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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在文学城论坛和群组发了一些帖子。很多已经找不到了。还能找到的,就存在这吧。(慢慢再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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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楼(二)

(2016-06-03 20:38:00) 下一个

第二次在读红楼是大学三年级的事了。那时是80年代初。我们理科系还是是单线条nerd型的学生居多数。也有一些比较“全面”,大抵像文学城里(前几年?)的样板,功课+音乐很棒的。只有少数同学是另类的才子型。比如有一位特喜欢写作,后来还真的写了一本以红楼梦为背景的穿越小说,先是在网络发表,后来出版了纸印。还有一位阴阳八卦古今传奇无所不晓,经常捧一壶茶和同学们神聊,人称“半仙”。我宿舍里也有一位文武双全的才子,爱好古典文学,会吟诗作文,会民乐,会武术;一条比人还高棍子,使起来虎虎生风,煞是威武。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还跟他学过一两手棍术。

多才多艺的才子到哪都很吸引人。渐渐地有一位红颜知己就和他走的比较近了。很好的女孩,高高的个子,很纯,气质很好。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理科系nerd太多,才女太少,总共才百分之十多的才女,当时我们私下里戏称“狼多肉少”。就这样,还时不时地给外系的才子‘掳’去几个,使我们很丢面子。所以我们对本系同学‘一帮一、一对红’活动(这些都是给我们歪曲了原意的文革术语,现在听不见了)是很喜闻乐见的。

不幸的是,才子在上大学前早已有了GF。我们那届的学生年龄相差很大,入学时最大32,最小16。老三届的同学允许已婚上学,还有部分同学入学前就有GF了。才子属于年龄较大的那一组,在家乡又是出类拔萃的人才,有GF也是情理中的事。

这是要现在,可能就没什么大不了。但在那个时候却很严重,处理不当就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学校及附加学校也有几起闹大了的,其中有一位刚烈的原GF谈判不成当场跳楼‘空降’了(也是当时我们的术语,以避免那个不祥的词)。报纸上有类似的批判,当代陈世美,很严重的罪名。除了接近的好友和少数人可能会对‘陈世美’表示一点有限的同情外,社会舆论一边倒地批判。死不悔改的‘陈世美’们通常会被革除功名,发配原籍。结果常常是三败俱伤。当然如果GF或红颜知己有一方自愿退出,领导也许可以不追究。

同宿舍的同学都知道才子有GF。虽然家乡远在南方,才子的GF好几次不远千里来看望才子。GF很能干。给我的印象是像阿庆嫂那样,待人接物周到大方,应对得体,也很有心。记得有一次聊天时我偶然提到蔗糖比甜菜糖好看好吃,结果她下一次来看才子时就带了一大包晶莹滋润的上好蔗糖给我。这样善解人意的GF,又深知才子的脾气和习性,才子+红颜知己自然不是对手,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才子的福分,因为我们当时很有点提心吊胆,害怕事情会不会闹大。

不知道才子、GF和红颜知己三个人之间是怎么沟通的。GF冷静精明,红颜知己也是个真情善良的好姑娘。我们唯一担心的就是才子,偶然才气发作起来会不会作出宝玉摔宝玉之类的过激行动。不过谢天谢地,事情总算妥善解决了。反正表面上一直都很平静。GF来了又走了,后来又来探望过才子好几次。才子和红颜也一直有交往,不过似乎决心把事情控制在知己的范围内。

就这样一直到了毕业。全年级一百几十号学生还有老师一起聚餐了一顿。宴席上大家杯盏交错,你敬我让,吟诗放歌,真情流露;有的有意寻一醉,有的无意被灌醉。吃完了这一顿,这四年同窗共学的‘宴席’就算散了。不久大家各自从系办公室拿到去向通知,从此就各奔前程了。

去外地的同学一个个离开了,本地同学自然就成了送行大队的主力军。我和太座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毕业分配都在本地,同时也有一丝出国留学的希望,所以都没有回家,也参加了送行大队。那几天,平时来校园里做粮票换鸡蛋生意的大叔大婶们都改行做粮票换行李绳的生意了。送行大队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一般来说,行李打包的主要任务和路上吃的零嘴等等就由送行大队处理了,让回家的同学有多一点时间和同学老师朋友道别,或采购回乡的礼物。才子时不时地失踪一会儿,我们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想想我不由得佩服GF的大度和定力,明知这是伤情难别的时刻,也不亲自前来将才子领回去。或许她有自信,知道才子和知己都是一诺千金,光明磊落的性情中人,就任由他们去了。

那天是个晴天。我们一行五六辆自行车将离京同学的行李送到车站,一直到月台上。突然,人群一个高挑鲜红的人影分外引人注目。送行大队的人马互相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也不算意外。我们什么话也没说,继续按部就班地将才子的行李扛上车,在行李架上座位底下安置好。然后远远退开,让他们俩道别。红颜知己个子很高,两人正好四目平视,四手相握,很平静地交谈。不见一丝矫情作态。发车铃响了,两双手似乎紧握片刻,两人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点。然后红颜双手轻轻推出,示意才子上车。上车后才子从车窗伸出手来,两人双手相握,继续道别,此时双方都已说无可说,只希望双手能永远相握。车铃再响,列车缓缓启动,红颜随车走去,很远很远,双手依然紧握。列车缓缓加速,终于驶出站台。红颜站在站台的尽头望着列车渐渐远去,久久不愿回头。眼泪在此时终于流下。等她回到月台中间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目睹一切,送行大队的同学也是默不作声,心里想着,“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甚至暗暗揣摩苏老先生当场写下这几句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一位红颜知己在千里之外和他共婵娟?

发乎情,止乎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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