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的平平

我是平平我感性,我是感性的平平
正文

围城一月!

(2020-02-24 11:29:37)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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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封城一个月了,我想写点什么,却又不晓得该写什么?我不在疫区,我无法感同身受,可是我的家人朋友都在武汉,我天天和他们交流,城中情况基本了然于心。
用成都七中老师的开课致辞中的几段话作为本文的开篇吧:
“已经立春了,但今年的冬天却似乎长得没有尽头。新冠肺炎还在肆虐,不知还有多少人正面临着生离死别,还有多少家庭从此没有 明天。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对现在还挣扎在痛苦中的人们,谈生活太奢侈了,有些时候,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苦难必将过去,但我们不能把丧事当成喜事,不能把质疑换成赞歌,不能把追责偷换为免职。不能把冬天唱成春的开始,有些人已经埋在了冬天,还有些人应该埋在冬天。

“灾难面前,最容易看清人性;一场瘟疫,撕下了谁出将入相的遮羞布?又有哪些媚骨在哗众取宠中捡拾着人血馒头?
“我们不是局外人,现在不是,未来更不是。因为,“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以下的记录,是这一个月来我和家人朋友同学发小插友的聊天记录,我将这些谈话整理出来,就是为了给历史留下真实的记录。

1月29日是武汉封城的第一周,我在好几个微信群里发了如下的文字:
说到预防疾病杜绝隐患,我想起一个真实的事情:
我曾经在美国的超市工作过,美国的预防疾患意识和效率让我惊叹!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话说那天我去上班,只见超市的所有部门都在处理:菠菜!
我工作的超市是个食品超市,在北卡属于规模较大的中高档超市,(有点像whole food),美国人吃菠菜通常是生吃,做沙拉或者加上其它调料做成dip (蘸酱)等等,所以菠菜上架之前就已经通过了各种卫生检疫消毒。菠菜是美国人餐桌上的日常菜蔬,消耗量非常大,超市每天的进货也相当多。

