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啊, 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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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记实 (三)老师的父亲被镇压了

(2022-01-07 04:21:35) 下一个

1970年随父亲走五七道路下放到农村。

村里小学有一位民办老师是文革前名牌高中毕业,这所高中在50年代初是辽宁省7所重点高中之一, 文革前的大学升学率是94%以上。

WDZ老师28周岁未婚,和老母亲一起过日子,三间平房很新。当地苹果之乡,很富裕,吃穿不愁,外地女孩很愿意嫁过来的,一般男的23岁未婚就是大龄了。我觉得很奇怪,难道就是因为他身材矮小,大概身高只有1.55米,很瘦小找不到老婆吗?

他的叔叔是村里不多的党员之一。

我买了几本新书沸腾的群山,艳阳天,金光大道,激战无名川, 战地黄花分外香等几本小说借给他读。民办老师每个月有5元现金书报补助,他说要全部用来买书。

这时候,国家制定了9年义务教育,开始实施在全国7万个公社每个公社建立一所中学,在全国75万个大队每个大队建立一所小学。我们大队是由3个自然村落组成的,其中第一生产小队所在的村落比较大,是离大队比较远的,孩子上学在邻村李屯小学上学,现在因为每个大队一所小学的政策,一队的孩子们到我们小学来上课。

1972年我们公社建立了公社中学,他被抽调到公社中学当化学老师。我们小学已经戴帽了6年级,这样他们和我们5年级就升到公社中学去上学,7年级和6年级。中学只有2个年级,还没有8年级和9年级。我们年级有6个班级,每个班级70多个同学。这是邓小平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时期,我们还真的抓了一阵学习。

期中考试后的一天,W老师在操场看见我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化学考试题了?

我一脸懵圈:怎么可能呢?

W老师说:你的化学成绩98分,全年级第一。

我感到奇怪:什么地方错了?

W老师说:化学方程式的一个分子式的化学价写错了,扣了2分。

我告诉他我们班的两个大耳朵13岁的WEY和14岁的GLY很聪明。

W老师说可惜了,他们俩不会化学方程式配方。

期末考完试放假,成绩未公布。班主任TWC老师让我的同桌ZJS放假期间到学校抄分数并记录下来。同桌字写得非常漂亮,美术很好,有画画的天赋。他一个人寂寞,就拉着我一起去学校,当时整个学校里就我们俩人。要抄录整个年级的政文史地数理化7门课的成绩,得抄录7 × 420 =  2940张卷子的成绩。于是我们两进行分工:我负责翻开每一张卷子念分数,他负责抄录。

考试的成绩使我大吃一惊:全年级数理化各科成绩60分以上均只有3人,其中包括考试抄我的这位同桌。我的历史地理数学化学都是第一名,一位学校老师的女儿物理95分,比我的多一分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我的成绩是政治70多分;语文不到90分,作文分低,语法满分;历史100分, 意外,讨论题怎么也得扣几分吧;地理100分;数学95分;物理94分;化学还是98分。

可见文革对教育的破坏触目惊心,当然农村孩子要干农活,好好学习的不多,很多孩子不上中学, 女孩子有的只上到4年级会算数会写信读报纸就不上了。邓小平教育修正主义回朝力图纠正教育路线。

这位教化学的W老师讲得不错,我们没有做任何化学实验,能听懂不容易。第一次上课时,同学们看着他长得很瘦小不太尊重他,在课堂上大声讲话,他制止了一下没效果, 大怒,立即摔门离开教室空了这节课。从此以后同学们再也不敢起屁了。我相信他喜欢我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同村的。

在这所中学仅仅上了一年的学,我就离开了。

时光如梭,很到了1988年冬天,我到父亲下放的地方温泉疗养院疗养,去他家看望他。

我问他:W老师还认识我吗?

他看着突然出现眼前的这位彪形大汉想了一下:不认识。

当我告诉他我的名字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大个呀!进中学时全县摸底考试,在全县5所城镇中学和33所公社中学中,你的总成绩第一名,给咱们学校争光了。

“我怎么不知道?成绩也没公布。”,我问道。

他说:“成绩太差,学校决定不公布成绩了。”

然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参加77年的高考?

