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墟

廣漠寒山碧海蒼天,三墳五典八索九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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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福之人六月生(1)

(2022-09-12 11:02:02) 下一个

一个山洪泛滥的灾年,阴历六月,我出生在一个贫寒之家,排行老五。父亲是教员、常年在外,母亲务农。山洪爆发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洪水的头子有丈把高。大哥当时十二岁。洪水淹没村子、水势平稳后,他游泳赶回了属于家里的鸭子。父亲夜里梦见一条蟒蛇,不久我出生了。这是长大后父母兄姊给我描述的。

母亲生前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不止一次对我说“有福之人六月生。”我知道那只是母亲的祈望。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一个幸运儿。即便在生活极度艰难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幸福。

很小我就感受到父母兄姊对我的呵护和宠爱。我两岁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父母在一片漆黑的深夜,抱着我疾行二十余里,到县人民医院看急诊。那是我今生对医院最初的记忆,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父母轻声交谈,白色的墙,绿色的墙根,除此之外病房绝对安静。尽管身体不适,但是躺在父母的臂弯里,我感受到的是安全和宁静。

 

生活实在艰难。从我睁开眼睛记事起,父母就是老头老太的样子,其时母亲才三十几岁、父亲也才四十几岁。他们为生计操碎了心、急白了头,为了我们有片立身之地,为了我们免于饿死。

居者有其屋,民以食为天,这些条件我们都不具备。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我没有见过。父亲是长兄,兄弟分家的结果,是我们家得到废弃河床中的一块空地,却没有只瓦片屋。在我十岁以前,我们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只是为了头上有片遮雨的瓦、身边有堵挡风的墙、晚上有张睡觉的床。两间房,两个姐姐一间,我和父母一间。一到晚上,两个哥哥得到大叔家,爬梯子上阁楼,睡在一片不到一米宽的地方。哥哥偶尔带我去玩耍。大叔对我们很凶,碰着了会用指关节恶狠狠地在我头上凿一下,让我立时眼泛泪花。我才几岁的孩子,不知道怎样得罪了他。他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极宠爱的,直到他们长大后都是这样。他这种做法,我至今不能理解。直到成年,我远远见了他都要弯路。

多年以后一次回老家祭祖,我带着大侄子子高去看我们早年寄居的所在,只从外面看。子高没说什么,但我相信,至少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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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冯墟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江上一郎' 的评论 : 谢谢您江上先生。我不了解那些围攻的人,今后不会再理睬这些人——对他们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我的历史要由自己来写,不是由他们来写。谢谢完整阅读,并且留言鼓励。想不到我们有这么多相同之处。遇到经历相似的人真是机缘。
江上一郎 回复 悄悄话 因那些围攻怀疑你的人---我追读了你的一至六。。。好久,文学城没有你这样平铺直诉,几乎不带形容的生活写照,简短又清晰,历历在目--你的优良品格不是你天生的也不是你修炼的(你的努力不能否认)---主要是你父母,尤其是母亲赐给你的----欣慰的是,你自己也的感到了!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去猜疑、来责问、甚至嘲笑----他们都缺少你那么幸运的母教,所以,可怜他们都可以省下来。。。我和你有共鸣,不仅是我母亲也是文盲,父亲也在外,我也是跟着母亲成长---还因为-----我也是六月生。。。

(我不在那里支持你,因为那里有几个令我反胃的人。。。)
为人父 回复 悄悄话 跟读中。
冯墟 回复 悄悄话 这是我的人生,不是文学。曾在亲友中传阅,几位文坛和商界的名人都鼓励我继续写下去。文章在修改中,每三天更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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