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缘（01）青梅竹马的发小

女人缘（01）青梅竹马的发小

我的发小方容，大约是2013年吧，在海口，有一天，她一家三代四口，来我家包饺子时，我们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不知是聊起一件什么事情，方容问我老伴：“你什么时候认识李培永的呀？”

老伴说：“我们是1967年在水厂路中学工作时认识的啊！”

她笑呵呵地说：“哈哈，那我跟李培永才是青梅竹马呀！”

她的儿媳和小孙子都笑着看她，她接着说：“我们读小学就是同学。”

读小学时，我们几个学习还可以，都好玩，于是，放学后经常一起玩。那个年龄段懵懵懂懂，也没有什么性别概念，特别是刘先旭，女生玩的什么跳橡皮筋啊，他比一些女生都跳得好。那时，首义路小学出校门向左转，走百多米就是湖北省图书馆，进大门右边有一间少儿阅览室，里面不仅有许多画报，还有各种少儿读物和报刊，那里曾是我们课余阅读的圣地。首义路不仅是中国近代史不能忘记的民族复兴之路，也有我们记忆中磨灭不了的石板路，在那凸凹不平的“黄土坡”（首义路以前的路名）上，留下了我们一群浪漫少年的脚印。

我与方容小学同班同学六年，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在老关庙小学同学。经常下课一起玩，放学后就各奔东西。我出校门左转，回我们“通湘门外李家花园”。她出校门右转，回她住在首义路的家。我们读四年级时，学校搬到首义路新校址，更名为首义路小学。从学校大门出来，过马路就是她的家——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她离学校近在咫尺，我的家离学校得走差不多半个小时还不止。下午放学，我们经常在她家门口玩捉迷藏，然后到住在7435工厂宿舍的刘先旭家去写作业。现在不记得是哪一年暑假期间，她和我们班的七八个同学曾到我们李家花园玩过，知道我们家有白兰、茉莉等许多香花，后来，她、还有几个女同学经常找我要香花，有时还“威胁”我，明天你不给我们带花来，我们都不跟你玩了。

1958年小学毕业，我们班大多数同学都被保送上中学，方容、刘先旭、吴有才、秦娟英等保送到华中师范学院附属中学；我被保送到新办的湖北大学附中。一年后，只有两个初中班的“湖大附中”被合并到华师附中。我分到二班，方容、刘先旭、秦娟英等在三班。初中毕业，我们都考取了华师附中的高中部，他们还是在三班，我也还在二班。但我们几个发小还是经常联系，每年国庆节，我和刘先旭、方容三人都要去汉口看望小学班主任喻文慧老师。平时在学校各人忙自己的，但都了解发小们的情况。特别是方容，当时是学校田径队的主力，武汉市中学生运动会百米、400米接力得分主力队员。还记得小学时，在她家院子里玩捉迷藏，我们男生没有几个人追得上她。

后来我因病休学，她们进入高三，就少有联系了。再后来爆发“文革”，就失联了。

十年文革各奔东西，等再见面时，她与高中同班同学马安定结为夫妻，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后来才知道，她爸爸确实是很大的官，“国军”的中将军长，起义后转业回到湖北省武汉市，安排在湖北省参事室工作。她1964年高考也因“不宜录取”，被武汉市教育局直接录用为中学语文老师。短训一年后，先分配在武汉市十中，后调到武汉市38中工作。

1980年之前，我在硚口水厂路中学工作，一家四口就住在学校，很少到武昌。调回母校后，我们都住在武昌蛇山脚下，她住蛇山之头，黄鹤楼下的十中；我住山之尾的武昌千家街华师一附中教工宿舍。相距比较近了，经常相聚回忆儿时的快乐往事。每当刘先旭同学从北京回汉探亲时，我们三人就相约去汉口，看望我们小学的喻文慧老师。

