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坚峰

彩虹那头寻找狐狸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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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板汪水涛

(2020-04-19 04:16:38) 下一个

奥克兰市中心有一家叫Food Court的食廊,里面密密匝匝排列着十来家亚洲风味的小食档。这种食廊新西兰有好几家,澳洲更多。小老板经营的“广东牛河”就是里面的一个。

小食档里一般是老板再雇一个打工仔,两人挤在里面忙活,空间窄的让人转不开身。

“广东牛河”除了老板再雇两人,我一个,还有老林。一般要雇到两人的,都是属于特好的生意。

二十五年前我刚到国外,最初的一份正式的工作就是在“广东牛河”当帮厨。

小老板叫汪水涛,广东人,做我老板的时候十九岁。那年我三十五,老林比我还大。我在国内做编辑,老林是一家运输公司的车队长,是个老司机。我们俩给小老板打工,对着这么一个孩子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小老板小学还没读完就被家里送出国,村里一远房亲戚在新西兰开中餐馆,小老板投靠亲戚在餐馆里做小工,变了人生,从洗板地刷盘子开始做起,自己养活自己。

从离开家乡到接手“广东牛河”,小老板没有回过一趟国,每说起广东老家,两眼汪满泪水。 “广东牛河”是个什么日子?每天十点到十点,一周做七天。“这个鬼地方怎么可以和广东农村比啊”小老板常常这么说。他满心惦记的还是小时候农村老家的生活。他觉得他被家里出卖了,刚到新西兰的时候,三天两头在电话里哇哇哭,吵着闹着要回家,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叹气父亲的怒斥,父亲斥他不懂事,家里花了那么多钱送你出国你回来找死?咬咬牙也得给我抗住啰,这一家老小指望都在你身上呢。国外的远亲不管他,有一份工给你打,决解了你吃饭的问题就算帮了你大忙了,你还要咋的?

小老板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中度过了最初几年,从一个小洗盘子的熬成了食肆老板。这些年熬是熬过来了,也熬出了不少坏毛病。先是赌马输了两万刀,再是迷上了轮盘老虎机,到后来染上了嫖,逛遍奥克兰的按摩院。晚上十点钟歇了工不回租屋去休息,先去街上流光溢彩的地方找乐,第二天回到铺子里再津津乐道和我们分享他夜里的消受。在新西兰我和老林看过一次脱衣舞表演,就是小老板请的客。小老板在生意上经营得猴精,他能从外面收回来的盘子里挑出客人吃剩的菜叶子,放在下一个盘子里再端出去,但在有些方面一点也不吝啬,该掏钱时就掏钱。

一次食廊里拥进来一群泰国妓女,其中一个是小老板经常惠顾的老相好,小老板一见脸就变了色,立马蹲在柜台下面猫起来,一脸紧张的对我们眨眼,怕老相好不识时务,当面认他。隔邻马来西亚铺的一小伙计见状来劲了,起了恶作,对那女子指手画脚大喊大叫,说他在柜底下藏着。

小老板做过一会家里的救主,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在他那里,老家来电话,让他立马汇钱回去,父亲在家乡牵扯上了一桩商业官司,欠人二十万人民币,法院说了,要么掏钱,要么蹲牢房。二十五年前的二十万可不是现在的二十万,这笔钱要走了他那几年的全部积蓄。小老板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救父为重,这事弄的他直吐鲜血,跟抽了筋似的,那几天看着他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小老板是我在国外的第一个正式雇主,二十五年来,我回食廊去过三次。第一次回去,“广东牛河”铺子里出现了一个漂亮小妹在帮忙,头发稀疏的小老板对我示意,那是他从广东乡下骗来的老婆。第二次回去,小妹不见了,铺子里换成了一对老年夫妇。光头小老板对我示意,那是他父母,从国内过来。第三次回去,招牌还是原来的招牌,小老板不见了,铺里的伙计一个不认识。我向他们打听以前这里的业主汪水涛老板哪去了,闻者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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