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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辈的陈村往事 (6)

(2021-11-16 20:39:54) 下一个

作者:阿强 

这家杂货铺经营的是锦波家乡的土特产新会葵艺,一种用葵叶制作的产品。

新会盛产葵树,早就很有名气。新会葵树是属于热带和亚热带作物,寿命约有七十到一百四十年,但一株葵树从生长到收成需要六年之久。葵树还可以抵抗台风的袭击,葵叶能起到减弱风势的作用。葵叶的用途很多,除了可制作葵扇之外,还可以用来制作葵衣,新会人习惯把葵衣叫做梭衣。在塑料发明之前,葵衣就是农村人下雨天使用的雨衣。葵叶还可以编织成用来做架搭棚房的材料,葵叶柄的纤维可以做葵绳,葵骨还可以做成牙签,也就是常说的葵骨牙签。

另外,新会葵艺,是新会的民间传统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据说东晋时期就已经开始有葵树种植和葵艺加工了。清代乾隆至光绪年间,新会葵艺发展到达鼎盛。葵艺是以植物蒲葵为原料制作而成,集造行艺术和编织、绣花、绘画、印花等工艺于一体,而新会最有名又最普通的葵艺就是新会大葵扇。

锦波心中一阵好奇,不由自主地走进这葵艺铺。

铺老板热情地招呼:“后生仔,想买点什么?这些都是刚进的新鲜货。”

锦波听到老板熟悉的新会口音,就说:“老板,听口音是新会的,对吧?”

“对,新会七堡的,姓李。后生仔,你是新会来的?”老板打量着年轻人。

“啊,原来是老乡,我也是七堡的,也姓李。”锦波有点兴奋。

“老板是哪村的?”锦波接着问。

“涌沥。”老板说。

“我是横涌的。”锦波说。

老板说:“那我们是邻村了,同一个太公的。”同太公就是同祖辈的意思。

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板马上亲热起来,改用新会话和锦波聊了起来。

锦波说:“听家父说,我有个涌沥的堂兄,小时候离开家乡就没回去过,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老板说:“你是不是说锦裳?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带着他离家谋生。”

锦波说:“就是锦裳,我们小时候都叫他‘大旧裳’。”粤语“大旧”就是大块头而有点笨头笨脑的意思。

其实,锦波也不大清楚那堂兄为什么有这么一个绰号。大概是其父亲去得早,孤儿寡母的就常被村里的恶霸欺负而不敢反抗,村里的孩子就觉得他笨而好欺负。

老板说:“听说两母子去了香山南水,现在开了一间小酱油作坊,生意还不错,两餐过得去。”那时的香山县南水墟就是后来的珠海县南水镇。

老板问:“你是出来找锦裳的?”

锦波说:“不是,只是顺便打听一下。半个月前,乡下发大水,田全给淹没了,现在耕作不了,不想在家里干坐,想出来打打工,赚点钱回去。”

锦波顺势问老板:“你的铺铺请人打工吗?”

老板这时才留意到眼前这年轻人,中等的个子,一脸的帅气,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尽管是耕田人的模样,但皮肤并不像耕田人古铜那么黑,还斯斯文文的,而且斯文中带着憨厚。

老板看着,着实高兴,想了一会儿,说:“你真是好运了,我正想找个伙计,帮我看头看尾的,咱们是同太公的,你就留下来帮我吧。”

锦波怎么也没想到,运气突然就来到眼前,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马上给老板一个单膝下跪:“多谢老板,多谢老板!”。

老板赶忙把锦波扶起,说:“世侄,不用这么客气。”

锦波站了起来,老板继续说:“我叫兆伦,以后你就叫我伦叔得了。”

锦波赶紧说:“多谢伦叔!”

然后锦波说:“我叫锦波,村里的人都叫我波仔。”锦波从来都不喜欢父母起的名,觉得那“彪”字不好听,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字“锦波”。

伦叔拍拍锦波的肩膀说:“好,波仔,虽然是同太公的,但还是先说好了,你在我这里打工,要勤快,抵得谂,重活轻活都要干,钱不多,每月一吊钱,包吃包住。”抵得谂是广东方言,意思是肯吃亏,不计较。

锦波一听,高兴极了,简直要蹦跳起来。每月竟然有一吊钱,这简直要发达了,一吊钱可以买十石米啊!