他说他是文革前高中毕业的,过了年龄了,再就是有家庭问题。

他说在·1946-1947年, 东北民主联军的火车在哈尔滨被炸了,东北解放后有人揭发是他父亲炸的,结果他父亲被镇压了。

当他知道我已经大学毕业几年了,就问我是否进修过,村里上辽宁师范大学的WZL又进修过了。

我告诉他:我们部有几百万职工,他们从全国各地到我们那里进修,我们是部里科技中心。

听说我在部里工作,他请求我能不能替他父亲伸冤,不是他父亲炸的铁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文革前他没有考大学。

我说:行,你写个状子或申诉书寄给我,我给你亲自递交给铁道部铁路高级法院。我还真认识铁道部机关工作的人,我可以问清楚流程。

回京后,我真打听了铁道部高院申诉过程,必须到哈尔滨铁路局铁路中级法院去申诉。不过W老师从来没有寄给我申诉书,可能是年代久远,找证人很难吧!也可能政治环境已经宽松,他也没有太高的追求就放弃了。

 

所有跟帖: 

• 回首的好文!原来老生是大才子啊!当年宇宙尽头各大队有1—-7年级学校,多数老师的水平真的是很一般…… -tomcat801 给 tomcat801 发送悄悄话 tomcat801 的个人群组 (335 bytes) (53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09:34:24

• 我们小学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240 bytes) (87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09:41:27

• 记忆力真好。 -海洋蓝 给 海洋蓝 发送悄悄话 海洋蓝 的博客首页 海洋蓝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6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1:33:23

• 远清近忘。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2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3:38:58

• 我当年在乡下上学时,好像还没有那么多门课程。至少没有地理。历史也只讲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因为历史是人民创造的。 -BeagleDog 给 BeagleDog 发送悄悄话 BeagleDog 的个人群组 (1135 bytes) (20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2:33:45

• 我小学5年就有地理课了。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532 bytes) (18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3:23:52

• 我没上过5年级,是文革停课闹革命阶段。等到复课闹革命,一下子就全搬到中学了。 -BeagleDog 给 BeagleDog 发送悄悄话 BeagleDog 的个人群组 (936 bytes) (7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4:00:58

• 那个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487 bytes) (8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4:38:12

• 70年代初的镇建制很少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352 bytes) (14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3:37:35

• 我说的是 -BeagleDog 给 BeagleDog 发送悄悄话 BeagleDog 的个人群组 (667 bytes) (6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4:22:46

• 我们应该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136 bytes) (5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4:53:51

• 农村的小学能有这个规格和这样的老师很不容易 -月城 给 月城 发送悄悄话 月城 的博客首页 月城 的个人群组 (125 bytes) (14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4:13:38

• 小学有两排平房, -老生常谈12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342 bytes) (9 reads) 01/09/2022 postreply 14:48:45

 

 

        • 老生兄记忆惊人,我的记忆好像是小学二年级被文艺宣传队选中拉二胡开始的,七岁之前都是听父母说的自己没记忆 欲借嵯峨 -  给 欲借嵯峨 发送悄悄话 欲借嵯峨 的博客首页 欲借嵯峨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0:14:32

• 儿童6岁以前的记忆一般都消失。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0:20:29

• 我最早的记忆大约是九个月大的一个片段。 a7a8 -  给 a7a8 发送悄悄话 a7a8 的博客首页 a7a8 的个人群组 (296 bytes) (10 reads) 01/09/2022  11:08:23

• 我一同事一直记得他小时候,爬进家里刚买的冰柜里,然后,冰柜门在自己头顶上关了下来 500miles -  给 500miles 发送悄悄话 500miles 的博客首页 500miles 的个人群组 (65 bytes) (8 reads) 01/09/2022  12:22:20

• 哈哈哈哈哈哈 a7a8 -  给 a7a8 发送悄悄话 a7a8 的博客首页 a7a8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5:04:25

• 片段记忆是可能的,根据而他大脑的发育,系统完整记忆不是普遍的。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2:25:10

• 到现在也不明白“修正主义”是啥东东。应该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类的 欲借嵯峨 -  给 欲借嵯峨 发送悄悄话 欲借嵯峨 的博客首页 欲借嵯峨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1 reads) 01/09/2022  10:17:04

• 修正主义应该就是 拿不定主意~ 不知所起 -  给 不知所起 发送悄悄话 不知所起 的博客首页 不知所起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0:25:17

• 挂羊头卖狗肉,不严格按照既定方针政策办事。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0:30:36

• 俗称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a7a8 -  给 a7a8 发送悄悄话 a7a8 的博客首页 a7a8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0:55:53

• 这确实是严重的修正主义。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2:25:53

• 老生兄天赋异禀,博闻强记,不去搞研究真是浪费了 紫竹箫 -  给 紫竹箫 发送悄悄话 紫竹箫 的博客首页 紫竹箫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0:33:20

• 谢谢谬赞。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47 bytes) (8 reads) 01/09/2022  10:37:50

