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纯合被击毙真的是活该吗？

5月15日、16日，新浪微博，北京@郑在索律师 发起了两项有关徐纯合案的网络投票，其一为：“男子被击毙，该不该追究民警责任？”其二为：“您认为：央视公布的‘徐纯合被击毙案’的结果公正吗？”截至17日零时，第一项投票当中，选择“必须公开监控录像，异地管辖召开听证会”的占到65.5%，而选择“不应该，男子严重危及公众安全”的占20.9%。第二项投票，由于可以复选，结果比较复杂，但选择“公正，徐纯合暴力袭警，击毙活该”仅16.1%。而就在这“少数派”的选择中，有一位我多年的好友，自称“骑墙派”，对我的质疑给出了这样的答复（下图）。我觉得，这种自以为是、自以为公允的姿态，在当下中产、小资阶层中极具代表性，我必须对此说点什么。

“自由+法治”——多好的词呵！我相信，我这位朋友的立场是真诚的（绝对不是五毛），但不一定能代表@北京厨子 的意见。厨子总摆出一付很拽、很担当的样子——“别TM玩虚的，我只认真相！”所以，CCAV一播出视频，他立刻就缴械投降了：“李乐斌警官，我错了。我在听信传言的基础上骂了你。对此我深表歉意。新华社两位记者，我错了……”如果不是被人抓了命门，厨子应该清楚：央视新闻都有真相，这世界还有谎言吗？当然，也不能排除厨子智力下降的可能，因为在15日的一条微博中，他信誓旦旦告诉网友：“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应尽义务。”——试问：在当今中国，谁是公民？你是公民吗？你有选票吗？你知道你交的税是怎么用掉的吗？你能要求一个统治中国60多年的政党滚蛋吗？如果在当今中国你我这样的草民都能算公民，这世界还有奴役吗？

放下脑残的厨子不表，咱们再来看来我这位朋友的观点。她对“现在的公知”颇有微词，认为他们“和过去没上台的TG手段一样”，“裹挟民意当炮灰，给自己镀金。”暂且不论她所谓的“公知”是何许人也（厨子也被广泛认作“公知”哦），至少她对TG的手段是鄙夷的，认为“公知”和TG一样“拿谣言代替真相，拿政治对战法治”……请问：你这是特指“没上台的”TG，还是上台至今的TG？如果是前者，你有何依据证明他们已经改弦易辙、弃恶从良？如果是后者，他们至今都这样（谣言代替真相，政治对战法治），你为何还相信他们的喉舌告诉你的所谓“真相”？对“公知”和TG各打五十大板，并不代表你有自己独立的立场，除非你亲自去按常规证据链走一趟，你自然会知道，阻止你了解真相的到底是TG，还是公知。

我相信，她的善良也是真诚的，但同样矛盾重重：“（我）才不会忽悠人袭警，给人合法开枪的机会。”——你看，还真的是为普通人的生命着想。你这么珍惜人的生命，所以你选择了“徐纯合暴力袭警，击毙活该”？不管TG如何卑鄙，只要“合法”开枪就是“击毙活该”？当初纳粹击毙犹太人也是“合法”的，东德士兵击毙翻越柏林墙的民众也是“合法”的，朝鲜士兵击毙“脱北”分子也是“合法”的，你一句“活该”就心安理得了？谁来对出逃的纳粹战犯实施全球追杀？谁还会推倒柏林墙让人们自由迁徙？中国和朝鲜永远是人类文明的例外之地？中国人和朝鲜人永远都这样“击毙活该”？亏你还标榜“自由+法治”，请问：中国是你标榜的“自由+法治”之国吗？如果是，你对TG的态度如何解释？如果不是，你所说的“合法（开枪）”还有什么意义？

很多人拿美国警察对袭警的常规处理办法和徐纯合案做对比，但是他们忘了一个大前提和很多小前提。这个大前提就是，美国是三权分立的多党制宪政民主国家，美国任何一届执政党都不需要（也不可能实施）“维稳”，警察为国家而不是为某政党效力，而国家是选民（纳税人）的，警察对平民开枪将面临最严格、公正的调查，该调查同时还受到在野党、相关社会组织、民众以及全国新闻媒体的密切追踪。也就是说，任何一起警察枪击事件都有整个国家的公信制度及其公信力作背书。中国有吗？对中国执政党来说，“稳定压倒一切”，党领导的警察系统在开枪时，到底是在“保护群众生命财产安全”，还是在“不惜一切代价维持（政权）稳定”，这两种动机并不总能协调一致，事实上，在许多现实问题上，二者常常是并最终是冲突的。

还有几个小前提：

1、美国公民人人都可以申请持枪（警察面临的危险自然要大很多），中国可以吗？

2、美国警察可以阻止乘客上车、接受调查，遇到不服从者可以立即强力制服，但不会对对方逐步施暴，直至激怒对方失控，然后开枪击毙。中国铁路警察李乐斌是怎么做的呢？

3、说到底，美国警察开枪之后的责任追踪体系，是确保其正当性的关键。司法独立、第三方调查、证据公开、多方听证、民众监督、媒体自由报道、刑事与民事诉讼、大额赔偿等等，种种来自后端的责任、压力，烙印在每个警察的潜意识深处，令其在执行公务中，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选择开枪。中国有完整、公开、公正的后端调查体系吗？国家意志在中国警察心里是纵容还是约束？

4、美国是个清教徒国家，人文主义教育根深蒂固，把人的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加上警察入职前经过严格的道德审查与人格测试，这在警察开枪的前端又设了条心理防线。而在“七不讲”的中国，连普适价值都要反对，成天宣传爱党爱国，一条或几条人命与党国稳定大业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中国警察真的能分清“制止上访”和“草菅人命”之间的界限吗？

所以，不要拿美国的袭警与中国的“警袭”对比，不要用美国的合法来解释中国的“合法”，尤其不要在生命权、财产权、自由权、选举权、尊严权、自决权等都“中国特色”的时候，却要在警察开枪权上向美国看齐。统治者有此企图还说得过去，你一介草民，还要誓死捍卫警察对你的开枪权，你说你这是哪根筋短路了？

张雪忠在《庆安枪击事件启示录》中有一句精辟论断：在中国，开枪的真相，总是拿枪的说了算。我们必须认清中国是一个集权国家、对内实行极权统治的事实。中央集权+极权意味着什么，你可以百度或维基一下，肯定不可能兼容自由、民主、宪政、司法独立之类。它可以有法治——依靠法律来统治，但法律有明文规定：党领导一切。于是，党就从自己制定的法律中获得了所有权力，并“领导”法律“依法治国”。显然，他们的法治是不可能有你的自由的，除非……当你把“自由+法治”作为自己信条的时候，你真明白你要的是什么吗？

只有当你成为“统治者”时，“自由+法治”才可能同时成立。你的法治就是你的自由。而你不可能成为一名独裁者，那你只能通过“选票”与亿万个“你”共同统治你们的祖国。那就是宪政民主。你不可能既坚持自己的自由（肯定没有），又支持党国的法治（有枪杆子，根本不需要你支持）；你以为你骑墙风景独好，其实不过是在绞索上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