且说那天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各部门的经理还有公司的总经理,都停止了手头的日常工作投入了清理菠菜。刚刚进货的成箱成袋成盒的菠菜用大垃圾袋封好,放进了垃圾箱,已经制成了成品的各种菠菜产品也紧急下架放进了垃圾箱。
我打听原委,经理指给我看公告栏张贴的北卡卫生局的紧急通知。原来前一日在北卡某个镇的中学,有学生可能(!)是吃了菠菜产品,出现了上吐下泻症状,经过医院检查之后,怀疑(!)是菠菜中有某种病毒,卫生局立即下达了紧急通知:全北卡州(!)的菠菜包括含菠菜的各种产品全部要销毁,不得出售!在那几天买了菠菜的顾客可以凭收据悉数退款。
同学们,北卡是个蛮大的州呀!仅仅我们一个超市,那天销毁的菠菜以及制品就不计其数,如果北卡整个州算下来,那损失惨重可想而知,可是米国人就是毫不犹豫的都扔掉了!
那天我也参加了把菠菜扔进垃圾桶的行动,我一边扔一边心疼一边想:人的生命重于一切,其它都是浮云!这样的政府才是对人民负责的政府!
这篇不到千字的短文,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在某网站转发之后,点击率居然过万!其实我想说的不过是:一个政府如果真的重视老百姓的生命,而不是口头上的信誓旦旦,那么从一些细枝末节便能看出来,比如菠菜。
接下来的几天,有一些不好的消息陆续传来,我的小学同学,我的发小,不断有人中枪,他们的求医经历,他们的住院感受,他们的无奈,他们的惊恐,在我心里引起的冲击力无法形容,那些媒体的报道和评论,和他们的叙述相比显得非常苍白。
记得那几天里我只想骂人!
我的一个发小,她叫硕,染病住进了医院。那天打开“珞珈山街发小群”,硕的一段文字让我惊呆了。
“我4点20就起了床,这个点整个医区都是静悄悄的。可怜那些个陪护病人的家属,歪斜在轮椅上腿也伸不直,就这么卷曲着一直坐到大天亮。肺部感染病重的病人,肺部发出的哮鸣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是那么的刺耳。劳累了一宿的小护士们,有的在打盹,有的还在辛勤记录着什么, 这一切这么平静有序,好像武汉市,医院里从没发生过什么!我给自己从里到外做了个彻底的个人卫生,己经快6点了。我穿上外套,换了只干净口罩戴上胶皮手套,溜到我们病区门口。啊!太爽了,我想要的自由,渴望的新鲜的空气。我尽情的伸开双臂。大口的呼吸着,呼吸着。人!最基本的需求,也不知被谁,无情的剥夺了。个个都成了囚徒。我做了会操,走了几圈,回到病房,量了体温37度。今天已是保持不烧标准的第四天了,我和病房的病友约着在禁闭之间取回CT的结果,我充满着信心,等待着一个好的结果。”
“今天是元宵节。我第一个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我发的这个笑脸不是大笑,我知道没有一个人会快乐。因为好多个家庭,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都笼罩在瘟疫和恐怖之中,怎么又快乐得起来呢?”
“我之所以知道今天是元宵节,是因为食堂给我们一人加了一碗汤元,一个馍,一点腌菜,一碗稀饭。我很感恩医院对我们的关爱和全社会好心人的相助。我的心中只有感谢和感恩。感谢我的儿子儿媳妇,感谢我的老伴儿,感谢我所有亲人,朋友…”
“上帝又带走了一个!到現在家属一个没来。担心会不会又要和尸体同渡一个晚上。上帝,上帝啊饶恕人类吧。”
“就我们这一层楼,别的还有没有我不知道。我说的是我们这一层的事。我觉得没多少呀,一层并不大。“
“要家属签字,到現在家属还没联系到。現在一家人分别住几个医院的多了,这医院里发生的一切,是你们大家都想像不到的。”
“今天是我进院第8天了,在这与世与亲人隔绝的8天里,我每天记录着医院里所发生一切,并将这里的点点滳滴分享给大家。珍惜生命爱护自己,不出门好好呆在家里,战胜瘟疫,迎接明天的曙光!”
“今天上午9点20分,殡仪馆的车又来了,我才知道昨晚又走了一个。一次比一次安静,安静得一点哭声都没有了。人们都麻木了,我也麻木了。居然我今天一滴泪也没有了。”
“谢谢大家关心,鼓励。我一定不辜负大家的希望好好吃好好睡。增强兔疫力,放心我一定会战胜病魔。等到春暖花开我请大家团聚。”
硕在病中还记挂着也染病的发小,她关切询问:
“瑞生和夫人呢?現在怎样?这次瘟疫无情地把我们圈在了一个“战壕"里。所以特别牵挂柏年和你们二位。愿我们共同努力战胜病魔。迎接美好的明天。努力加油!!”
“你们不知道我現在住的病房里的状况是什么样。我慢慢讲述给你们听。可能只有17平米的病房里有7张病床,还有3个重病号的家属陪护,小小的空间塞了10个人。有发烧的有咳嗽的,还有呻吟的,而且窗户都紧闭着。”
“一个卫生间男女混用,卫生间里污水横流,还有不拘小节的人把便便都拉在了地上。我拿起盆接滿水把卫生间里边用水冲了冲,把卫生员找来把里面打扫干净。我一遇到机会,就想溜出去透透气,我太渴望空气了,太渴望。不过我溜出去,也是全副武装。口罩胶皮手套防护镜护身服一样都不少,这个道理我明白。我不能妨碍别人,这是硬道理,也是每个公民应该做到的。”
“这些东西全都是儿子给我准备的。我真庆幸我有这么个好儿子。我真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儿子,这次表現这么细致入微。”