大约是1987年吧，我们的中学校友杨利生，为母校基建作出了重大贡献，学校奖励他两个初中升学指标，他的儿子用一个，还有一个就给方容的儿子了。说起来也是缘分，原来他们两个当年不同班，但都是田径队的运动员，杨利生是武汉市中学生运动会跳高记录保持者；方容是学校短跑主力队员，4×100夺冠成员之一。两个人的儿子和我的小女儿都在母校同班读书了，六年之后，我的漂亮女儿和两个俊小子，都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大学。大学毕业之后，现在都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历史也许就是这样的，不同时代的人都会遇到不同的问题，方容的儿子大学毕业时，已经没有“包分配”一说了，都得自谋职业。她打电话给我，让我在海口帮她儿子找工作。我告诉她，如果愿意来民营企业做会计或出纳，马上就可以来上班。我的一个忘年交是民营公司的老总，非常欢迎中南财大毕业的高材生。于是，她儿子背一个挂包，只身来到海口，艰苦奋斗，凭着扎实的专业知识，非凡的工作能力，后来成为某大公司部门主管、副总，事业有成。成家之后，经常接已经退休的方容来海口常住。

退休后，我们每年只有一两个月时间住在海口，只要回到海口，她儿子一定要安排我们聚会，或去喝早茶，或相约到琼海“天来泉”泡温泉、或到五指山去享受“天然氧吧”的清新空气。

在那些幸福快乐相聚的日子，我们没有忘记伴随我们成长的坎坷经历。

我们自小相识几十年，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当年未被大学录取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告诉我。她的父亲叫方暾，黄埔军校三期优秀毕业生，1949年任国民党20兵团118军中将军长，在成都郫县率部起义投诚，被任命为解放军167师师长。五十年代初，转业回湖北，任省政府秘书长等职。

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尽管品学兼优，1964年高考也因“不宜录取”，而被武汉市教育局直接录用为中学语文教师。

回首往事，嗟叹命运不济！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她与高中同班同学结婚生子，不曾想，两个儿子还未成人，她的知心爱人因病撒手人寰。她独自一人，养育两个儿子成人成才，长子大学毕业到海南创业成功，小儿子大学毕业在武汉事业有成。现在她一手带大的长孙，已经是香港中文大学的大学生了。小儿子的女儿在武汉，也上中学了。

她现在武汉和海南两边走走，可以说万事无忧，每天上午看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下午与麻友打打麻将。晚上八九点上床，早睡早起身体好。闲来无事，也常思人老身后之事。

展望未来，来日还不少，作为凡人，自我感觉这样悠然自得的老年生活非常惬意！

她说，有时想想，父亲戎马一生，曾经那么辉煌，也算是高官厚禄吧，天翻地覆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历次“运动”的锻炼，越活越明白。寿终正寝之时，虽然可以入席“烈士陵园”，弥留之际却选择回归了百姓公墓，永远与人民安睡在武汉青龙山。好在历史是人民在写，老人家，人已走，有关部门，还是把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纪念章，颁发给他这位当年的“国军抗战将领”。

她深情地说，我们这一辈永远怀念他，但年岁不饶人，越来越难亲临公墓，去听听老人家还想告诉我们什么？我们也已经没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对父亲说说了。我们的下一代呢？我们下一代的后辈呢？真是天知道。

我这个人们眼中的“大家闺秀”，小时候生活在父亲的万般宠爱之中，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待到高考名落孙山时，方知世事如此之无奈。回首往事，从大家闺秀回归平民生活其实并不难，摆正心态，一切随缘就行了。一生虽然小有波折，总算平安幸福走到了今天。

现在活一天就离坟墓近了一天，人总是要死的。

她说，已经想好了，先卖掉武汉那套房子，把整数平均分给两个儿子，剩下的就作为玩麻将的基金。

她说，如果死在海南，就把骨灰撒到大海；如果死在武汉，就把骨灰撒到长江。充分享受大江大海的自由自在！

她问我的打算。

我告诉她，早在1977年，我的岳母在武汉因病去世，老伴的大哥主持家庭会议，决定把岳母火化后的骨灰撒到长江。水葬那天，我们全家乘坐武昌到汉口的轮渡，到船尾站立，大哥主持，致悼词后，率先从骨灰坛中取出一把岳母的骨灰，眼含热泪，恭恭敬敬，撒向滚滚东逝的长江之中。全家每人依长幼辈分，虔诚地轮流去抛撒老人的骨灰，最后，大哥把骨灰坛抛向大江。宣布水葬仪式结束。

