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六：石氏建晋之十：南唐主李昪建立宗庙与晋高祖废除枢密院

天福四年即公元939年正月二十三（乙丑），南唐主徐诰（即徐知诰）在江王徐知证等人率领群臣累次上表请求下，总算答应恢复李姓，并建立南唐宗庙。群臣又请求为他上尊号，南唐主说：“尊号只是空虚的美名，而且并非古人的做法。”因此不肯接受。他的子孙后来也都仿效，不肯接受尊号，这是后话。李诰不用外戚辅政，宦官也不得干预政事，这都是其他国家做不到的事。

二月初三（乙亥），南唐主将太祖庙号改为义祖（即他养父南吴国权臣徐温）。二月初七（己卯），他为自己生身的李氏父母发丧，与皇后一道身穿斩衰（最重的丧服）居住茅庐，举行如同父母刚去世般的丧礼，朝夕临丧共五十四日。江王徐知证和饶王徐知谔请求也服斩衰，但南唐主没答应。宰相李建勋的妻子广德长公主也身穿衰服去哭悼，非常尽礼，犹如自己父母的丧事。

二月初九（辛巳），南唐主下诏将国事委交齐王李璟（即皇子徐璟）具体处理，惟独有关军旅的事才向他奏闻。二月十八 （庚寅），南唐主更名为李昪，并下诏让百官商议，如何将两个皇祚（即徐氏和李氏）合并祭享。次日，左丞相宋齐丘等人提议让义祖位居七室的东面。南唐主则下令让唐高祖位居西室，唐太宗其次，义祖再次；他们的神主牌位都不祧（即永不搬迁；当后代皇帝太多时，有些不重要的就搬出太庙，为新去世的皇帝让位，叫祧）。群臣上言说：“义祖只是诸侯，不应与高祖和太宗同享。请于太庙正殿后另建宗庙祭祀。”南唐主说：“朕自幼就托身于义祖。若非义祖有功于吴国，朕岂能开启这中兴的大业？”群臣因此不敢再说什么。南唐主想尊他的祖先唐朝吴王李恪。有人说：“李恪伏诛而死，不若尊先祖郑王李无懿。”南唐主命令有司部门考察该二王的苗裔；后来发现吴王李恪的孙子李祎有功，李祎的儿子李岘曾任宰相，所以南唐主决定让吴王李恪作为祖先，自称自己是李岘的后裔，传五世后到他父亲李荣。李岘以后祖先的名字都由有司部门杜撰。南唐主又觉得唐朝经历了十九帝，历时三百年，而自己只追溯十世，觉得太少。有司部门说：“三十年为一世，陛下生于文德（元年为888）年间，至今已五十年了。”南唐主于是同意了。

也在二月十九（辛卯），后晋朝廷将东京的玉华殿改名为永福殿。中书上言说：“臣希望将太原的潜龙旧庄改建为庆长宫，使相乡改名为龙飞乡，都尉里改名为神光里。”晋高祖石敬瑭准奏。二月二十五（丁酉），宰臣冯道、左散骑常侍韦勋、礼部员外郎杨昭俭自契丹出使归来。晋高祖对他们慰劳备至，给了丰厚的赏赐。二月二十八（庚子）是晋高祖的生日天和节；他在广政殿宴请群臣，赐给他们不同的礼物。

再说，后晋派往闽国的册礼使卢损来到福州，但闽主王昶称病不肯见他，命令弟弟王继恭负责接待，并派礼部员外郎郑元弼带着王继恭的表章跟随卢损到大梁入贡。闽主没有以礼对待卢损。有个叫林省邹的士人私下跟卢损说：“我的主公不肯事奉自己的君主，不想爱惜自己的亲人，不能体恤自己的百姓，不愿礼敬自己的神祗，不肯亲睦自己的邻邦，不想礼遇自己的宾客。他这样能够长久吗！我打算穿上僧服北逃，在贵国和使君相遇好了。”

三月初一（癸卯），后晋左仆射刘昫和给事中卢重自契丹出使归来，晋高祖也颁赐他们器皿和钱币，就像早先赐给冯道等人那样。三月初三（乙巳），回鹘可汗仁美派使者来进贡地方特产，其中有玉狻猊，确实是珍奇宝货。

