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Sandy灾后重建 （二）

无数次上班我开车经过Marine Parkway Bridge大桥时，从顶端往下俯视Breezy Point，平平窄窄的半岛，海平面只比岛面低了几英尺。遇上有风的日子，远处的大海跟起伏的山丘一样，视角的原因看上去似乎比海岛还要高，毫不夸张地说一个十英尺左右的浪头基本上就可以吞没整个海岛。无风的日子尽管风景如画，但是因为这场飓风，那蓝盈盈的海水看上去让我的心里总是有森森发冷的感觉。

据当地的居民讲述，Sandy是 10月29大约6半到7点之间登陆的，85 英里每小时的飓风加上潮汐处于高位，又是圆月的日子,几个因素凑在一起，使得Sandy成了纽约市百年难遇的自然灾害。

沿海的房子，损坏的程度，就像被巨人粗鲁地左一下，右一下推得乱七八糟的。下面我贴了一些沿海房屋的灾情，图片由于镜头有限，显示不出真实的灾情。如果不是亲临其境，是很难感受那种大规模的满目疮痍的。




海水竟然生生地把烟囱从房子上拽开来

这栋房子是被抬到街中央来的，它本来是在左边房子的右手边来的。



居民们跟我说，这个地方以前很美的。栈桥上可以钓鱼。右边的房子是个酒吧，居民们在这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我们穿的橘红色夹克，让灾民对我们有很高的信任度，他们会主动和我们聊起自己的经历。我很惊讶地发现，没有听从撤退命令的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回想当看电视的时候，我只觉得那些拒不撤离的人愚蠢又讨厌，不仅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不尊重那些营救人员的性命。跟他们交谈之后，我才了解了他们的衷由。

也许他们也承受着整个社会对他们没有及时撤离的指责，一旦有机会，他们也急切地想为自己辩解。Roosevelt Walk的Ryan 在我向他问路时偶然提到这个话题时，还特意陪着我走了一段路。他说以前每次飓风要来的时候，那些媒体为了赚眼球就会极尽夸张之能事，大肆宣扬其威力，比如2011年的Irene飓风，媒体称其为Hurricane of the century。当地政府居民都严阵以待。警察甚至挨家挨户地敲门通知撤离。海边几乎所有的居民都提前撤离了。结果Irene只不过是一场大点儿的暴风雨而已。居民们后来发现地下室只积了一英寸的雨水。他们普遍认为如果不离开的话，完全可以把水及时排出去的，从而避免地下室的物品被水浸泡。所以当媒体在十月底又开始大造声势说Sandy 是Hurricane of the century 时，不少人都嗤之以鼻，以为媒体又在小题大做。警方也怕再象上次那样搞得草木皆兵而备受外界的嘲讽质疑，所以这次除了发发警戒通知外，并没有上门来挨个督促撤离。

可谁知道这次的Sandy会有这样大的破坏性呢， 这样规模的飓风连他们的祖父辈也没有经历过啊。

每一个逃过劫难的灾民都有自己不同版本的惊魂之夜。

海水来势非常迅猛，在海边没有撤离地居民说，房子与房子之间就像是有大河在奔流，搅得房子摇摇晃晃好像船屋一样。很多人当时正在地下室查看。等听到洪水冲破玻璃窗的时候，他们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淹没了。幸好在海边生活他们的水性都很好。大部分人经过拼命挣扎游出地下室而保住了性命。有少数人却没有这么幸运，其中Gerritsen Beach的一个女士被破碎的镜子划伤，流血不止不幸罹难。还有个人因为地下室的房门被水压顶住了打不开，被淹死在里面。有些居民当时正在一楼，洪水瞬间汹涌破门而入，他们根本来不及抢救任何东西，惊慌失措中只随手抓了触手可及的东西就逃到了楼上。那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官方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统计数字。另外一个灾情比较严重的地区Staten island，据那儿的志愿者说，在灾后一个多月还有尸体不断从废墟中挖出来。

令人惊奇的是，Breezy Point 被烧得很惨，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遇难。罹难的都是其他地区的居民。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这个地区独特的社区氛围使得邻居们守望相助，共同渡过了险境。媒体后来一直都在探讨起火的原因。在现场的瓦砾中，我遇到了一个年轻人Tim。他的一个老年邻居拒绝撤离，所以那晚他决定留下来照看她。Tim告诉我起火的原因是一个变压器爆炸引起的。那个爆炸的变压器就跟烟花一样灿烂，发射出紫蓝黄橙的光芒。强大的电流击中了一间房子，在85 mph的强风中，大火迅速地蔓延开来。Tim 见势不妙，赶紧破窗而入去救他的邻居，在黑漆漆的夜里他划着橡皮小舟将她辗转几次最后终于送到一个了安全的地方。

Breezy Point 是一条沿东西向的狭长岛屿，一条唯一的主路横贯东西。在主路的两旁，街道沿南北延伸，车辆可以通行的大道叫Street, 只容人行走的小巷叫Walk。这些Walk的名字很有意思，其第一个字母按26个字母的顺序排列。大火恰巧是在东面的Atlantic Walk 开始的，终止于西面的Jamaica Walk。

住在Olive Walk的屋主Frank去年Irene 飓风来的时候撤离了，这次他正在地下室忙着用泵排水。等他从被淹没的地下室挣扎爬到二楼，还来不及庆幸，就被蔓延过来的大火惊呆了。Frank说其实当时最害怕的不是洪水，而是逼过来的熊熊大火。岛上完全停电了，黑灯瞎火狂风大作中，遍地汪洋，路上的水也淹及腰部以上，留下会被烧死，逃出去可能会被淹死。灾民们说，飓风挟带上岸的是深海底部的水，冰冷刺骨，因为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些深海独有的贝类被遗留在了陆地上。就算是会游泳的人，在那样低温的海水里，生存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幸运的是，当大火烧到Jamaica 的时候，风向改变了，火势转向那条进岛主路的方向。主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离带，大火终于被阻止了。

岛上本来是有自己的消防站的，但是消防车被淹无法启动，水势也抑制了消防队员的行动。齐腰深的海水从11点左右才开始退去，到凌晨2点左右的时候，外面的消防车才可以开进来救火。不过那个时候，一百多家房屋早已被烧成灰烬了。

这是我在网上找到的被烧毁地区的照片


网上找到的当时大火肆掠的照片



废墟一片狼藉，烧焦的糊味在一个多月以后才散去。



能烧的都烧了



每天都有居民回到曾经的家园缅怀，翻找物品，他们肃穆的神情让人动容。


很多人告诉我照片被毁是他们无法弥补的损失。


圣诞的时候，有人在曾经的家园放了圣诞树。



废墟上随处可见飘扬的星条旗。Breezy Point 住了很多退休和在役的警察，消防队员，军人，所以这个地方有浓厚的爱国主义情绪。

[mzhang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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