我当时就非常赞成大哥的理念和做法。

现在，我赞成发小方容的理念和做法。

好在我这一生总是住在水边。前半生在长江边，后来在海南岛，四面都是海水，大女儿现在住在底特律河边，小女儿住在哈德森河边。无论我将来在哪里走向死亡，水葬都是最方便的！

我与发小的这个约定，写在这里，让大家为我们见证吧！

【附录】老来得义子，不亦乐乎

 2023年12月4日，回到海口不几天，我发小的儿子，海口HM公司财务总经理的M总夫妇请我们两老喝早茶，他深情地说：“李叔叔聂阿姨，我爸爸在我读初中时就因病去世了，今年3月初我妈妈也走了！现在，我就是你们的儿子！凡是妈妈在海口时去吃过的饭店，我们都要请你们去尝一尝那些特色菜肴；你们在海口期间有什么事情需要用车时，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你们两老。

小M的妈妈是我的发小，中学还在华中师大一附中同学六年；他的爸爸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不幸英年早逝。他读初中时，我已经回母校当老师了，恰好我们的校友为母校基建做出了特殊贡献，学校奖励两个初中入学指标，一个给自己的儿子，还有一个就送给小M了。两个小子聪明勤奋，凭着自己的实力考取了母校的高中，三年后分别考取了华科大和中南财大。等他们大学毕业时，都要自谋职业。小M的妈妈给我打电话，希望能帮她的儿子在海口找一个工作单位。我当即告诉她，如果想找一个工作，马上就可以来；单位嘛，只有私营企业。第二天，小M背着一个书包来海口。我的忘年交Z总正需要一个搞财务的，中南财大毕业的小M就到他的公司开始了专业对口的打工生活。

小M工作认真负责，忠于职守，业务能力强，深得老板喜爱。后来由于Z总决策失误，资金链中断，公司难以为继。小M就应聘到XC证券海口分公司，从最基础的的工作做起，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业务能力不断提高，在该公司L总的栽培下，经过几年历练，成为独当一面的业务精英。后来被派到广东东莞分公司全面负责管理该分公司的业务。

几年后，他再回海口，跟着L总一起到HM公司了。

他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财务部负责人，必须与国家银行的工作人员打交道，经常往来，有些就成了朋友。

没有想到，他与X银行海南省分行的Z总也是好朋友。Z总是我上岛后的忘年交。大约是2014年吧，他们夫妇曾因工作繁忙，委托我专程送他们的儿子去美国读高中。

 这次回海口，小M一定要请Z总和我们，三家一起去海甸岛一个新开的酒店吃饭。小M在接我们去酒店的途中，对我说：“去年这个酒店刚开张，我妈妈那些时，精气神还不错，我们带她来过，站在酒店包厢外的走廊上，远望海口滨海大道，那景色真的很美！”我们到达酒店包厢时，傍晚时分，站在走廊上，以海口滨海大道为背景，落日的余辉，让我和老伴像在海轮上一样，以至于朋友圈的老朋友以为我们又出海旅游了呢！

（我们在海口海甸岛那个新开的酒店外走廊留影，背景是海口的滨海大道。）

 美景佳肴，好友美酒，共聊往事，不胜感慨！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有现代高科技，现代化的通讯和交通工具，时空阻断不了我们的往来！如果不是疫情，我们每年都回海口与大家欢聚，四年多啊！海口变化真大！但老朋友之间的感情没有变！

我们12月4日到海口，老厅长夫妇12月8日就为我们接风，吃完饭，我刚站起来，老厅长还是那句话：“老李呀，你坐下来吧，等你的工资比我多了再让你买单吧！”Z总和小M听完说完之后，相视一笑，那意思是我们早就想请老厅长一起吃个饭，但我们晚辈不好意思冒然请他老人家。Z总说：”请李老师帮个忙，出面邀请老厅长，我们几家一起到私人会所去吃家乡菜吧！“小M立即表示：”我带两瓶私藏了十几年的茅台酒。“于是我打电话给老厅长的夫人，请她和老厅长给我一个答谢他们的机会，在他们方便的时候，去一个私人会所吃家乡菜！没想到老厅长正在夫人旁边听到了，就问我：”还有谁呀？“我如实相告。他笑着说：”好！都是老熟人了，那就定在后天吧！“