次日，泾州节度使张万进去世，晋高祖追赠他为太师。张万进是突厥南鄙人，祖父叫拽斤，父亲叫张腊。张万进皮肤白皙，长有美髯，少年时就十分无赖。他在晋王李克用手下任职，以骑射著名；攻城野战，总是奋不顾命。曾和梁军对阵，张万进手持锐利的匕首短刀，跃马独进。当兵刃插进敌兵身体后，他就换上大锤，左右奋击，出没进退，无人敢当。晋王李存勖和蕃汉总管李嗣源平时怜惜他的英雄勇猛，又为了奖励他的战功，所以累次让他出掌大郡。天成和长兴年间，他历任威胜和保大两镇节度使。晋高祖有了天下后，任命他为彰义军节度使。但他每到一处，政事混乱，均由群下一手遮天。出镇泾原时，他的凶狠专恣更加厉害；每天在使府公庭摆上大鼎，烹煮肥羊，将心脏割出来给宾佐们吃。大家都流着眼泪，无法大口咬嚼，等他没注意时，急忙将心脏放到袖子里去。他又命令宾佐用巨大酒杯行酒，求免的人当场遭到侮辱，以致有人拿着酒杯假装喝酒，偷偷将酒倒进撩起的衣摆里。他荒淫沉湎，毫无节操，只听女人的话；他妻子和幕使张光载干预政事，收受贿赂多达数万，还补一名豪强为捕贼将，领兵数百人进入新平郡境。邠帅将这事上奏朝廷，晋高祖下诏责问，结果张光载被判处流放，发配到登州。这年即天福四年三月，张万进病危。个把月后，州兵即将动乱，朝廷急忙下诏让副使万庭圭掌管符印。记室李升平时就痛恨张万进的凌辱暴虐，知道他不久人世了，便跟万庭圭说：“节帅已经奄奄一息，朝不保夕，催促朝廷让他退休，回归私邸，不是很好吗！”万庭圭听从了。张万进很快就死了，万庭圭他们便用一辆篮车载着他的尸体出去，当即派人飞马奏闻朝廷。晋高祖的诏命到后，他们才正式发丧。张万进的妻子历来狠毒乖戾。她跟长子张彦球说：“万庭圭在你父亲病重时不断逼迫，以致他惊扰而死。你如不亲手杀了他，是白活了！”万庭圭听说后，不敢前往吊唁。张万进的灵柩停留在精致的馆舍之下，直到送回东边时，在数月之间，数万郡民居然没一人前来祭奠。“为不善者，众必弃之！”这话果然不假。

三月初八（庚戌），南唐主李昪追尊唐朝的吴王李恪为定宗孝静皇帝，自曾祖以下全都追尊庙号及谥名。

三月十七（己未），晋高祖为皇子开封尹郑王石重贵、归德军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忠武军节度使杜重威，并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还封天平军节度使赵在礼为卫国公。刘知远觉得自己有帮助晋高祖登基的佐命大功，而杜重威不过靠外戚进位，毫无功劳，所以觉得和他同道制命是件可耻的事。制命下来几天了，刘知远杜绝宾客，四次上表辞让不受。晋高祖勃然大怒，跟宰相赵莹说：“杜重威是朕的妹夫。刘知远虽然有功，但有什么理由坚持抗拒制命！可以罢免他的军权，让他回归私第。”赵莹下拜请求道：“陛下当时在晋阳时，兵马不过五千，被十来万唐兵围攻，处境危如朝露。要不是刘知远心如铁石，陛下岂能成就大业！现在怎能因此小过就摈弃了他！臣私下担心，如果这话外泄，那并非是彰扬人君大度的好主意。”晋高祖的怒气这才消解，于是命令端明殿学士和凝前往刘知远的私第宣谕圣旨。刘知远惶恐不安，急忙起身受命。

三月十八（庚申），晋高祖派内臣赵处玭带着版诏去征召华山隐士前右拾遗郑云叟和玉笥山道士罗隐之。

早先，灵州戍将王彦忠占据怀远城反叛。晋高祖派供奉官齐延祚乘坐驿马前往招谕，王彦忠因此率众出城投降，但齐延祚趁机伪造诏书将他杀了。也在三月十八，晋高祖得知此事后愤怒地说：“朕即位以来，从未失信于人。王彦忠已经放下武器出城迎降，齐延祚为何擅自杀他！”于是将齐延祚官场除名，重杖后发配到地方去。议政的人依然认为晋高祖不应当减免齐延祚的死罪。晋高祖还下诏给王彦忠追赠官职，加以收葬。

三月十九（辛酉），晋高祖册封回鹘可汗仁美为奉化可汗，并在两天后任命左龙武统军皇甫遇为镇国军节度使，张彦泽为彰义军节度使。

夏四月初一（壬申），晋高祖任命河中节度副使薛仁谦为卫尉卿。四月初五（丙子），晋高祖任命汝州防御使宋彦筠为同州节度使；任命护圣左右军都指挥使李怀忠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兼领寿州忠正军节度使；任命奉国左右厢都指挥使郭谨为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兼领夔州宁江军节度使。