就这样,锦波成了葵艺铺的小伙计。

锦波很勤快,勤勤恳恳,起早贪黑地干,人又抵谂,大事小事都不跟别人计较,做事又诚实憨厚,很快就得到伦叔的青睐。不久,伦叔就把锦波从后台做杂工调到了前台负责招呼顾客,帮助看管门面的生意。

这个阳光帅气的小伙,能说会道,又幽默诙谐,使店铺日益变得生机勃勃。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店铺就突然门庭若市热闹起来。看着葵艺铺的生意日渐火红,伦叔自然就喜上眉梢,打心眼里不知有多高兴。

一晃就五个月过去,春节就要到了。锦波想起跟大哥和二哥的相约,要回家过新年。锦波向伦叔要了几天假,大年廿九,回到了横冲。

大水早就无影无踪。锦波看到远处近处一群群的鸭子在溪河里喜戏,这使他马上想起自己的童年,曾经是个看鸭的少年,还夸过口说捡鸭蛋捡到手软。春江水暖鸭先知,虽然现在还未开春,看着一群群嬉戏的鸭子,锦波知道春耕就要开始了,他看到有村民们已经开始做春耕的准备了。不少农户已经在育秧和犁田,似乎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去年的那一场大水灾,眼前是好一派春天的气息。

熟悉的家终于出现在锦波的眼前,锦波看到屋顶上的烟囱,袅袅的炊烟正在升起。

这是一座青砖绿瓦只有十七桁的小屋子。以前农村的屋子,都是用“桁”来度量大小的。桁就是屋顶桁架上的斜梁,斜梁之间的距离是有一个标准的,而十七桁就是有十七条斜梁。这样,只要知道是多少桁,就知道这屋子有多大。

锦波迫不及待地向着家跑去,还未进家门,就大声叫喊:“爸!妈!我回来了!”

听到锦波的叫喊,爸妈一阵惊喜。妈丢下手中的禾杆草,顾不上给炉灶再续上一把,爸也放下正抽着的竹筒大烟,赶紧跑出来迎接。妈大声叫着:“波仔,你回来了,想死我们了!”

妈扶着锦波两只手臂,激动地说:“让妈好好看看,波仔,一切都好妈?”

“好,很好。”锦波调皮地说:“妈,你看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长胖了没有?你儿子是不是越来越比他爸还要靓仔?”

妈用力捶了锦波一下:“还是那么不正经的,你是大人了,还像小孩一样。”

其实,锦波实岁只有十六岁,还没到十七岁,农村人习惯用虚岁,锦波确实还是个小孩。

走进家里,一切都没变。

锦波放下行李,马上就想起大哥和二哥,急着问爸:“大哥二哥怎样了?”

爸说:“你们三兄弟不是一起的吗?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锦波说:“我们在省城就分了手,我去了顺德陈村,大哥二哥说回家来。”

妈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妈说:“你大哥二哥一直都没回来过,我们还以为你们三兄弟一直都在一起。”

爸倒不紧张,不慌不忙地对锦波说:“既然你们约好了,说不定他们俩现在已经到了家,或者正在路上,很快就会到家呢?”

锦波等不住了,说:“爸,妈,我现在就过去伯父伯母那里,看大哥二哥回来了没有,我想死他们了。”

说完,锦波一阵风似地跑出了家门。

没多久,锦波回来了,妈急忙问:“大哥二哥都回来了吗?”

锦波说:“还没有。”

爸说:“别担心,今天才年廿九,说不定明天才到呢?”

锦波告诉父亲:“伦叔说,锦裳两母子去了香山南水,现在开了一间小酱油作坊,生意还算不错。”

父亲说:“那就好了,他们两母子真是可怜,孤儿寡母的,以前还常遭人欺负。”

锦波对妈说:“我跟两伯父伯母说好了,年卅我们三家一起在我们家吃团年饭。”

说着,锦波打开行李,跟妈说:“妈,你看,这是我从顺德带回来的土特产干货,明天记得用来做团年饭。”

妈和两个伯母,忙乎了一整天,做好了丰盛的团年饭。

他们一直在等啊等,等了一整天,等到年卅的团年饭开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大哥和二哥回来。不能再等了,锦波只好点燃炮竹,开饭了。

虽然三家人一起团了年,但是大哥和二哥的缺席,使三个家庭都笼罩着担忧的气氛。

 

(根据前辈叙述改编,未完待续。原创文章,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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