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隶的故事

我以为我们不能靠斗争二字。于广大无权无势大众,高叫大骂,而散如沙,谓之斗而不争;虽群而起,但无方无策,谓之争而不进;有图无谋,谓之进而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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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哥的故事 (3.2)- 郑哥蔫了

(2018-04-18 17:04:17) 下一个

郑哥的故事 (3.2)- 郑哥蔫了


发了吗?打个餐馆,就发了,那倒不会。止不过钱是人的胆。自从打松篁楼这份工,我的收入是日渐稳定。房租、饭票、学费不费劲就挣齐了外,还买了一部三年新的二手本田。比那些拿着一月千一百多点的助教、助研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咱那部簇新的枣红色的本田停在学校停车场,不知有多拉风!因为这部车,郑哥预言我至少三年内找不着对象。可不是吗,真让他说着了。开这样的车,小富婆子一个,用现在话说,整个一白富爱美,谁还敢追?

因着餐馆大,餐馆生意最忙的周三、周四、周五三天的中餐一共要十六个Waiter、Waitresses才照顾得齐全。都到齐了,要站两排,听沈老板的开工训话。所以近年来回国看那些服务业的小老板也这么着让员工来排队,对员工训话,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想当年,这种训话的场景,那时间只在电视剧排球女将里看过。戳那儿听沈老板训话,颇有小鹿纯子的感觉。

那时间和我打“公”场的小凌总爱说,我定了定睛才看清楚。那时间的松篁楼厅堂,铺着厚重的深红色地毯,老式乌木色的桌椅,有数的几盏水晶吊灯,特别的昏暗沉闷。所谓的“公场”,就是侍应生分片包干,在一块分工合作,有在厅堂伺候着客人点菜的,有在厨房下单出菜的,大家共享小费。和我一起打公场的有太太在读书的陪读小凌,上海人皮特,还有只打周三至周五中餐、和周末加晚餐的广东人胖子汉森。

真不知道美国像松篁楼这样规模的中餐馆能有几间?松篁楼厨房十个灶台分三组,大厨、二厨、三厨各带两炒锅。每组又有两个油锅师傅。还有做点心、蒸饺、汤面、外带煮饭的蒸锅师傅。郑哥给二厨打下手,抓码并掌二号锅。三号锅是个小师傅,只管炒饭、捞面、和一些汁浓芡稠的菜。三个师傅五个炉头,忙起来了那架势比吴建豪的功夫厨神还好看。

松篁楼的油淋鸡、油淋鸭是招牌菜。为啥好吃?那是掌勺师傅真正用热油淋至金黄色、油浇熟的。可不是普通小餐馆下油锅里炸了捞出来的。所谓“抓码”,就是备料,把一道菜的食材备齐全了,给炒菜的师傅下锅去炒。那么忙的午餐时间,同时抓三只炒锅的菜码,还要炒菜,还要不时拎鸡脖子、鸭脖子做油淋鸡和鸭,那可真是要有千手千眼的神通。

郑哥强,郑嫂也不弱。郑嫂给蒸锅师傅打下手,蒸鱼、蒸饺子,得了空洗米煮饭不算,还要包饺子、包馄饨。郑嫂侄儿小陈,自己封自己为机动部队司令,不过是个光杆司令,手下一个兵都没有。哪里忙,他就要到哪里去。午餐时间他要穿着waiter的制服,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如果有大的Party,比如有公司团体聚餐,他也要帮忙送个汤,上个菜,但是不能分咱们的小费。

不过帅哥Peter和小陈倒也拎得清,总带小陈去些不该去的地方。皮特和谁都拎得清,可是不知道为啥,他就怕郑哥。皮特私底下说,他看到郑哥汗毛就竖起来了。奇怪的是郑哥也很少开口和皮特说话。

皮特的确是个帅哥,浓眉毛,大眼睛,高高的个子,梳着个大背头,脸上一个坑一个坑的,都是青春留下的痕迹。皮特是个聪明人,19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毕业生。1984年,他拿着香港姨妈给的一条金项链,倒倒外汇,换了本护照,就真敢跑去美国领事馆申请签证。据他自己说,拿了本黑市换来的彼得森(美国大学名录),就冲进领事馆去了。

皮特说,什么F1,J2都勿晓得。阿拉指着彼得森对签证官说,美国朵习交关格多,阿拉只要一树就好格啦。签证官一句埃乌没港,就欢迎侬到美国先看看,参观考察,再读书,就这样来到了美国。

皮特对美元特别有研究,大概是因为倒外汇的缘故,考察结束了,也找到了大批美金来源的渠道,于是成了中餐馆职业侍应生。现在去中餐馆吃饭,看那些waiter、waitress大概生意清淡的缘故,都是一英尺见方的tray(托盘)出菜。就是这样一点大的tray,几杯水都托不稳。东倒西歪的很难看。现在很少见有人托着本姑娘也扛过的,两英尺半长的big tray出菜了。

皮特是professional,他可以同时用两只big tray出菜。左手的大tray抗在肩膀上,右手前伸平抬起第二只大tray。左脚很踢一脚,蹬开弹簧门,脚尖踮起,抵着不让门往回弹。然后身体右转,躲开回弹的门。本姑娘那时练到炉火纯青,不用人帮,也能同时抬起摆满了菜的两只大tray,可就是过不了弹簧门这道鬼门关。

皮特人际关系拎得清,做事也清爽。那时间只要他在啥事我们都不要操心,只管数钞票往兜里揣钱就对了。他非常地照顾我和小凌,听他安排,我只需要专心对付那些啰嗦又难缠的客人。我们的“账房先生”小凌则与他搭档,前面后面地随他跑,听吩咐,照顾皮特兼顾不了的事儿,外加算账、收账单。

做过Waiter,Waitress的你们也许要问,我与小凌一个在哄客人开心,一个掌柜的账房先生,皮特是出菜的神行太保,那谁为客人点菜呢?当然是皮特。

皮特说在纽约打工时候,江湖上人称“神行太保”。你看他忙的时候,高高瘦瘦的身躯,双掌托起双tray,脚底生风,飘忽无定,真当得起这个绰号。

一溜十几张桌子,上完了菜,那厢空tray丢下给busboy拿到弹簧门放好,这厢只见他,一手收菜单,一手放背后,挨桌点头哈腰的点菜。他口里念念有词,重复着客人要的菜,背后那只手的拇指哥不停地在另外四个手指头上划动着,佝偻着长长的虾米腰,活像个算命先生。

三五分钟搞定!点好菜,对我一声长啸,席丫头,下单!尼秏台三好春卷蛋花,发秏台发秏吐司酸辣,掐秏台忧鸭忧鸡馄饨……。真奇怪,怎么着记性那么好?那么忙的档口,那么些桌客人,每桌人头又不等,只见他就是春来茶馆的阿庆嫂,神情自若,不慌不张也不乱。他讲他记性不好,都靠手指头帮忙。好奇他手指头在背后都怎么掐掐的,都掐掐些什么,他讲那是他的不传之密。

郑哥和皮特一样高,都是186公分的大高个。一个赛一个瘦。我们对皮特是五体投地的崇拜,可是郑哥对皮特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废物”。

 我的车(卖车前的纪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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