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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文联访问孙伏园、俞平伯、叶恭绰、張恨水、溥雪斋紀要

(2025-03-06 11:41:25) 下一个

1955年文联访问孙伏园、俞平伯、叶恭绰、張恨水、溥雪斋紀要

  全国文联在一九五五年十二月底派人看望了孙伏园、俞平伯、叶恭绰、張恨水、溥雪斋五位老先生,并送了每人二百元慰问金。下面是对老先生们看望纪要。其中叶家对来访者的反应有点不同寻常。
  叶恭绰(1881年11月—1968年8月),书画家、收藏家、政治活动家。清末任交通部承政厅长兼铁路总局长。民国后,曾任北洋政府交通次长、财政次长、交通总长。任过广州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南京国民政府铁道部长。解放后曾任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第二届全国政协常委。不知为何是文联派人看望,他属文联管辖的?

  孙伏园(1894年12月—1966年1月),早期学者、作家、散文家、“副刊大王”。曾任中山大学史学系主任。主编过汉口《中央日报》副刊。1949年7月参加第一次全国文代会,被选为全国文联委员。解放后担任过国家出版署版本图书馆馆长。1954年冬因脑溢血导致偏瘫。

  俞平伯(1900年1月—1990年10月),现代诗人、作家、红学家。中科院文学研究所一级研究员。

  張恨水(1895年5月—1967年2月),章回小说家,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八十一梦》四部长篇小说为其代表作。因为高血压病突发导致半身不遂,而未能参加第一次全国文代会。1954年健康状况开始好转后专事写作。1967年2月早晨起床时突然仰身倒下,因为脑溢血发作在北京去世。

  溥雪斋(1893年—1966年),原名爱新觉罗·溥伒,年轻时便以画出名,琴棋书画皆有造诣,尤精于三弦和古琴。1952年,北京书画研究会成立,溥雪斋被推举为理事长。

  下面是访问纪要。图片文字基本能看清。附上内容打字供参考。

访问纪要      中国文联
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文联於十一月間在訪問文艺界高級知識份子中,了解到有几位老先生生活很困難。因此,又於十二月三十日、三十一兩日派人去看望了孫伏園、俞平伯、叶恭绰、張恨水、溥雪斋等五位老先生,並送給每人人民币二百元。現將去看望他們的情況和反映汇報如下:

看望叶恭绰湯生情況
第一次
  十二月三十日下午往訪叶恭绰先生。我在燈草胡同三十二號門前叩門後,站了二十多分鐘,出來三遍人,前兩次是个老佣人的样子,每次都回身把門紧紧闩上,第三次出來的一個女眷,自稱是叶先生的親戚。
  出來的人每次都是站在門坎里,緊緊把着門,探出头來说话,先說:「我進去看看」又說:「叶先生不在家」最後說:『叶先生家里人也不在家」。我三番兩次婉轉地說明來意,那位太太还是以充滿猜疑和不信任的神情問,「送钱是什么意思?」我又解釋「因為叶老先生身体不太好,前些天聽說他闹病,現在又逢過年,文联领导派我来看看,並送點钱,請他买点营养品...。」最後,她問我: 「是不是可以把錢放下?」我說:「可以,讓我進來写個條子留下。」結果也被她拒絕,她說:「那不大方便。」我只好說:「那我們再联系再來吧。」

                                   (朱 磊)

第二次
  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我又去訪問了叶先生。因在事前电话联系時自已報了姓名,又說了我父親 (陳叔通)姓名,所以進門時的情況,就和昨日朱磊去時不同了。
  我先說明了文聯要我去慰問,並送他二百元過年補助金。他表示謝意說,我不能辜負文聯好意,只得收下,但文聯對他的生活方面,不必替他担忧。他生活簡單。且在文改会領工資,医药费亦有照顾。
  在談話中,他一再提起由胡風問題轉到肃反运动。他說胡風問題最初以爲是文藝思想問題,後來轉到反革命问题,開展了肃反运动。現在肃反运动擴大到全國範圍,各機關還在搞这運動。說到这裡,我就感覺到或許他以爲文聯派人去了解他的思想情況。他有顾虑,甚至不愉快,所以昨日朱磊被拒門外。 因之,我马上解釋說:肃反工作,在機關中一般已告一段落。文聯亦已轉入業務,又問他對文聯工作, 一般文藝工作有什麽意見。他說:他感覺對文聯、美協沒有貢獻,很慚愧。他說:「主觀上也想做一點事,或寫點作品,但因身體衰弱,開會不能久坐,譬如,今年文联,作協举办的斗争胡風大會,從上午九时到下午二时才完,天氣很熟,出來自已雇車回家,既熱且累,回家就病了。神气好似文聯當時沒有照顾他去找一輛車,使他受熱又受累。他又說,未嘗不想做點研究工作,如研究中國近代史,但需要許多資料,且需要助手,可是一直不能解決。做了美協常委,應當去做點工作,但有时去了,亦無事:別人很忙,大都是忙於外面工作,我又不能出去跑。
  他对文联工作,提了兩點意見:(一)文联最好每年能配合各协会到各省市去了解情況。传达中央政策。总的文藝方針當然正確,但地方上執行時或有碸差,亦有不太了解中央的方針的,必須下去調查和糾正偏差。(二) 文联应当鼓励通俗作品:現在文藝作品還是上下隔絕不能下鄉,这是因爲文藝作品太高深,同時亦因鄉村文化程度太差。
  談到創作趕不上要求時。他說,創作不多的主要原因是大家不敢写,写在紙上和說話不同,觀點不正確,影響太大。
  我臨出門,他一再要我向文联道謝。
                                 (陈 慧)

