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儿时的伙伴儿们
萍儿
萍儿是我放羊时的好伙伴儿。她脸儿圆圆的,眼睛亮亮的,说话慢慢儿的,笑起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又温柔又善良。她住村西我住村东,我赶着羊路过她家门口呼唤几声,萍儿的羊儿就蜂拥而出,和我的羊儿汇合一处。我们沿着村南边儿的小河往西走,到了那片开阔的草地,羊儿安静地吃草,我们俩就开始了我们的游戏——玩泥巴。在芦苇丛中挖几块泥巴,在手里揉啊搓啊捏成不同的形状。我最喜欢的是做“响蛋“。首先做一个圆圆的弹珠一样大小的泥球,然后擀两张厚实一些的“饺子皮儿“,塑成空心半圆形。再把“弹珠“放在个两个半圆中间,小心地把边儿捏紧。最后拿回家晒上几天,一个一晃会叮咚做响的响蛋就完成了。
现在的孩子买玩具,我们小时候玩具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啊。春天,我们从柳枝上截下一段,抽出里面的木质,把外面的一节空皮当笛子吹,“呜呜呜“,我们把它叫“鼻牛“。男孩子则是捎尖了一块木头当“提溜“——一种会旋转的陀螺。或是把旧作业本折叠成“四角“,互相摔下来看谁能把对方的打翻,这个游戏叫“来四角“。
黄河退潮的时候,小河道里只剩下几个小水坑,我们就光着脚丫子在水坑里挖沙筑墙,捉小鱼小虾。或是站在湿地里往下使劲儿顿脚,让凉爽的泥沙渐渐漫过脚面,最后完全吸到地里去,这时候再大呼小叫地拔出来。再陷进去,再拔出来,乐此不疲。
有时候我们一起爬到大树上玩儿。农村孩子个个都是爬树高手,骑拉在槐树上摘槐花吃,爬到榆树上撸榆钱,或者上到高大的椿树上捉花豆娘,都是我们经常的“体育活动“。我和萍儿最喜欢的,是在槐花香飘满乡间的时候,爬到树上一把一把地撸下香甜可口的槐花吃个够。
萍儿只比我大一两岁,却总是那么懂事又善解人意。有一段时间一个老太太也和我俩一起放羊。老人家六七十岁了,腿脚不便,赶不动羊了,跑来跑去赶羊都是我们代劳。我有时偷懒,不想动了,但萍儿总是对老人很呵护,一点儿怨言也没有。有一次老人从家里给我们俩捎来了几块香喷喷的煎鱼。那时穷,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玉米糊糊、高粱面窝窝头或是红薯干儿汤,煎鱼算是难得的美食了,老人家一定是瞒着家人的。她自己舍不得吃,一个劲儿劝我俩吃,我吃了一块,觉得很惭愧。
萍儿的母亲长得很高大,说话大嗓门儿,人却心慈面善。她是一个每天都在忙碌从不知疲倦的女人,却突然得了重病。她去世的时候萍儿才十几岁。那时她的妈妈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了。有一天,突然说饿了,想吃苹果。萍儿就削了几块苹果喂她,吃了几口就在萍儿怀中去世了。
萍儿中学就辍学了。我上高中时,她已经开始谈婚论嫁。我假期去找她,她悄悄地告诉我她的第一次约会:男子是邻村的,他们在村外的打麦场见面。月光下,他来了,一见面就要亲她。“我使劲儿打了他!“她说,“真是个大坏蛋!“她说着,却是一脸的娇羞和喜悦。
后来,萍儿结婚了,我也面临着繁重的学业,更难见面了。有一次回村,妈妈说:“萍儿生了个大胖小子,今天回娘家,你快去看看吧。“我来到村西头,她年迈的老父亲打开了门。昏暗的灯光下,我一眼就看见她坐在床头,怀里裹着一个毛茸茸的小娃娃。哎呀,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娃娃,拱在她怀中咕叽咕叽吃得正香呢。萍儿轻轻摇着她的宝贝,一脸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