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路的云天
欲语乡思梦
却闻雾雨声
落雁或在问
何日云间鸣
我看着漫天云雾,在想着什么。两年没回家了。我一直在数着日子。
妈总说,现在能在视频上见面,也挺好的。但我也知道,妈因为听力有些减退,常常会把手机拿在手里,生怕接不到我的微信电话。
每次想到此,心是沉的。不忠已然,如今又加了不孝。人生之败竟然做的如此彻底。
天气降温,一夜之间,水塘封冻。我在走在院落,也走在浓浓的雾里。身边的一切仿佛有些神秘了。
没有一丝风,冰冷的空气积聚在河谷,鸽溪被就这样被寒雾笼罩着。
我仰头看着天,透过迷雾,淡蓝隐约的天竟是晴的。
我在想着蓝天。
如果晴朗,天总是很蓝。那里我总会看到飞机的航迹,向不同的方向延展着。我知道,如果这些飞机是航班,在航迹伸展的远方,是很多人的家园。
我知道,我也是这样回家的。但回家,如今只是奢望了。
院落很静。雾中的鸟儿也很安静。不远不近的地方,只有零星几声鹪鹩和知更鸟的叫声。为数不多的几只林鸽栖在院落的树上,安安静静缩成一团。这些野鸽从不理会树下的我。
这是几只常驻鸽溪的林鸽。菜园附近的常青藤上结了很多果实,不断成熟的黑色浆果成了林鸽越冬唯一的口粮。如果浆果吃完,这些野鸽也必然会飞走了。
我在院落的橡树下撒了很多麦粒,希望帮助这些鸟儿度过艰难的冬日。但几天来,只有一只林鸽前来捡食。我看到这只林鸽羽色很暗,动作缓慢,似乎有了伤病。
我不希望是饥饿或是猎人造成的。
每次看到这只林鸽,我都会想,这些食物,对这只野鸽多少会有些帮助吧。
这两天再看到这只林鸽时,我很高兴。鸟儿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但我也看到,乌鸦、喜鹊和黑水鸡,都来抢食了。
雾,只存在了一天便消失了。鸽河河谷重又回到云与蓝天的日子。
我在院落干活,不时会看看天空。每逢航迹出现,目光也不由追随着,看着航迹前闪亮的光点,在心底向往着。
归期无望,我也只能随天意了。
每次在鸽溪跟妈视频,我都会让妈看看院子,说说天气和花草。我告诉妈,水仙开始露芽了,雪滴草也能看到花蕾了。可当妈的,却总是关心儿子的吃喝。
我多少算是会做饭,却没心思开火。吃东西几乎总是东拼西凑,能把肚子填上即可。一天中午,诊所的同事在吃自带的午餐。洋女人为了减肥,午餐都很简单,尽是些碎菜叶子。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我,说怎么从来没见我吃过午饭。我笑了,说:“Well, I had it last year.(我去年就吃过啦。)”
对于我,一天随便吃上一两次东西,算是常规生活了。
我有时会跟妈说些国内的不平事,妈听后总是担心我的安全。文革带给妈的伤痕,是终生的。
妈说:“你可不知道说这话有啥后果。人家花几万块就能把你除掉!”
妈说的十分认真,却听得我哈哈笑。
我跟妈说:“您看看上头那些人,有几个不把钱和孩子放在国外的?中国人在国外生活一久,大都跟我差不多。都除掉,国外就没啥中国人了。”
人有远近,国有敌友。我无知无识,大字也不识几个,却知道,治国的方式可以不同,但所有的理念都需要在人性和价值观上互通。价值观和人性的表达,决定着人与人,国与国,能否恒久和平协作。
看国内的防疫方式,以及从一位华人自德国回国处理亲人丧事的陈述,我所看到的那片生我的土地,已经与我的愿望相去太远了。物欲横溢,人性缺失,粗鲁无德,已经成了一国之貌。
我对此倒是有几分佩服。因为将一个好好的国家治理成这样,也挺不容易的。
生物社会的进化是渐进的,完美的社会系统并不存在。先见之明不是人人都有,如何左右形势又是权术。如果一个社会对统治者的个人权力缺少制约,一旦当权者的自身利益,甚至性命,都绑缚在所在的位置,这些人自然会运用可支配的所有权力,冠冕堂皇地去护卫了。
对此,我也是懒得再去扯淡了。
当天空的云渐渐飘散,我带着丝黛拉走上山去。
河谷开阔,田地和树林缓在山坡,也是宁静的。
人间无趣,山野恒美。每次走到山上,我总感到心情愉悦,尽管身后有些沉重。思索是生活无奈的延伸,也决定着处世心态。我无缘其它,只能自娱自乐了。
世界很奇怪,尽管人们习惯了居室安逸,但一旦走去田野山间,还是会感到身心舒适。或许,祖先留下的痕迹吧。
林中的落叶软在湿漉漉的地面,踏在其上悄然无声,我把自己想象成猎人,在地上寻着野鹿的足迹。丝黛拉不知从哪儿捡来了树棍,放在我面前,然后跑去前方等待着。
乖丫头!我只要开始扔树棍,便开始了游戏,一直会延续到遛弯结束。
我捡起树棍,向远处的树丛扔去。猎人于是当不成了。
走在树林的我是惬意的。黑丫头来回跑着,不断捡着那根树棍。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估计也是唯一的玩法了。
坡谷舒缓,上山的路也是缓缓的。几年前妈来的时候,我曾带着她来到山上。老妈口说爬不动山,但在我连搀带架之下,也竟然跟我来到了山顶。
“真是遗传”,妈总说,“你比老爷子玩儿的还野。”
父亲在世的时候,总爱带着老妈打鱼摸虾。
有其父必有其子。天定的规矩,我也没办法。
老妈推石头
出林来到坡顶,便是空朗了。我站在山上,看着云天下的风景。
在山上的岩石旁,在想着妈来的日子。记得我当时跟妈说,要是能把这块石头搬到鸽溪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石头?院子里的石头已经不少了。”妈说。
“贪得无厌呗!”我说。
“妈,您帮我把这石头推到鸽溪吧。”
我让老妈推了一下,石头没动窝。我估计更推不动了。
此时的我站在山上,看着渐渐晴朗的天空。有飞机在经过。
我看着航迹,在想着什么。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余光中的《乡愁》。
感谢!
音乐:A Quiet Morning Lake, Tim Janis
俺娘好脾气,一辈子任劳任怨。如果我不出国,老妈就肯定跟着我过了。
岁数一大,人就不爱动了。老妈也是这样,怕来回路上折腾太辛苦。
老妈好可爱。
楚才晋用责于楚,千年一统任于德。俺只叹世间明慧,似乎都隐了。
忠为后世,孝在朝夕。俺如今属于黄鼠狼下耗子,竟然混成了个民工,父母咋显啊?
圣人说:“君君臣臣”。眼下既然君不像君,那么为臣者何必要臣?我等庸才只好隐于野而已。再说,“楚才晋用”,千年后地球一统,自然不是问题。
至于“孝”么,《孝经》有云:“扬名 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使父母扬名,亦为孝。从照片上看,令堂大人十分康健,膝下尽孝来日方长。自己多多保重不令老人担忧,也是孝啊!
无奈的事太多了。自己又左右不了,只能听天命。
感谢绿珊瑚!
人生中太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