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

叶色至深,落地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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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理丈母娘

(2019-11-19 07:44:56) 下一个

作者        金太阳

 

第12章

 

 

  破晓前的黑暗,工业区老城。天色仿佛呆滞着,好不容易才渐渐转为明晰。银装素裹,车水马龙,东北寒冬的清晨,人们赶路上班,忙碌冲冲。学楠身着黑呢子大衣,外加围脖及护耳,抱着白色厚襁褓中的孩子从楼梯口涌出,来到一个老旧自行车跟前站定,等了许久,才看到门洞里溢出捂得严密合缝,口罩上眼镜里,露一条眼线的许莉。她穿的是加厚红羽绒服,看上去特别令人眼中臃肿,亦走亦趔趄地慢条斯理地蹭向破旧的自行车。学楠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近,转身把孩子传手到她怀里,象冰天雪地的雄雌企鹅转续孵蛋似的,对严寒无奈,寄幼雏于厚望。然后,他开锁扶自行车前把,踹一脚立撑让其弹起,使后轮落地,将车倾斜,前后移位,确认后座对准并靠向许莉屁股,让抱孩子的她方便贴靠且落座二等上,他再抬右腿跨梁,鞋尖倒钩起踏板,立直车的同时,用力一蹬右踏板,顺势抬起左边腿脚,许莉也形成习惯下意识地配合着,将所有载重都离地,只剩两轮滚前挤压冰雪,两大一小加棉服的分量,使轮碾之处,嘎崩嘎崩地扭捏作响。仿佛生活的重压,搅起那艰辛困苦的心声。他们今天可能又迟到了,学楠必须卖力快骑,帮许莉追赶她单位的末班通勤车。但雪地难行,冰面打滑,他尽量全力加速,又必须当心并预防倾倒。自行车踉踉跄跄地冲破凛冽的北风赶路,在人行道上躲闪着众多行人、还要注意雪堆和电线杆等障碍物的迎面阻击。学楠侧眼看到通勤车已在大路中间不惧风寒地行驶着,逐渐超越了他们,又穿过两处直通绿灯,靠边停到了前面的渺茫的通勤车站处,职工们在拥挤着陆续上车。学楠更加用力蹬车追赶,许莉也歇斯底里的呐喊,甚至腾出一支手招呼尚未进到车里的熟人同事,但那么远,很多人都带着护耳和棉帽,谁听得见呢?完全无济于事,待他们追离仅剩十多米远时,眼看着通勤车扫起一股雪烟离开站点。学楠继续猛冲加劲儿追赶,希望前面的绿灯变红,能挡一下。结果天如暂且所愿,灯号正在变红,通勤车减速,刹车并慢慢停住。学楠见机会来了,更加奋力追赶,吹着粗长的水气,眼睫毛挂着白霜。许莉一手抱孩子,一手拉着学楠的大衣兜,跟着催命敲打着其后腰“快,再快点”,但如马儿的学楠刚到跟前,信号灯突然又转红为绿,通勤车再次起动。他们眼睁睁看着车体放出尾烟,扬长而去。追呀追呀再追呀......结果越追越远,直到难以再追上,只得刹车,予以放弃。蹩脚夫妻垂头丧气,像往日的失诸交臂一样,赶不上通勤就得改等小客,若打的的话,还不如请假或旷工更省;至于公共交通的廉价大客,单人挤都很吃力,何况许莉这样的还抱个孩子?学楠只好作陪干等,也因公车站上没有任何能坐之处,有老嘉陵在,可让他们娘俩继续坐着自行车二等来等。孩子这时哭闹起来,如果能够说话,一定可怜吧唧一声一声喊“冷”,但眼下的哭声,无疑比喊“冷”更令人心酸......学楠急忙单靠左手扶把,并借助车梁和大拇指夹住右手套其中一指,让右手退缩脱去手套。学楠想用皮肤去试,盖头内的小鼻尖及嫩脸颊是否冻僵了?掀缝去摸,果然很凉。学楠只好把有汗的大手留在里面,护住鼻子和双夹。但孩子依旧嚎啕,那大手阻碍着他呼吸的气流,使哭声发闷。其实,大人哪里知道,一路颠簸,孩子下坠,脚下棉被折起的窝角已被顶开摆直,透风进去,最冷的是那些小脚趾啊!手捂上边根本不是要点,也无法止住婴儿痛哭。人说“孩子哭,老婆叫”,此时正对号。许莉白眼球一会子一瞪学楠,“我这辈子跟你算倒大霉了,没钱没车没房,铁杆儿三无窝囊废!都穷掉底了,挣那一脚踢不倒的钱,还什么年节的都孝敬你家老的。结果,偏疼不上色,你家有什么,都给两个姑娘留着,完全没儿子的份!小的一对双儿干瞪眼,你这老大更甭提,现在,入赘到丈母娘家,整个让你家躲了清静。上回你爸班上发个茶缸,转手就给你大妹妹了,说那鸭子图案她喜欢;后来发个笔筒,应名你小妹妹蜡笔多,就给她了。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你家倒反过来,重女轻男。顶针大小的东西,都没你的份儿。你还恬不知耻,一个劲儿往刘家倒贴。你如果真的是大富大贵也行,九牛一毛舍点儿根本不算啥,可就差要饭了,穷的叮当响,如你所说的这破旧自行车老嘉陵,除了铃不响哪都响。家里外头,你又没一点儿挣外块的门路,只有孩子哭,老婆叫的‘穷凶极恶’,身上哪还有一丁点儿的好?再这样下去,遇上大款,我立竿见影,离婚......”

  她越说越生气,已经痛哭流涕,甚至泣不成声。学楠盼着小客快点来,好把“孩子哭,老婆叫”一块儿载走,让他静静心,方能安定下来情绪返去公司上班。结果,越等越不见车影,掠身而过的只有呼啸的北风和奔忙的交错的空影。可怜的小小婴孩,托生在穷父母家庭,从幼童就开始餐风冻骨,交迫饥寒,这撼动血脉的婴儿啼哭,搅碎了听者的心肝呐!学楠不住地哄孩子,频繁地回头看,视线所及之远,小客尚无踪影。余光中却绰约地映入那由远渐近的张牙舞爪及踉跄滚爬过来的丈母娘魔幻魇昧。揉眼细看,学楠确认无疑,正是她,呼哧呼哧喘着白气,仅穿一套室内习常的蓝睡衣和塑料拖鞋,两手各拿着一样东西,双臂象火车摇轮似的,交叉前进,几步一趔趄地追赶过来。学楠一直在喃喃哄孩子,“唔,唔......车就来了,上车就不冷了,快长大就坚强了......”

  但见此情景,丈母娘犹如疯狗似的踉跄跑来,必须插播一句“你妈追来了” 。然后,继续刚才的喃喃,“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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