“今天是2月11日,住院已经是第11天,这11天是我这辈子有生以来,想都想像不到的11天,更别说見过的奇闻怪事都发生在这短短的11天里。这件事发生在昨天下午4:01分,7个人的病房里有一个重病号被上帝给带走了,因为住进来11天了,每天都有同样的事发生,刚进来的头几天,每天随着死去了的人,我都会莫名其妙痛哭流涕,难过好一阵子。后来渐渐地我也像其他病友一样没有眼泪,麻木不仁了,这是怎么了?我不明白。是見多了,見怪不怪?还是真的冷血了。如果"人”都冷血了,那这世界就太可怕了。”
“医生忙碌一阵后,再也杳无音信,病死的人的灵魂被上帝带走了,他的躯壳——尸体却一直陪伴着整个病房所有其它的病人。我已麻木的心,再次被唤醒。心脏开始在体内剧烈的跳动,越跳越利害,渐渐地感觉呼吸急促呼吸困难。啊!难受,难受。病区门又挂着大锁,我想深呼吸,可惜没有空气,真的没有。病房里人多,大家谈论着尸体又该呆多久,屋子乱作一团。”
“忽听見窗外有人叫“妈妈”,没想到儿子出现在窗外。儿子来了,全副武装的儿子,给我送耳机耳塞,黑眼罩,还有一瓶酒精和湿纸巾。儿子是为了保护我怕我感染细菌,送来了及时雨。我接过东西,让儿子快走,快快走。这时晚餐也送来了。我拿着晚餐快步走进病房,还远远不断传来儿子的嘱托声。我边吃饭边流泪,儿子从来言语不多。这次温情像涓涓的清泉,流进了我的心窝。”
“离昨天下午4:01分到現在已经整整十九个小时了,尸体居然还没人来拖走。好在尸体現已被护土转入一个两人间的小房间里了,我们再也不会被他恐吓和陪伴。总算松下了一口气,唉...”
“小宁,你们都不知道医院里是怎么个情景?死者的家属联系不到,一个家庭好几个住院,而且分别都不知道在哪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那个尸体已转入两人间,还没拖走。到現在已经不是19个小时,而是24个小时了。就在刚刚又走了一个。”
“那死尸已经放了40个小时了,好吧,就说我们这些病人死了没关系。那这些年轻的医生,护士呢?那些鲜活的生命也没关系?你们到底是麻木了?还是怕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我是一名病人,我已压抑好多天了。今天我不得不为全部病人以及在此工作的医护人员呐喊!40个小时的尸体到底还要陪我们多久。???”
“昨天听说我同学去了殡仪馆做志愿者,说那边也缺人手,怪不得没有殡仪馆的车子来,完了没希望了,唉...”
“啊!上帝!殡仪馆的车终于来了。心终于放下了。”
“一具尸体,送走如此艰难,真是匪夷所思!”
珞珈山街的发小们都鼓励硕,要她挺住:
“@碩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你只能安心治疗。你也知道在过去的几天里,好多人还在找关系托人情想住进医院呢!虽然医院是这种情况,但我们自己就要坚定信心。为了不传染家人,不给社会添麻烦。好好的养病,争取早日康复回家!”
“平平。谢谢你。我终于等到了云开雾散,锋回路转,战胜了病魔,取得了胜利。在此我感激〈难忘的珞珈山街〉所有的亲人朋友的鼓励和支持,谢谢大家。”
硕的运气是好的,她终于硬扛到了出院的那一天。
我的另一个也染病的小学同学,却没能挺过去,倒在了封城的第二个星期。
那位同学姓高,我们喊他“高把”,是个戴着眼镜的文弱书生,言语不多,总是很腼腆的样子。
第一次他发给朋友的消息,还是蛮乐观的:
“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们的情况都比较乐观。我昨天在医院(市中心医院后湖分院)看病,上午10点挂号,等到晚上9点半才坐到医生面前,后查血化验、CT拍片直到今日凌晨二点半才看完,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开了2合中药一合西药,并说把药吃完就会好的,其实我本来就是一般的受凉感冒,为什么非要往“疑似”上靠,不是有试剂吗?给每个所谓“疑似”病人当时测试一下结果不就出来了吗?”
“最后才知道,“疑似”病费用由本人承担,确诊后的费用由国家来出,也难怪有那么多的所谓“疑似”。在医院的16多小时饥寒交迫,连水都没喝的,而离开医院连交通工具都没有,有病的人要步行一两个小时才能到家,想想是多么凄惨的景像,所经历和看到听到的,在我这一生中刻骨铭心,永身难忘。尤其是对当下政府有了更新的认识。精神欠佳,不想说话,故以短信告知,再次感谢大家!”
2月4号,小学同学冯发来信息说:
“高昨天入院,迄今未服任何药。昨晚发烧到40度,还是他儿子开车送药。”
冯还说:“我们17号还举行了团拜会。主要还是他夫人先感染再传给他的。夫人先住金银谭,高住协和分院。”
“刚刚给他去了电话,他接了电话,声音低沉且嘶哑,一直在发烧,情况不好。今天换了药,他希望有改善。”
最后一次得到高的消息,是在他入院的第3天,他说谢谢小学同学的关心。
之后手机无人接听,始终联系不上,同学们都感觉不妙,但是仍然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
冯一直试着联系他,早上就给他发了两次微信,但都没有回复。
转机没有到来,2月7号,高终于走完了他一生的路,一个人在隔离病房里孤独地离开人世。
“高少林同学没有躲过新冠肺炎,于2020年2月7日逝世,没有鲜花,没有家人亲友的陪送,静悄悄地走到另一世界,愿他一路走好!
高少林安息吧!我们永远怀念你!”
冯是高的挚友,他在第一时间写了情深意切的悼文,也寄托了我们小学同学对他的哀思。