海南建省之后，下海南的“十万人才”中，有一大批湖北佬，省市领导干部中也有不少湖北人。当时，有一对从武汉青山热电厂支援海口电厂建设的武汉人，在新修的疏港大道边上开了一家“张师傅酒家”，专做湖北家常菜，很快就成了湖北人的集聚地。老乡们到那里就是为了喝一口浓浓飘香的“排骨莲藕汤“，吃一口武汉特有的”腊肉炒红菜苔“。张师傅开创了从武汉空运时令蔬菜到海口，以飨老乡，何止是解馋，更是抚慰思乡之情啊！我们这次去会所吃饭，刚好是十二月，那一大碗排骨藕汤和一大盘腊肉炒红菜苔，真是让我们大饱口福啊！

后来，每到周末，小M和他的夫人都来接我们去海口有特色的餐厅吃饭。每次都深情地说：”这个餐厅的菜都是我妈喜欢吃的，你们尝尝看怎么样？“小M是非常懂事的孝子，小时候他爸爸因病去世时，他妈妈是一般中学的老师，微薄的工资，繁重的工作，还要带着他和弟弟，为了保证他们两兄弟成长期所需要的营养，妈妈几乎每天晚上都去外面上课赚钱，让两个儿子生活无忧，健康成长。现在两兄弟有财力更有孝心，小M在海口，弟弟在武汉，妈妈退休后春暖花开住武汉，寒冬腊月住海南，不论在武汉，还是在海南，我们常来常往。

疫情之前在海口，有一天，她一家来我家包饺子时，当着儿子、儿媳和孙子的面，笑问我老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李培永的呀？”

老伴告诉她：“1967年分配到水厂路中学时，与李培永一见钟情。”

 “那我与李培永才是青梅竹马呀！”

诚然，我们自小相识，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当年未被大学录取是因为她的父亲。有一次我们聊起往事，她告诉我。她的父亲是黄埔军校三期优秀毕业生，1949年任国民党20兵团118军中将军长，在成都郫县率部起义投诚，被任命为解放军167师师长。五十年代初，转业回湖北，任省政府秘书长等职。她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尽管品学兼优，1964年高考也被划归“不宜录取”的一类。她曾经是人们眼中的“大家闺秀”，小时候生活在父母的万般宠爱之中，“少年不知愁滋味”，等到高考名落孙山时，方知世事如此无奈。回首往事，她说“从大家闺秀回归平民生活，其实并不难，摆正心态，一切随缘就行了。一生虽然小有波折，总算平安幸福走到了今天。我为有两个优秀孝顺的儿子感到欣慰！”

 2022年冬天，我的发小在海口与小M一家生活，孙子读高三，面临高考，每天只回家吃晚餐，小M夫妇也各自在公司忙碌，中午都不回家。她每天吃完早餐就去附近超市为一家人买点新鲜蔬菜。上午在家看看电视剧，还时不时与我们视频，推荐过好几部好看的电视连续剧。她一个人吃完中饭，就去小区活动室与熟悉的邻居打打麻将。日子过得舒服又惬意！

不曾想，病魔已经来袭，她对儿子说最近感觉不舒服，不想去打牌了。小M立即送她去医院看病，经检查，医生告诉小M，可能是”胰腺癌“。小M的弟弟闻讯立即飞到海口，两兄弟商量，再请海南医院的专家会诊，确诊后去北京请专家来主刀。

2022年12月25日，她的两个孝顺儿子在海口为她满77岁庆贺生日，与我们视频时，看到她精气神都还不错，她还自信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谓“大难”，就是她前不久在海南肿瘤医院手术后，身体恢复得还不错。我相信人的意念作用强大，立即转发给她网上一篇《内心强大，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鼓励她坚定信心，战胜疾病！

真是天妒有福人啊！我的发小于2023年3月6日不幸在海口病逝！最后几个月时间，小M兄弟二人一直守候在床边，他们一直对妈妈说，她得的是直肠癌，手术非常成功！善意的谎言，表达的是一片孝心！

  发小走了，小M深情地表白，他以后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为有一个这样孝顺又帅气的儿子而喜乐！感谢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