四月初七（戊寅），晋高祖下诏废除长春宫使的职位，原来宫使的职责由州司负责。次日，他因明德殿和宫城南门同名，所以将它改名为滋德殿。同时，他任命华州节度使刘遂凝为右龙武统军，任命原右龙武统军张廷蕴为绛州刺史。第二天，他任命征至朝廷的郑云叟为右谏议大夫，并为罗隐之赐号维希夷先生。

也在四月初，南唐江王徐知证等人请求也改姓李，但南唐主不许。四月初十（辛巳），南唐主到南郊祭祀昊天，并于两天后宣布大赦。

四月十三（甲申），晋高祖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兼兵部侍郎崔棁为权（代理）判太常卿，任命端明殿学士兼户部侍郎和凝为翰林学士承旨。

自从后梁太祖执政以来，天子大多先与崇政使或枢密使商议军国大政，然后宰相接受成命，颁行制敕，其间也只不过引用典故和处理文字而已。晋高祖接受后唐明宗朝枢密使安重诲专横跋扈的教训，所以在即位之初，只任命桑维翰兼任枢密使。当桑维翰被免去枢密之务，刘处让成为枢密使时，他的奏对经常让晋高祖不满意。当刘处让遭遇母丧丁忧离职时，晋高祖趁机也在四月十三这天，干脆废除了枢密院，将大印交付中书省，枢密院的事全都让宰相分管。他还改任枢密副使张从恩为宣徽使，罢免了枢密直学士兼仓部郎中司徒诩和枢密直学士兼工部郎中颜衎的枢密职务，让他们并守本官。然而勋旧大臣和内宫近习都不识大体，习惯了平常的做法，所以总想恢复枢密院。

晋高祖觉得当时官场除名，但还留在京城的后唐大臣都很贫困，所以这时又重新任命李专美为赞善大夫。四月十五（丙戌），他又任命韩昭胤为兵部尚书，马胤孙为太子宾客，房暠为右骁卫大将军（《旧五代史》分别作韩昭允和马允孙及房皓），让他们在该位置退休致仕，因此得到一定的津贴。

四月十七（戊子），晋高祖听从湖南节度使楚王马希范的奏请，将那里的永、岳二州升格为团练使额，并改湘川县为全州。

闽主王昶忌妒他叔父前建州刺史王延武和户部尚书王延望的才气和名望。巫师林兴和王延武有过节，便假托鬼神的话说：“王延武和王延望将要发动事变。”闽主也不派人调查，就在这期间让林兴带领壮士到他们的府邸去把两个叔父都杀了，连同他们的五个儿子。

闽主采用道士天师陈守元的话，在禁宫修建三清殿，使用黄金数千斤铸造宝皇大帝、天尊、老君的塑像，昼夜作乐，焚香祷祀，求取神丹。闽国政无大小，全由林兴传达所谓宝皇大帝的命令决定。

五月初一（壬寅），晋高祖登御崇元殿接受朝贺，仗卫正式。次日，他让左仆射刘昫兼任太子太保，进封谯国公。五月初四（乙巳），昭顺军节度使姚彦章去世。同时，朝廷将灵州的方渠镇升格为威州，隶属灵武，并将旧威州改为清边军。

五月初七（戊申），晋高祖加马希范为天策上将军，赐给他大印，听凭他开府设置部下官属；同时他任命前邠州节度使安叔千为沧州节度使。五月初九（庚戌），晋高祖让虞部郎中杨昭俭以本官兼知制诰。次日，他根据吴越王钱元瓘的请求，在温州设置静海军。

也在五月初十（辛亥），南唐主改封吉王徐景遂为寿王，封寿阳公徐景达为宣城王。

五月十一（壬子），晋高祖任命侍御史卢价为户部员外郎兼知制诰。同时，户部尚书崔居俭病故。五月十三（甲寅），晋高祖下诏禁止朝臣向外州府寻求上表，奏荐自己的亲友。次日，朝廷将金州升格为节度使镇，在那里部署怀德军，并任命齐州防御使潘环为怀德军节度使。晋高祖还为退休的右谏议大夫致仕郑云叟赐号为逍遥先生，并给他致仕的官俸。

也在五月十四（乙卯），南唐镇海节度使兼中书令梁怀王徐知谔病故。

五月十六（丁巳），晋高祖任命刑部尚书姚顗为户部尚书，兵部侍郎兼代理太常卿事崔棁为尚书左丞，工部侍郎任赞为兵部侍郎，礼部尚书李怿为刑部尚书，左丞卢詹为礼部尚书，左散骑常侍韦勋为工部侍郎。