“ 2020年2月7日晚,高少林先生因患新冠肺炎,抢救无效,病逝于协和医院蔡店分院。
少林,我们俩是六十多年的同学,同事,朋友啊!
未曾想到,2月7日早我们的微信交流,竟然是我们最后的诀别!是人世间与即将开啟天堂之门的最后一次对话!
"我想你们"是你躺在病床上唯一对我们发自肺腑的真情表白,这句话永远的铭刻在我心里。
回溯我们俩六十多年相处的心路历程,历历在目,此刻都浮现我眼前。
黎黄陂路小学同窗六年,那里有我们的歌声,有我们童年的欢笑。
武汉市二十中学我们仍然是同学,一起经历了文革,我们还同时接受了再教育的洗礼。
1968年12月2日东湖同学们的聚会,是我们下农村前难忘的记忆,因为你的初恋就在这个阶段萌芽。虽然没有结果,但你却为此在兰陵路面馆,多次请同学们吃二角四分钱一碗的牛肉面。我清楚的记得,当时你脸上是带着微笑的,还透着一份隐隐的得意。
你记得吧,在江滩,在兰陵路,在黎黄陂路,胜利街,都留下我们的脚步。我们曾无数次漫步在中山大道,六渡桥,铜人像。我们一起谈学习,谈人生,谈理想,憧憬未来。
回城后,命运的安排,我们俩又成了十多年的同事。
这缘份啊,是上苍安排,天注定。让我们这几十年都分不开。
退休后,我们实际的往来更加密切,精神上的交流更加频繁了。
生活,经历,命运将我们更进一步的联在一起,相互倾吐对生活的看法,叙说对人生的感悟……。
聚会,傍人都羡慕我们如此密集次数的聚会,座谈,游玩。我们在一起喝酒,畅谈老年生活,回忆青春。倍加珍惜这久经考验的友谊。
少林,相信你在天堂也不会忘吧。
怎么能忘呢?我们曾一起登庐山,站在山顶,极目远眺,一览众山小。
我们一同去山西,王家大院,壶口瀑布,五台山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游大西北,我们还是同住一间房。你不辞辛苦为大家拍照,给我们留下了在甘肃,青海,内蒙等地的无限回忆。
最令我遗憾的是,因种种原因,我们没有一道出国,没有实现你的愿望。唉……。
相处了大半个世纪的同学,同事,朋友,竟然是一场可恶的疫情将我们永远的分开了,让我感觉到人世间与天堂竟那么近,不再遥远。
谁曾想到,二十天前我们还聚在一起为春节团拜。竟然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聚歺。
在病中,从视频里看见你戴着口罩,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对我们说:“我感觉不妙"。我们看到你那无助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最后看着这个世界,让我们感到了生命的脆弱,看到了你对生活的渴望!
少林,你自出生就失去母亲,一生坎坷,为人节俭低调,长期受到疾病的折磨,历经生活沧桑。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存放了很多很多东西,牵挂,耽忧,郁闷,盼望,甚至是高兴。但你却很少很少对人诉说。你都藏在心里最深处!
但你却黙黙的忍受,顽强地应对,没有向命运低头,没有向生活屈服。用坚毅的信念,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我们没有想到啊!你就这样被无情的疫情,被可恶的病毒打垮了!病毒夺走了你对生活的全部希望!夺走了你对家庭,儿孙的眷念!夺走了对朋友的友谊!
沒有亲人相伴,没有鲜花在傍,没有朋友送别。
你一个人孤独的,绝望的,无助的,无声的,痛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的诀别了家人,朋友!
衷心愿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疾病,沒有忧伤,没有烦恼,幸福吉祥!
高少林,通往天堂的路,一路走好!
我们想念你呀!

