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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如冬雪 (41) 明天会更好

(2020-04-21 22:00:12) 下一个

星期六早上,安红开车送婆婆和建明去了机场。

在三楼托运了行李,拿到了登机牌之后,建明拉着个小手提箱在前面带路,婆婆背着个旅行包跟在后面,安红牵着露露的手走在最后。

走下十几层台阶,就是安检的地方。安检门前排了一流长队,旅客们各自拉着手提箱,沿着门前的绳索圈成的过道,排着队等着过安检。

他们来到队伍的末尾,建明停住了脚步。

露露,前面就是安检门了,咱们过不去,在这里跟爹地和奶奶再见吧,安红低头对露露说。

露露挣脱开安红的手,扑向建明。建明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双臂抱起了露露。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爹地?露露问道。

爹地要在北京工作一段时间,给露露挣钱,建明说。等你放暑假了,让妈咪送你到北京来,我带你去北京玩。北京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还有好吃的,还可以看长城。

北京有动物园吗?我想去看熊猫,露露说。

有,北京动物园可大了,里面有熊猫,大老虎,狗熊,小猴子,还有大象和长脖鹿,婆婆说。什么动物都有。等你到北京,让你爸带你去看,奶奶也可以带你去看。

露露在家好好的,要乖,听妈咪的话,别让妈咪生气,建明说。

嗯! 露露点头说。妈咪要是累了,我帮妈咪干活儿。

露露真是个大姑娘了,懂事了,建明亲了一下露露的脸颊说。

婆婆在一边看着露露,手背抹着眼睛。

露露,去跟奶奶说再见,安红对露露说。

建明放下露露,婆婆伸手把露露揽在在怀里。

奶奶这么多年都没留过眼泪了,婆婆对露露说。想到要离开露露了,奶奶真舍不得啊。

看着露露和奶奶说话,安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婆婆虽然对自己很强势,但是对露露很心疼,很心软,很宠着露露。这次婆婆能够毅然决然地把建明拉走,安红心里还是挺感激婆婆的。

我走了,你以后怎么办呢?建明扭头问安红说。

没你我就带不了露露啦?安红反问道。

建明看了一眼正在跟奶奶说话的露露,扭过头小声说:

我不是说露露,我是问我走了,你不会跟子哲在一起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啊?安红说。我不会跟子哲在一起,除非他离了婚。

他要是离了,你会跟他结婚吗?建明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现在都不想再结婚了,只想一个人好好清静一下,后面都不想了,安红说。

他会遭报应的,建明说。好人有好报,坏人遭报应。

你怎么还纠结这些?安红说。要遭报应,那你不该遭?你跟小三那么长时间,那算什么?对了,她怎么也不来送送你啊,我还有些话要告诉她呢。

丽萨没家没孩子,我没破坏别人家庭,建明说。子哲明知你有家有孩子,还利用你的单纯和天真,诱惑你,让你坠入深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等着听他的好消息。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赶紧上飞机去吧,安红皱眉说。该走了还惹人一肚子气。

好了,那我走了,建明说。放暑假的时候,给露露买张机票,我在北京接她。

露露,跟爹地和奶奶再见,他们该上飞机了,安红对依然粘在奶奶怀中的露露说。

爹地再见,奶奶再见,露露挥手说。

露露好好听话,好好学习,婆婆说。在家要孝顺妈咪,有机会多来北京看奶奶。

嗯,我可喜欢奶奶和北京了,露露说。放假的时候我就去看奶奶。

 

***

看着建明和婆婆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门后,安红松了一口气,领着露露转身离去。

她领着露露去了二楼的餐厅区域,给露露买了个巧克力冰激凌,自己要了杯热饮。她带着露露来到一个临窗的区域,坐在空着的高脚凳上,看着窗外的机场。

一架银灰色的飞机从云层下来,缓缓下降,起落架打开,落到笔直的跑道上。

一切都过去了,终于不用再担心建明怎样了,她想。好在还有露露在身边,虽然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要花很多时间精力和钱,但是孩子就是最大的财富。跟孩子在一起,看着孩子成长就是最大的快乐。

露露眼一边舔着快流到手上的冰激凌,一边看着窗外的飞机,两只小腿在高脚凳下的空隙里来回踢搭着。

回去后要跟母亲视频一下,早些把母亲接来一起住,她想。这些年来,母亲在国内,不在身边,也没能进一些孝心。以后母亲来了,要好好照顾母亲,让她高兴一些。看着露露好好成长,跟母亲在一起,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再也没有冷战没有吵架,有个简单快乐健康的生活,就这样好了。

 

***

下午安红带着露露来到Nepean体育场,走进滑冰馆。

露露坐在场边的小长木凳子上换冰鞋的时候,安红像往常一样蹲下来,去帮露露系冰鞋带。

妈咪,我可以自己系,不用帮我,露露推开她的手说。

安红愣了一下,松开了手,看着露露自己把鞋带系好。

这孩子,这么小就开始懂事了,她想。

想到此,她既高兴,又有些心酸。一定是这一段时间露露感觉到了爸爸妈妈之间的冷战,变得乖巧了。

滑冰教练走了过来,跟安红打了个招呼。安红把露露交给了教练,站在边上看看着教练把露露领进冰场去了。

她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找了一个临窗的空着的座位坐下来,从玻璃窗户里看着露露滑冰。

教练正在带着露露在冰场上做热身。教练在前面滑,露露在后面跟着,像是一只小燕子。

她拿出手机,进到跟萍姐,娟子和柳华的小群里,在里面敲了一段话说:

建明送婆婆回国去了,家里终于消停下来了。这一段因为家里的事给闹腾的,没去参加合唱团姐妹们的节日聚会,更没好意思请你们到我家里来玩。晚上到我家里来唱歌聊天吧,现在终于可以自由的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

他向我求婚啦!