• 同样经历,但没你厉害 Happyyl -  给 Happyyl 发送悄悄话 Happyyl 的博客首页 Happyyl 的个人群组 (496 bytes) (15 reads) 01/09/2022  11:34:17 (1)

• 我们辽宁不是高中,泛称中学,6-9年级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172 bytes) (4 reads) 01/09/2022  12:22:42

• 我认识一个博士美女也是村里第一,县里第二。。。 小二哥李白 -  给 小二哥李白 发送悄悄话 小二哥李白 的博客首页 小二哥李白 的个人群组 (318 bytes) (7 reads) 01/09/2022  13:27:51

• 你是老师生命里的阳光 香水雨 -  给 香水雨 发送悄悄话 香水雨 的博客首页 香水雨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1:52:29

• 阳光雨露香水雨?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2:28:03

• 记性真好,我就记得漂亮的女同学 NewBird -  给 NewBird 发送悄悄话 NewBird 的个人群组 (0 bytes) (0 reads) 01/09/2022  14:31:23

• 我 老生常谈12 -  给 老生常谈12 发送悄悄话 老生常谈12 的博客首页 老生常谈12 的个人群组 (140 bytes) (5 reads) 01/09/2022  14:5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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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笑薇.' 的评论 :
文革时,家父只是精神上有压力,躲过了冲击。
笑薇. 回复 悄悄话 好像所有的中国人都经历过不幸,一派摧毁另一派,就没有人躲过的。我的一个同事讲过,她文革时,上午去抄家,斗争黑帮走资派,晚上回家发现自己的家也被抄了,父母被群众专政了。她的父亲是27年大革命失败时入党,经历了长征,延安时期的干部。没能幸免。应了那句话,一粒时代的尘埃落到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一生被摧毁了,两代人被毁了。

感谢分享!!
笑薇. 回复 悄悄话 好像所有的中国人都经历过不幸,一派摧毁另一派,就没有人躲过的。我的一个同事讲过,她文革时,上午去抄家,斗争黑帮走资派,晚上回家发现自己的家也被抄了,父母被群众专政了。她的父亲是27年大革命失败时入党,经历了长征,延安时期的干部。没能幸免。应了那句话,一粒时代的尘埃落到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一生被摧毁了,两代人被毁了。

感谢分享!!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每天一讲' 的评论 :
是昨天几坛控诉镇反引出这个话题。我借用这个话题回忆几十年前W老师和我的一些事。
每天一讲 回复 悄悄话 老师的父亲被镇压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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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生此文“文不达题”,此文从头到尾并没有提及老师父亲被镇压的故事,而是老生老师的故事。不过镇压两字还是挺吸入眼球嘀 LOL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jinzhengping' 的评论 :
88年去看老师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我没进屋没看到师母。
那个地方比较富裕,原来是八旗封地,土地肥沃,海边,苹果之乡,都能吃饱饭,附近还有一个大镇子,很多家有人在镇里上班拿现金工资的。

附近的姑娘愿意嫁到这个地方过好日子。
jinzhengping 回复 悄悄话 出身不好 受尽歧视压迫 怎么有信心和能力结婚生子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ashfulx' 的评论 :
按理说女的总能家出去,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家父下放的大队还有一位28岁的小伙子,大个子1.8米多,长得不错,脾气好,瓦匠,因为是富农,也没结婚。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eijingGirl1' 的评论 :
农村土改队,农会的文化程度不高,对政策的执行把握不准,公报私仇的有。

读过周立波的1948年的东北土改小说《暴风骤雨》,里面的地主韩老六有血债,农会就决定杀他,土改工作队就把韩老六枪毙了。
bashfulx 回复 悄悄话 我们学校有一相貌出众女教师。气质高雅。四十未婚。因为其父是被镇压的警察局长。
BeijingGirl1 回复 悄悄话 老生很棒啊。 我家族里上辈也有被镇压的, 烈士的后代啊, 错杀。 文革中被抄家被批斗更是不少。 冤案太多了。 主要一些人, 包括共党的干部, 村里的干部,素质太差了。 报私仇。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花似鹿葱' 的评论 :
土改是解放前,被平反是有人申诉了吧?

W老师得写材料申诉,还得有证人材料才行。不过后来他父亲的事对他影响不大了,文革前一定有很大的影响,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不考大学?文革前那所高中太好了。
花似鹿葱 回复 悄悄话 我自己二姑父土改被镇压枪毙,1986年平反。。。。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dong140' 的评论 :
当时,我单位在我身边有不少部级干部子女,他们信息很灵通,见识广,我问过他们。
dong140 回复 悄悄话 赞博主的正义心和同情心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上城头了,里面有几个错别字改不过来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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