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静流年(原创)

细品时光,轻捻岁月,慢煮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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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立群轶事:(六)挥别人生

(2018-12-20 19:02:02) 下一个

1989年,我带着四岁的女儿来美,与正在读博士的先生团聚。

当年,公公的状态是最佳的,他让我带给先生一封长信;信,是用旧式稿纸写的,共有十页,洋洋洒洒几千字,大致内容是,叙述了国内的变化和他个人的反思。我和先生读了,都很欣慰,不为别的,只为看到公公能够渐渐好起来。

日后,我第一次回京探亲时,与阔别了多年之久的公婆相聚,公公见到我们全家很高兴,他仔细询问了我们在美的生活。那时,我们已经走过了初来美国的艰苦时期,日子开始过得宽裕舒适起来;先生博士毕业后,在美国知名的期货公司里经商;我从纽约专科学校毕业后,在私人诊所里做牙医助理;女儿在校读书,成绩优异。公公得知这一切后,很满意,并为我们骄傲。

这次回京,我们依旧住在公婆家,每天的时光,都挥洒在品香茗、赏佳肴、叙旧事中,轻松愉快;女儿还常为家人演奏莫扎特和贝多芬的钢琴曲;吃着家乡的饭菜,听着悠扬的乐曲,看着健康的公婆,一抹清欢在我内心浅漾。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目睹家人的安康与幸福。

从此,我每两年就回京一次;后来,就变成年年回京。但是,每次回京,见到公公时,都觉得他正在迅速地衰老和消瘦下去,人也变得更加沉寂茫然;很少再看到他伏案读书,而是经常平卧在床,双目紧闭,无声无息,仿佛游离在我无法触及的远方;听婆婆说,公公心情欠佳。再后来,回京时,公公就很少参与家人的闲聊了,以至于全家合影留念时,他也谢绝了。

九十年代末,我再次带女儿去北京医院看望公公,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公公住在七层楼的单人房间里,由专人日夜照料。虽然病魔缠身,但公公仍旧不失惯有的亲切和礼貌;因为我们远道而来,他便拖着病弱的身躯,一直坐在沙发上,听我们闲扯,偶尔,也提问一下,但不做任何评论。

下午时分,当公公服药时,我和女儿在病房的阳台上散步。那是一个深灰水泥长方形的阳台,质地厚重,棱角分明,线条生硬,看上去,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凄凉;从阳台望下去,地面陡然变成了万丈深渊,犹如悬崖峭壁,我即刻感到头晕目眩,内心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或许,这就是不详的预兆?或许,这就是心灵的感应?或许,这就是未来的归宿?那天,当我和女儿告别时,公公站起来,拥抱了我和女儿。

2000年,公公许立群走了。而不幸事件发生的地点,就在这个阳台上。

许立群过世后,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我和女儿因故未能成行,但我的先生和父母都参加了祭奠。追悼会上,人们回忆了许立群的一生,他生前的很多老友和部下都痛哭流涕,依依不舍。

许立群的骨灰被安葬在北京市八宝山革命公墓,到此为止,许立群跌宕起伏的人生才徐徐落幕。公公走后,婆婆将其生前的文稿汇集成册,出版了《许立群文集》。

总以为,尘封,是记忆;细品,是光阴。静守纤尘,轻捻岁月,我将对公公的思念,化作斑驳的文字,刻画在年轮的素笺上,妥帖在魂魄的原乡里,沉淀,留痕,延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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