五月十九（庚申），朝廷废置华清宫，将它改为灵泉观。次日，御史台上奏说：“省台的知杂郎官上任时，在赴省台的礼仪上，军巡邸吏之辈，按惯例都必须公开参拜；赤县的府司也都得上呈杖印。今后资历年深的御史判杂上任时，臣也想根据这一前例。”晋高祖准奏。

南唐人将禅位给南唐主的前南吴主让皇杨溥的宗族迁徙到泰州，把他们居住的地方称作永宁宫，防卫得非常严密。康化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珙称病，离职后回归永宁宫。五月二十四（乙丑），南唐主任命平卢节度使兼中书令杨琏为康化节度使。杨琏一再推辞，并请为他父亲让皇守完规定的三年丧期。南唐主答应了。

南唐主准备立齐王李璟为太子，但他一再推辞。南唐主便任命他为诸道兵马大元帅、判六军诸卫、守太尉、录尚书事、升、扬二州牧。

五月二十五（丙寅），晋高祖根据吴越王钱元瓘的请求，任命镇海军衙内统军、上直马步军都监、检校太傅、睦州刺史陆仁章为同平章事，遥领遂州武信军节度使；任命镇海军兴武左右开道都指挥使、明州刺史仰仁铨为检校太傅、同平章事，领宣州宁国军节度使。

六月初一（辛未），陈郡平民王武挖地时找到数饼黄金，州牧取走后进贡给后晋朝廷。晋高祖说：“人家祖先收藏的东西，既然不是什么符命珍宝，就不适宜籍没官府。”于是命令将黄金还给挖到它的人家。

六月初十（庚辰），西京洛阳出现大风雨，应天福门的屋瓦全都刮飞了，屋顶的鸱吻也都吹折。六月二十一（辛卯），晋高祖下诏，让礼部的贡举暂停一年。

闽国判六军诸卫建王王继严深得军心，闽主王昶非常忌妒他。也在六月，他罢了王继严的兵权，更名他为王继裕，然后任命他弟弟王继熔判六军，去掉诸卫的名称。

同时，巫师林兴的欺诈行为被发觉，闽主将他流放到泉州。懂得预测凶吉的望气者说宫中有灾异，闽主便于六月二十五（乙未）迁居到长春宫。

秋七月初一（庚子），日食。西京发大水，伊、洛、瀍、涧水全都泛滥，还冲坏天津桥。

七月初四（癸卯），晋高祖任命华清宫使李顷为右领军卫上将军。

成德节度使安重荣是行伍出身，生性粗鲁直率，仗恃勇猛而骄横残暴。他总跟人说：“现今的天子，只要兵强马壮就能当上。”使府官廨里有个高达数十尺系长条旗的幡竿，他曾挟着弓矢跟身边随从们说：“我要能射中竿上的龙头，那就必有天命。”结果果然一发中的，于是更加自负。晋高祖派安重荣到成德去取代当时在那里自称留后的秘琼时，曾告戒他说：“秘琼要不肯接受替代，朕将给你另一个大镇，千万不要用武力强取。朕担心那样秘琼将为患更深。”安重荣因此认为晋高祖胆怯，便跟人说：“秘琼不过一个匹夫而已，天子还这么怕他。更何况我身居将相重位，又有这么多兵马！”每次奏请，他的要求都很过分。一旦执政大臣有所否决时，他总是愤愤不快，于是开始集聚亡命之徒，购买战马，有飞扬跋扈，篡夺朝政的野心。晋高祖也心知肚明。义武（定州）节度使皇甫遇和安重荣是亲家，所以晋高祖于七月初五（甲辰）改让皇甫遇带着检校太尉的头衔出任昭义（潞州）节度使，不让他和成德接邻；并改任潞州节度使侯益为徐州节度使。

七月初七（乙巳），闽国北宫着火，将那里的宫殿烧毁殆尽。

七月初九（戊申），御史中丞薛融等人上呈他们详细制定汇编的敕令三百六十八道，分为三十一卷。朝廷加以颁行。

当天（通鉴作七月十七丙辰），晋高祖下诏说：“早先曾下令天下州郡，官府民间都允许铸钱。近来见到很多民间铸造的铅锡并用，还有缺边薄小的，有违定制。今后将依照旧法禁止民间私铸钱币，专令官司自铸。”

七月二十三（壬戌），晋高祖让太子少师梁文矩在太子太保位置退休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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