接水喝。后来孩子问他妈,爸咋一看到男女亲密的镜头就口渴呢?片子笑点密集,翻转一个接一个跟坐过山车似的劲爆,儿童不宜的话语不少—非常适合验证你家孩子是否真纯还是都懂。
四部电影看完,我和总教头感觉到了人生的极限,俩孩子竟然意犹未尽。我三下五除二,先把气垫床撒了气儿,以绝后患。好言相劝加各种忽悠,俩孩子终于回屋睡了。我和总教头爬上床,知道今天的命数已尽,互道晚安,心存感恩,梦里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