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时差码字,散乱的记。。。
(1)
Uber在老城区左转右拐,来到泰恩天主教堂后面的小街上。司机在一个有拱券的门洞前停下车。旅馆在院子里面,他说。看一眼宽大的门洞,从前通过客乘马车应该毫无问题,但是现在门口立着两根用来阻挡汽车的铸铁矮柱。
接过司机卸下的拉杆行李箱走进院子,箱子底下的小轮立即在弹石上碰撞出震耳的声响。庭院宽敞达阔,由周遭的房屋建筑四合围成,整个以半整齐的弹石铺地。院子一角有棵大树,树下摆了餐馆的露天座,坐着许多喝啤酒的客人。他们都安安静静的,行李箱子的声音令人发窘。从露天座起点替院子画一条对角线,另一端还有一家餐馆,客人都坐在玻璃罩顶的太阳房内。猪那厮立刻就高兴了,这地方好。
左手边的院墙辟有一个带半拱券的小门洞,仅可以通过行人。门洞旁画着一张扶手椅,椅子上方写着旅馆的名字。小门洞里是旅馆的前台,房间光线幽暗。古旧的木柜台上放着一台电脑,柜台后方的墙上钉了个存放房间钥匙的木架,一格格的,一格放一把钥匙。钥匙都拴有一柄沉甸甸的木圆印,印章刻字是房间号码。
旅馆是女儿订的,她上前登记入住的当口我从柜台上捡起介绍旅馆的小册子,惊讶发现房子初建于12世纪,之后一直是住宅。我们这是住进一件古董里来了。
护照,女儿向老爸说。And yours,Mom,她转向我。Everyone?我有点不可置信。Everyone,柜台后面对着电脑屏幕的那个人说。我注意到他的动作,显然他在把护照的细节打字输入电脑,姓名,发证日期,编号,等等。他专心敲键,专业地、仔细地核对,登记完一本,放在一旁,再登记下一本。我想到临来之前从《Footsteps》里读到的句子,Kundera writes of a time when a former ambassdor could be consigned to the reception desk of a hotel。后来猪对我说,他想到了东德,克格勃的传统。
那人登记完后领我们去房间。告诉我们电梯在哪里就行了,我说。我就是领你们去电梯呀,他笑道。你们自己找会迷路的。
跟在他后面走,发现这房子有一个内院。内院虽然不大,但是比中国的天井大。它用齐整的石板铺地,也有一棵大树。旅馆的房间都在内院里,幽静的隔绝,听不到一丁点市井声音。
电梯藏在一扇小门后,老欧洲那种很小的电梯,勉强站下三个人,幸亏我们带的行李都是carry on。那逼仄衬得步出电梯后的走廊格外高大宽敞,水磨方红砖地,兼白色的法式长窗。走过去,体会到一点前人的从容,感到那电梯和这房子要多不搭有多不搭。
-- 房间钥匙,旅馆名字印在杯子上。
(2)
台湾的政治学教授明居正说,中国人的历史将来会这样写:从公元1949年到20xx年,中国闹过共产主义。捷克人的历史现在就可以这么写,从公元1948年到1989年,捷克闹过共产主义。
新城的瓦茨拉夫广场是一个极为狭长的长方形,像一条大道。站在它东南端的国家博物馆门前眺望广场,猪发感言道,这是他们的长安街啊。
坦克也开进过这个广场,前来碾压民主化运动。不过那些是苏联人的坦克,外国入侵。一个布拉格姑娘将一朵玫瑰插进苏联大兵的枪管,从此玫瑰花和打结的枪管成为反战象征在世界风靡。好像有一个摇滚乐队就叫玫瑰和枪。1989年冬天捷克人再一次在这个广场聚集,要求结束一党专政,从宪法中删除赋予共产党垄断权力的部分。应该是看到了几个月前长安街上发生的一切吧,党领导人下令国家安全部队不得干涉公民示威。政府在11月末完成权力的和平交接,国家转型,顺利丝滑有如一块天鹅绒。明居正老师说,民主制度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制度,民主社会是在复杂的工商时代大家找到的一个比较合理可行的方式。
瓦茨拉夫广场的西北端延伸到新城和老城的边界,它让人感受到捷克的幸运。虽然曾经同为共产制度,他们没有一个梁思成,也不需要。他们也在学校里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科学,但是他们没有失心疯,没有把查理大桥上的圣人雕像拉倒丢进河里。而在爆发天鹅绒革命的11月的最后一天,他们取消了学校的马克思主义科目。
从机场前往老城区的路上看见许多苏联时代的居民楼,像成排的火柴盒子。虽然旧,却整齐划一地干净,不见有安装窗式空调。显然人们还住在里面,楼前有儿童玩耍的滑梯,是新潮的样式。那样的居民楼在中国叫筒子楼,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从里到外的脏破杂乱,如今大概差不多全拆完了。而在这里,人们似乎打算一直住下去。他们抛弃的是共产制度,居民楼是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是历史的一部分。