冯家明
2020.2.7.

为此我难过了好多天,想到高孤独地躺在医院的隔离病房里,一个人走完最后一程路,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心里真的很难过。

不过,也有好的消息。
哥哥郭小宁的中学同班同学苏大姐就是一个幸运的人。
苏大姐为人爽朗,去年5月武汉二中同学组织美国西部自驾游,苏大姐也参加了,我们象一家人一样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一个月,并且成立了“美国西部游”微信群,从此关系更加密切了。
武汉疫情发生后,大家每天都在群里互相报平安,却没人晓得苏大姐在春节期间染病。她大约是怕同学们担心,所以没有声张,只是私下里告诉几个朋友,其中也有郭小宁,当然郭小宁告诉了我,我尊重苏大姐的意愿,没有声张。直到苏大姐病愈出院,她发布了一个安民告示。
“同学们好!在这里要向大家报告一下,我感染新冠肺炎二十多天终于要出院了!为什么这之前一直没有告诉同学们,主要是怕大家担心,同时我也没有精力去回复同学们的慰问和关心。现在我已康复准备出院,才将我感染新冠肺炎的经历情况向大家作一汇报。
我是1月20号从天河机场乘飞机离开武汉到宁波小儿子家过年的,26日因发热乏力去宁波市第二医院检查,被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立刻收进住院。
我为什么会患上新冠肺炎?现在回忆多半是在武汉天河机场候机时感染上的。当时我在候机厅等待了三个多小时,当时武汉市疫情己经非常严重了,我出门还是戴了口罩的,可是当时机场工作人员都没有戴口罩,机场内还有许多旅客也没有戴口罩,其中肯定有病毒携带者。去天河机场时邝能敏同学送我到地铁二号线并准备跟我一起去机场,幸亏我坚持不要她送到机场,否则她也有可能被感染,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从1月26日确诊后就在医院隔离治疗,当时做的CT显示肺部已严重感染,一直用吸氧机来改善我的呼吸。住院后我的精神状态还好,也一直坚持多吃饭菜好好休息来增强自己的体质,以提高自身的免疫力。但治疗一个星期后肺部炎症没有好转,血中的氧饱和度也较低,病情急速加重。因宁波市二医院条件有限,怕我出危险,2月1日决定将我转到位于杭州市的浙江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当医生告诉我病情比较严重需要转院治疗时,我的心情还是有点紧张,但想到能转到这个浙江省最好的医院,也是李兰娟院士所在的医院,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宁波市第二医院的救护车把我送到浙大第一附属医院后,立即住进ICU重症病房监控治疗,当时医生把我手上戴的手镯都取下来了,说是万一有情况方便抢救。当时我都蒙了,看来我这条老命这次难保啊!经过几天的救治,特别是用了李兰娟院士推荐的阿比多尔片和达芦那韦考比司他片等新药后(用新药我还签了协议的),我的病情得到控制,并逐渐向好的方向转化,现在我已完全康复可以出院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这次虽不幸感染上新冠肺炎而且比较严重,但我也是万幸的。因为我发病在宁波,这边的疫情比武汉市轻,发现感染后能立即住进医院。当宁波市医院治疗不好时又能及时将我转送到浙江省最好的医院去,又用了有效的药物,中间没有一点耽误。如果我是在武汉发病,现在又会是怎么一种情况,真不敢想像。
因为我感染了病毒,儿子一家三口也分两个地方隔离了十几天,前几天才解除隔离回到家,好在他们都没有被感染。可能是他们年轻,抵抗力强,而我年龄大,并且春节前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太劳累,以至免疫力下降。所以我在这里也告诫大家,我们都是七十岁左右的老人了,也该服老了,要多注意休息多注重锻炼,多注意加强营养,不要太劳累,这样才能做到长寿一点,同学们相聚的时间也会多一点。这是我感染新冠肺炎后最深切的感受。希望大家响应市政府的号召,宅在家里不出门,祝同学们平安渡过难关!”