看望張恨水先生情況

  十二月三十日下午去看張恨水先生,並送去二百元補助金。張恨水先生對文联給他的照顾,表示出一种「受之有愧」的感動的情緒。
  他告訴我他正在写北京古迹紀遊,約六七万字,是中國新聞社的約稿。又说民革約他到政協礼堂听報告,他表示很高兴有这種學習的機會。
  我告訴他上次他提出希望下去參觀的事,文联已列入計劃,俟組織下去時再具体联系。他表示十分高兴,並且說到西南也好,到別的地方也好,真願意出去走走。                                   
                                (朱 磊 )

看望溥雪斋先生情況

  十二月三十日看望雪斋先生,一見面他表示非常歡迎。我看到現在他屋内仍然沒裝洋炉子。老先生穿着一件薄薄的舊衣服,袖口都爛了,寒冷的样子。我說明來意,把錢交給他。他感激得很,說了很多感激的話,還要写一封感謝信給文联,我说不必了,最後他還是寫了一個簡單的信。我問他近來又作画或画書簽沒有?他說:自已雖然能堅持,但天氣不允許,室内太冷,水墨彩色都冻上了。他說政府對他已經很照顧了,音協副秘書長潘奇同志最近也去看過他,但是困難總要依靠自己解決。他說国画界還有很多人困難,他希望領導上帮助解決国画銷路的問題。他建織對外文化聯絡局能帮助印一些国画向國外推銷。他又說他是古琴研究會的負責人,每星期日有很多古琴家到他家裡聚會研究,沒有開會和集體演奏的地方,有很多的困難。又說:他很願意多參加招待外宾的工作,能为外宾表演,他感到很光榮。
  
  他說:他反對一般的說,滿清人压迫汉人,因爲滿人也有統治者和被統治者,自己雖是皇親(和宣统是堂兄弟),但是自已却是被压迫的。
  談到珍妃之死,他說:目前對珍妃的估價有問題。据他了解,珍妃當時是受賄了,問題在於西太后不該用那樣的辦法處死她。
  告別時,溥雪斋先生要我務必向文联領導上转达他感謝不尽的謝意。

                               (刘雲璨)

看望孙伏园先生情況

  一年來,自從孙伏园先生臥病,根據領導上的指示,我常到醫院去看望他,帮助他解決過一些困難,所以孙伏园老先生,以及他的愛人、兒子、媳婦等人也都熟了起來。
  十二月三十日我去看望他,孫老先生半邊身子還不灵活,脚有些跛。桌上摆着刚煎好的中藥,我就問到他这一個多月來的病情怎样,他說:「又好得多了,我这支右膀子已經灵便不少,我不但吃中藥還在針炙,醫生保險我的右手將來還能够写東西呢。」說着就拿起床頭上摆着的线裝書說:「我这 些日子已經在讀書了」。我劝他還是不要太急並表示了文联领导上對他的关怀,把錢交給了他。他眼睛里含着濕潤的淚水說:「我太感謝組織對我的关怀了,如果不收下也不好。......。 」
  随后,我們談到首都剧場,文藝家怎样迎接農業合作化等問題。

                                  (沈 慧) 

看望俞平伯先生情況

  十二月三十日下午五時,往訪俞平伯先生。我說明來意,之后,把二百元交給了他。他接到錢后就急忙的放在茶几下並抚摸了幾次。这时他的感情是激動的,不知道怎樣表示这种感謝之意。他嘴裡自語着:「喔,喔,以后我們多聯系,聯系吧。一然后他又說:「要写個收条吧?」我表示写不写都沒有关系,但他仍是由茶几下面把錢拿到裹屋,數了一下數目写了收條給了我。这時他的臉上浮着自然而愉快的笑容,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往日爽朗而有力了。他一邊抽着煙一邊帶着疑問的口氣說:「文联爲什麽對我这樣照顧,关心,現在?」我說:「應該这樣,只是我們的工作限於條件作的還很不够希望俞先生以后多提意見。今后有什麼問題要不客氣的提出來,我們可以互相研究解決。」这時他把写好的「紅樓夢序」稿拿出來說:「我已經写好了,預備送給周揚同志看看,提提意見」。以后我們又互相談到北大文學研究所要合併到科學院了。他表示,合併到科學院比附屬在北大正規化,因爲苏联的文學院就是由科學院來領導的。他又談到最近參觀了北京近郊的幾個農業生產合作社,還視察了北京的街道,明年無論如何要到農村去走一趟,但不預備長期體驗生活,因爲自己不是專門搞創作的。六時差一刻,我表示告辭。他送我到大門,握着我的手說:『紅樓夢序』稿不久就送給周揚同志看看,因爲他對我的助很大」。
 
         附  记

  我訪問過俞平伯先生共三次。第一次是刚批判過他的資產階級思想以后,他對於去訪問他是还着很大疑惧的,不太表示意見,第二次去在態度方面比第一次稍有進步,因爲和他比較熟了些~这次去 是最成功的一次,因爲他已開始打破了疑惧,感到文联领导對他的尊重、溫暖、关心和照顧,也就是真正感到了党對他的关照。

                               (沈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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