在城堡山上路过一幢巍峨气派的办公大楼,猜它是一个什么政府衙门。听见导游告诉一团游客是外交部,华沙条约就是在楼里面签字终止的。从前中苏交恶,华约国家纷纷站在苏联一边。现在中俄交好,捷克是北约国家。
从城堡山走下去走进老城,有一个共产主义博物馆。我远远地避开它,像避开一个噩梦。
-- 见证历史的捷克国家博物馆。1918年捷克国家独立宣言在博物馆前宣读;194x年纳粹使用广场举行大型游行;1968年布拉格之春;1989年天鹅绒革命。
(3)
大陆人说衣食住行,在台湾是食衣住行。食为先,台湾的排序更能反映人基本需求的先后?来之前听说,布拉格人的食物实而不华,几天下来感觉所言不虚。老城里餐馆的主菜就那么四样:烤鸭腿、烤猪肘、烧猪颈肉、和炖牛肉面包碗。瞧着菜单狐疑地问,什么是猪颈肉啊?猪君答,这个我最清楚了,就是槽头肉。
院子里面的两家餐馆都去了,照顾邻居生意。有太阳房的一家菜单上看到烤三文鱼,想想捷克是内陆国家,不必了。大树下的露天座先后去了三次。第一次吃烤猪肘,菜单标1000g,我和猪两个人吃的,吃掉了大半。迄今吃过四个地方的烤猪肘,在阿尔萨斯,在巴伐利亚,在美国西岸的Leavenworth,在布拉格老城的大树底下。大厨出来问候顾客时告诉他,他烤的猪肘居首。那天晚上我们先去听音乐会,散场后猪提议吃一家每道菜肴都以文化名人命名的文艺餐馆。女儿说她累死了,不吃晚饭回去睡觉,说完先走了。我表示对菜名字不感兴趣,菜好吃要紧过菜名字好听。老来就是一个伴儿吧,拖着两条腿我跟在猪后面在老城广场的周边探店。又累又饿,是舍命陪君子的感觉,不晓得什么样的餐馆才能入他的法眼。
坐上大树底下的露天座已经是晚上10点半,头昏眼花我都没有认出来已经走回到旅馆门外。餐馆仍然满座,人声变得喧哗。邻桌是一队来布拉格开会的人,喝啤酒聊天,不点菜。我点了个土豆野菇汤,端上来一小钵,惊艳!第二天下午随妹妹坐在树底下吃了个pancake。第三次也是晚餐,为了再喝一次那个野蘑菇汤。
--院子里,深夜的露天座。布拉格人晚上六点钟吃晚饭,DK eye witness推荐的本地人食堂晚八点就关门。
(未完待续)
谢谢雪中梅。下周就中秋节了,向你提前祝节日快乐。
哈,都忘记了,语文课教《绞刑架下的报告》的节选,“从门到窗子是七步,从窗子到门是七步。”当年老师把这个句子大讲特讲。做攻略时在网上看到一个好兵帅克的铜雕,没有运气在暴走中遇到。捷克家具还依稀记得一点,红塑料皮面的椅子,要结婚的青年看它们多嘛多么时髦。
的确是因为读了《The Goldfinch》,中学里读的。告诉妹妹我当学生时订阅《世界美术》,在杂志里看到介绍 Escher的画,飞鸟渐变游鱼。艾舍尔美术馆就在展Goldfinch的博物馆旁边,走十分钟就到。她表示不感兴趣,我们也就没去。:((
十几岁的孩子能去布拉格经历一番文艺洗礼,是真好命。他们看世界的角度和我们不一样,自有他们独特的发现和理解。
问好,秋天快乐。
也是长久不见,问候。真诚感谢你送歌。
这一趟旅稍稍了解到捷克人的个性。在Krumlov和当地人闲聊,他们讲自己的史上为一点小事意见不同就起争执动兵器,可想见对1968年的事不能够饶。
我对捷克知之甚少,行前读城读到一点皮毛。看到中捷两个国家历史在时间上的巧合性。捷克1948年共产党起义夺权,中国是1949;1968年中国闹文化大革命,捷克那边是布拉格之春。而到了决定命运的1989,,只能感慨老天偏爱捷克了。
长久不见,问好。我们去一趟布拉格不容易,要转机,从阿姆斯特丹或者法兰克福转。选的是前者,因为女儿要求去海牙看一幅画(Goldfinch)。从阿姆斯特丹飞布拉格只要1小时零5分钟,飞机因为修不好机舱内广播用的麦克风晚点两个小时。是一架波音737-700,我碰巧坐在了紧急出口的舱门边。想到737-Max在空中掉下的舱门,吓得我始终绑紧了安全带。好羡慕你们,大概也是飞一个小时就到了。
秋天到来,生命丰盈到巅值的季节,我们的好好体验和享受。祝你和安娜一切都好,健康、平顺。
读《Footsteps》时我想到你,有朋友真好。
这是捷克女歌手那首风靡一时的A prayer for Marta。说起那年八月下旬一个周末苏联坦克一夜间开进布拉格,当地老爷叔们依然余怒未消,在捷克在整个东欧那种对斧头帮老毛子的那种集体记忆并未随着岁月流逝而减退。捷克人同波兰人一样也不满西欧左胶大爱无疆让他们分摊难民,他们认为自己国家没有海外殖民历史的欠账,言下之意就是谁家的孩子谁家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