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与呐喊

没人看时,就算独白;有人来访,便成呐喊
正文

安倍,张爱玲,李安

(2022-07-13 04:53:08) 下一个

上周写关于安倍的文字的时候,我特别强调不写中日民族矛盾,因为那不合时宜,不合礼仪。而现在他的葬礼已过,我就有点想写的念头,但这念头没有强大到超越暂停写政治的决心。于是想到了很多年前我也曾注册过文学社账号,在某一个或几个论坛发过不超过五篇的文字。虽然已不记得用什么名字在什么论坛发过,但太太收藏了两份她喜欢的底稿,其中一篇,关乎中日战争。既然这篇的原文已失落在茫茫的网络空间,甚至我自己也少记忆,何不让它归队,再放一次生命,毕竟我亲爱的太太难得喜欢这篇文字呢?

 

此文应该写于电影色戒在北美首映的那一两周,因为我记得我在首映的周末看了那部片子。那应该是2007或2008年?(这也让我确知我有大约十四或十五年不曾写过中文文章)。

 

以下原文照录:(我不记得我曾用繁体字写作。也许太太那时正开始学用繁体字,所以没有用copy and paste,而是直接用繁体字抄写?她也不记得了。原文标题也不记得了)

 

我深知藝術家是最恨對號入座的,即便是傳記片也依然是“故事“片,更何況李安大師指明了是根據張愛玲小說改編的非傳記片。

 

然而李安大師口口聲聲要把一切做得最真,甚至不惜尋得丁默村的舊宅,鄭苹如的故里,乃至一些小道具都特特有來歷。那麼為什麼不再求真一步,把張愛玲顛倒的歷史再修正過來。特別是這樣的修正,反而更可凸現影片甚至是小說的主題,而不致使鄭苹如先烈的青春游魂,在七十年後又承受一次無端的踐踏呢?

 

我是不願意為電影,小說尋主題思想的---小時候太多的作業至今令我反胃。但無論李大師想要表現的是情欲(不是愛情)應當超越政治或其他軍國大事,還是情欲終難在中國這樣的國度抵御政治或軍國大事與民族大義的吞沒,鄭苹如與丁默村的真實故事,卻該是更好的載體。

 

一個美貌的“良友”封面女郎,,一個或有日本血統的如花少女,為著國家民族的大義,加入國家的情報機關(中統),去接近國家和團體的叛徒,以圖格殺之,而終于未遂,這本是寫小說的好題材。其間,鄭苹如在與丁默村的瓜葛中究竟身體和心靈有怎樣的感受,本是不為人知,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但張愛玲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去聯想一段可使其心靈稍安的故事,也無可厚非。李大師轉而用之同樣無可厚非。

 

然而張愛玲編造鄭苹如提示丁默村逃命的童話,卻忽略丁默村想免鄭苹如一死,但被太太們(包括張愛玲之前情人胡蘭成之後情人佘女士(時為吳四寶之妻))因著非政治的目的所逼而不得不殺鄭的事實,則不能不令人懷疑是其對“傍汉奸“的指控的一種反動,一種對和抗日先烈原本心靈相通的公式的期許。于是王佳芝大概更多寫照了張愛玲,而非鄭苹如了。

 

既然我認定王佳芝更多是張愛玲,而非鄭苹如,我又有什麼權利苛責李大師呢?

 

第一,李大師,而非張女士,對細節傾注了無數心血,使王佳芝更象鄭苹如,使稍有歷史知識的人產生這是為鄭苹如寫傳的“誤會”了。

第二,李大師,而非張女士,口口聲聲要保存一段中國的歷史。

第三,張女士之曲解鄭苹如,制造王佳芝,正應著她的人生經歷,原本在情理之中,智者自易做出判斷。而李大師則是以超脫的後人的身份拍這出戲,其判斷更可蠱惑他人。

第四,並不是只有將王佳芝推上“叛變”的邊緣才可展示故事的主題。丁默村縱被謀殺也要放鄭苹如一條生路,並非政治中人的太太們卻非殺之不可---真實的故事背後的人性,本不比虛構的小說電影為少。

 

鄭苹如究竟怎樣的與丁默村在閨中周旋,對她的一生並不重要,所以我並不在意王佳芝的玉體橫陳 -- 那只是小節。歷史注重結果,無可推倒的結果是︰鄭苹如設計將丁默村引到某處,丁以其自我警覺而逃脫。鄭苹如自以為未暴露而再聯絡丁而被捕乃至犧牲。這是鄭的一生最重要的一點︰一個為中國而獻身的先烈,而非為情欲而昏頭的叛徒。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我不知李安是否特意讓片中的學生吟著汪兆銘的名句去做刺殺汪偽要人的事業。重要的是,鄭苹如“引刀成一快了”,因此我不在乎她是否在與丁默村的周旋中享受過性高潮;而汪精衛畢竟沒有“引刀成一快”,盡管我可以想象他有千百個理由曲線救國。

 

張愛玲終于沉沒在胡蘭成的甜言蜜語或由他引發的一身大汗中。所以她需要王佳芝來證明她身體和心靈的無奈。但李大師不需要,他要高喊中國不會亡。他盡可讓王佳芝在送易先生上死路後痛苦輾轉 -- 那足可以表達打他所要表達的(盡管可能與歷史不符)。但他絕不應讓鄭苹如做個無端的叛徒。這對不起那逝去的美麗的青春游魂,這也對不起一代代的中國青年所擁有的,而由少年汪精衛極好概括的“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豪情。

 

2022年七月13日重录旧文,并加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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