我马上回复苏大姐说:“祝贺苏姐姐康复出院,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抱抱苏姐姐!”

苏大姐之后还上了《浙江日报》,受到记者采访,成为了新闻人物!

武汉疫情期间,有天给妈妈打电话,我说你老人家现在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大事件,你可以记录下来,哪怕只是个人的一点感受,那也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呀!
妈妈果真写了,文章不长,却也是真情实感,我将妈妈的手稿发到微信朋友圈,引来声声赞扬。

我说:94岁的老妈妈在武汉封城期间写的一篇短文,(是在我督促之下写的),虽然有些八股味道,但也不失一番心意。那天我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告诉我:你布置的作文我已经写好了,要都都(我家老大)拍个照片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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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留言:平平犀利,老妈也不弱!汉骂:武汉你跟老子站起来!都用上了!郭妈的老当益壮,思维清晰,表述层次分明,爱恨交织,哪象耄耋老人的文筆?健康的郭妈的肯定长寿无疑,百岁不在话下!
请平平转给郭妈妈。拜托!谢谢
另一发小留言:郭妈妈对戴口罩那一段形容,非常生动!老人家不带任何政治色彩,基本上把武汉市这一段时间的人间悲剧写出来了!敬佩!
有朋友说:90多岁的老妈能够拿起笔,已经打败了百分之八十70岁以上的人!
还有朋友说:看九十有四的老人写这样的文章,心在滴血!他们本该在新年期间享受和子女孙辈的团聚,换上新衣,品尝美食,乐呵呵地给孩子们派发红包…… 。是谁,剥夺了他们过一次少一次的新春佳节和难得的团聚?!
我统一回复朋友:谢大家!老妈一定会高兴,一高兴就再写一篇八股文!
我又打电话将大家的点评逐一读给妈妈听,虽然在电话中看不到妈妈的脸,但感觉到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她老人家说:我有时间还要继续写!

就在前几天,武汉封城即将一个月,我又得到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郭小宁告诉我说:
“妈妈那个同事陈世信前天也因新冠肺炎去世了,他儿子告诉我的。在他之前不久,他的老伴先去世(不是新冠,但肯定是进不去医院给耽误了)。俩老口都在这场疫情中走了。十来天前他还要我把你写的《百年封城》重发一遍给他看,十天过后人就没有了。照叶!我告诉郭志坚了,但妈妈还不知道此事,陈世信住院后妈妈还跟他打过电话的,说情况还好。先不要跟妈妈说。”
妈妈这个陈同事比妈妈小十几岁,他和妈妈是忘年交,他们几乎天天打电话讨论时事,一谈就可以谈几个小时,他还是个基督教徒。妈妈曾经说过他喜欢读我写的文章,说我文笔犀利,行文幽默风趣。这样的人也遭难了,我除了锥心刺骨的痛还是锥心刺骨的痛。
武汉封城一个月,其实本可以写得更多,那天听到群里有朋友调侃说:不指望烟花三月下扬州,只但愿烟花三月能下楼!我突然间就觉得心酸。我搜肠刮肚地想写点鼓舞人心的话,诸如:大家要有信心,大家要相信政府,大家不要泄气,坚持就是胜利!不就是宅在家里不能出门么?有吃有喝还有电视看,这比坐牢还是强多了吧?

思来想去,此类的话我还真说不出口,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得有多么虚伪多么没有良知!
这样违心的话不说也罢,就此收笔!

平平
2020年2月23日
美国弗吉尼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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