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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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范城隍(36)

(2018-07-23 09:06:41) 下一个

六爷这一整天可是来来回回折腾个底儿掉,先是在大门口跟奉军吹大牛报字号想立一头功,哪曾想没人买账,回过头来那赵安就潜进了货场大楼,为了撇清关系还就得不能再提和赵安认识,虽然柳棉的苦肉计兴许能遮过去这事,但门口的奉军听得清楚,赵安他二姨夫就在院内,这要是哪位爷喊一声赵副官你二姨夫刚在门口还拦着我们呢,这苦肉计就算砸锅,巧就巧在当时大门紧闭只闻声不见人,等打开大门六爷就跑楼上去了,外面的奉军没人认识他。

等到六爷从楼里出来,奉军又都跑院外集合,待他在大门口嘘寒问暖这又远离赵安和领事馆众人,这一难就躲过去了。再说赵安请来马掌柜二人,要不是自己先封了马掌柜的嘴,人家一说,哟,这不是来我们这卖瓶子的范先生吗,您可是奉天城的名人,那瓶子多出彩儿都见了报了,听说这赵副官是您外甥,有这事吗?这节要是露了,都不用尹社长拿我是问,那几个留小胡子的日本就得把我这奸细捆了。
最后是这苦肉计,那尹社长到底知道不知道我跟赵安这门亲戚,虽说他是个日本人,对咱们的事不是太清楚,可这苦肉计是为了掩盖与赵安里应外合,若是尹社长知道了进来这个是赵安这事可就又露了,好在赵安穿了士兵军服,也没人称呼他的官职,左思右想今天的事也算是滴水不漏,涉险过关。到底能不能如己所愿还得细心观察,尹长宽这人不好糊弄啊。
第二天早上,柳棉只是疲劳并无大碍,六爷才放下心。自己踱到走廊里抽烟,想着因为还债还得历经这么多艰险,暗骂这对瓶子真是坑人,又细想昨天的一幕幕还有什么漏洞,忽然想起那小个子日本厨娘怎么不见了,哎,这人两天没见到了,着实蹊跷。正琢磨这小厨娘哪去了,小李从楼下走上来说有电话找六爷,六爷回屋跟柳棉打个招呼穿上马褂就下了楼,电话那边是赵安,六爷又气又怕,赵安到是什么都没提,就是说他母亲前段时间给乡下写信有回音了,那亲戚过两天就到,让六爷两口子去奉天北接下人再回饼店,大家一起商量下合作的事。六爷满口答应,问清了几点到站就挂了,临最后一句赵安说到时候有话问你,这又让六爷心神不宁。
柳棉歇了两日已恢复正常,因为院子里的东西贵重,不知道从哪调来12名关东军士兵,两班倒看守货物,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始找行家鉴赏这批东西,六爷虽然反感这些叽哩哇啦的鬼子,但是想看看这堆箱子里都是什么,两天没动静自己还要出门不免有些不舍。跟尹社长请了假,尹社长说最近除了这批货也没别的买卖,六爷就随便休吧,有事饼店找他就是。六爷听他提饼店二字就浑身不自在,很怕联想到赵安,这都做下病了。
两天后的中午六爷和柳棉到奉天北接人,双方互相都不认识,为了方便接头就商定六爷写个牌子举着,牌子上就写御膳饼店。六爷在货场找了块宽点的木板,用毛笔写好了四个字,夹着就奔了火车站,下了洋车往站里走这路上就有好几个看他夹着木牌就找他算命的,把六爷气的举起牌子教他们认上面的字,这写的是御膳饼店,不是测字看相。火车晚点,多等了一个多钟头才到,亲戚是爷俩,父亲叫李成良,儿子叫李炳柱,四个人分坐两辆洋车到了饼店。大姐和赵安早已在店里等着,柳棉一进店门就掉眼泪,众人也不拦她,几个人寒暄过后,就开始交代店里的事宜,并讲清了条件,没什么异议,赵安写了份契约,双方签了字这事就算成了。
大姐说要给二位接风洗尘,让赵安先去聚宾楼定个单间其他人随后就到,赵安没有骑马就喊上六爷同去,六爷心里这个腻歪,也没别的法子硬着头皮同行。本来六爷就对赵安利用他二姨这事不满,那天还差点把他玩现了这更浑身不痛快。赵安也没说别的,只是说这货场好生怪异,不是进口贸易这么简单,托付六爷多留神,也没问他为什么拦着马掌柜说话,六爷可没含糊把自己个去聚雅轩卖瓶子的事讲了一遍,话里话外是告诉赵安自己作卧底这事不妥当,尹社长要是知道了柳棉是赵安二姨,这份差事就算告吹,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这事得露了,到时候被日本人拿你二姨夫两口奸细治罪你赵安也未必保得出来。
赵安本不知道尹社长对饼店还这么熟悉,听六爷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做事太过莽撞,就告诉六爷卧底这事不用他做了,还是自己在院外埋伏眼线得了。虽然卧底不用做了省了份心思,可你赵安总盯着货场早晚得出点子大事,到时候自己还是牵扯进去,除非自己辞工不干,前提是把钱还了。又是一脑袋愁事。
在聚宾楼众人推杯换盏很是欢喜,唠唠老辈的亲属和家长里短,李成良五十多岁,精神头倒是够用,那孩子也是精明强干的样子,买卖交这俩人手定是错不了,柳棉姐俩自是高兴。说话间李成良就说吉林那边生活疾苦,乡下纵有身好手艺也是吃不上饭,有奉天这门子亲戚给了口饭辄那是千恩万谢,说日后不管什么事有用得着的只管开口,爷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酒席热热闹闹的散了,各自回转家里不表。

六爷跟赵安说的明白也不再担心他来货场找事牵扯自己,晚上回到货场看见那日本小厨娘又出现了,正为十几个关东军士兵做饭,小李和小王却厚着脸皮等柳棉回来烙饼,六爷张嘴就骂,说这是我媳妇想吃烙饼得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赶紧挑好听的叫几声。俩小子不明白六爷这是占便宜把他俩当儿子,还鞠躬行礼的喊大嫂,六爷这便宜也没占着。
仔细观察那日本小厨娘也没看出来什么,但那天这人就没了属实怪异,解开这个谜倒成了六爷一块心病。再有一个月就是新年,中国人对这个新年不太当回事,这帮日本人可当这是大事,尹社长说这批货必须在新年前抵达日本,过了年不太吉利。于是就跟领事馆的人商量找行家查验这批古玩,千万别有赝品到天皇那惹了麻烦。这就拉名单聘请奉天城几大古董老店的掌柜一起前来鉴赏,连天源当的冯柜头也在名单之上,六爷一看冯柜头的名字心里就膈应,这人也知道自己和赵安的关系,失口扯上一句半句就是麻烦,有心验货那天躲了可又想看看热闹,能一次看到这么多古玩珍奇,就算琉璃厂的老人儿也没这福分,错过这机会得后悔三辈子。
择了良辰吉日,聘请的行家掌柜可就都到了,在一楼会议室里一张大桌子旁坐下,冯掌柜坐首席,马掌柜也来了,其他几位到不认识。六爷虽然是货场管事的,可鉴宝这事跟他不挨着,他无权进屋贴近了看,只能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够着瞧,竖起耳朵听这些好眼力的行家怎么说。今天12名关东军没两班倒,全部上岗,楼里楼外布置齐全,六个安保负责室内,那天卸车的16个日本力巴又来了,负责搬箱子进屋,开箱取物件,再放回封箱,小李和小王负责记录清点倒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满院子人都有正事,只要六爷没什么安排,六爷心琢磨这帮鬼子可够坏的,生怕我这外人查听到什么底细,或者是尹社长知道我和赵安的关系故意防着我,要么说这做贼心虚,六爷就怕哪天尹长宽翻脸把自己和柳棉逮起来,看日本领事馆这派头赵安肯定是救不成这俩长辈,奉天最大的是少帅,赵安在少帅跟前的面子有多大自己可就不知道了。
众人忙忙碌碌,六爷跟大家伙都熟络也没人管他,他就在走廊里溜达,时不时探头往里看看。木箱一件一件往里头搬,又一件一件往外头扛,一上午都没有什么异常,中午洋行在老边饺子馆叫的外送饺子,也没有酒,大家吃罢饭喝了点茶算是休息。到了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院子里剩的箱子就不多了,能有七,八只那样,六爷一整天都没听到什么赝品出现不免扫兴,合计再看一会就上楼休息,人家在屋里的个个有座位有茶水,自己个堂堂一货场总经理还得腿儿着溜达,这也忒没面子,正准备点支烟吸完了就走人,忽闻听会议室里有人讲话声音却是极大,那人说:“这事说不通啊,当年老佛爷葬的那对珠子已然归我们少帅了,这对珠子虽说也是西域进贡的老物件,可这一模一样的珠子出现两对,这对还是海外淘弄回来的,这不可能不可能。”
六爷一听是珠子的事,烟也不抽了,转身就往会议室里奔,在门口就被俩关东军拦了,伸长脖子往里面瞅,除了围着那圈人什么也看不到,心里一急嘴里就喊出来了:“那对珠子我认识!”围着的人一起回头往门这边瞧,其中冯柜头就认出了六爷,他高声说道:“对,这位范爷与这对珠子有缘,让他来掌一眼准没错。”
这才引出一段明珠 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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