晚上在安红家,娟子刚一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就伸开手指露出戒指说。

真的啊?! 安红惊喜地问道。

嗯! 娟子一脸幸福地用力点头说。

太为你高兴了!坐在沙发上的萍姐说。什么时候求的?

就是节前,娟子说。我一点儿都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他说晚上要早点儿关咖啡馆,去玩密室逃脱,我还挺不乐意的,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任性,为了去玩游戏把店给关了。然后他让我换件好衣服,打扮一下,我也没反应过来,心想去玩游戏有什么可打扮的。到了密室逃脱那里,他已经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找了几个他的朋友来,还装作互相不认识,让我当队长,带着一起逃脱,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等到了最后,来到一个屋子里,像是外星球,头顶上是星星,地上是黄沙,沙上用灯组成一个爱心,中间放了一个盒子,戒指就藏在里面。

很浪漫啊,柳华说。

他们让我去打开盒子找逃脱线索,我傻乎乎的就把盒子打开了,看见里面是一个大戒指,娟子说。我还纳闷儿呢,怎么这个戒指闪闪发光,看着跟真的一样。然后就有服务员把花送上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那几个人里谁在求婚,没想到戒指和花是给我的,笑死了。

哇,太好玩了,就是要意外一点才让人难忘啊,安红说。

他巴拉巴拉了一大通,那几个人就举着手机给我们拍照和录像,等着我发表获奖感言呢,我说,咱们这就算逃脱出密室了吗?还要不要继续找线索了? 把他们都给逗笑了。

哈哈哈,太逗了,萍姐笑着说。这回你妈不用催你了。

是啊,我回去就跟我妈视频了,我妈可开心了,终于把个不争气的女儿给嫁出去了,娟子说。

当妈的最操心女儿的婚事了,安红说。这回老人家可以放心了。

而且,我还怀孕了,娟子用手摸了一下肚子说。

啊?! 萍姐柳华安红三个人一起惊叫了一声。

哇,真是速战速决,喜上加喜啊,安红说。

咱们真该好好庆祝一下,柳华说。一个即将走入婚姻的殿堂,开始人生的新阶段;另一个终于走出了窒息的围城,也要开始新的人生。

我们家刚买了两瓶日本梅酒,很好喝,度数也不高,我打个电话让老公给送过来,萍姐说。

别喝了吧,你们都开车,安红说。非要喝的话,我地下室里有啤酒,我去拿上来。

啤酒没梅酒好喝,我家离这里十分钟,我打个电话让老公送一下,很快,萍姐说。

萍姐拿过手包来,在里面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对着手机说:

喂,你把咱家新买的那两瓶梅酒给送到安红这里来,还有我新做的酱牛肉也拿过来。

行,马上就过去,萍姐老公在电话里说。

人都怕自己一个人过,怕孤单,怕寂寞,柳华对安红说。其实一个人过也没那么可怕,你看我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自在的。人说结婚要趁早,我看离婚也要趁早,过着憋气的,早点儿离了,早解脱。

就是,娟子说。对于那种拉低你幸福指标的所谓男人,还有啥可说的,坚决离。有一种人,什么都是别人的错,连他出轨了还要赖在你头上,什么什么把你都说得一无是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简直是折磨。要我说,家都是咱们女人撑起来的,不是男人撑起来的。和一个折磨自己的人一起生活,何必呢?越早踢出去越好。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担心死了,总怕出事,晚上也做噩梦,睡不好觉,安红说。有一天晚上我梦见建明手里拿着一把刀子,上面滴着血,对着我傻笑。我当时想,完了,一定是把子哲杀了。醒来后还后怕了半天,幸亏只是个梦。如果子哲那边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其实我现在也都无法原谅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

哎,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萍姐说。如果我是你,真的爱上了,可能也会这样。看见你跟子哲好,其实我还挺高兴的,因为我知道你一直过得不开心,跟子哲好了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子哲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回蒙特利尔去了?柳华问道。

他好像还没走,安红说。我见过他老婆一次,那次之后,我就下了决心跟子哲分手,等他离了再跟他好。

啊,你还见过他老婆?是她来找过你吗?柳华问道。

是啊,她来找过我,自我介绍说叫简妮,原来是学医的,现在蒙特利尔的一家医院工作,好像是个医生助理什么的,安红说。

人怎么样?萍姐问道。

人不是很漂亮,看着也比我大一些,但是看着挺精明强干的,安红说。

有没有吵起来打起来?娟子问道。

没有,哪里有那么狗血,安红说。有次去中文学校,子哲没去,他老婆去了。我去子哲孩子的教室门前瞄了一眼,被他老婆认出来了。后来我去学校附近的Tim Hortons, 他老婆跟了过来,在里面找我谈了谈。

她怎么跟你谈的?柳华问道。

她说跟子哲十几年了,感情很深,说子哲是一个非常好的爸爸,儿子很喜欢和依赖他,他也离不开儿子,安红说。她承认跟子哲的婚姻有些问题,对子哲不够关心,但是她说有信心,能够挽回跟子哲的婚姻。

那子哲怎么想呢?萍姐问道。你们有没有谈过,如果他老婆不想离婚,他那边怎么办?

子哲说,简妮坚决不同意离婚,认为这样对她和孩子都不公平,安红叹了一口气说。简妮说至少要给她一个机会,做一些努力,看看能不能修复婚姻。如果实在修复不好,简妮也可以同意放手,但是不是现在。

看样子简妮还真不想放手啊,柳华说。那你跟子哲怎么讲的?

说实在的,见了简妮本人之后,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安红说。我跟子哲说,如果他跟简妮重归于好,能跟孩子在一起,我也理解和祝福他。后来就跟子哲约好了不再见面,不再联系,等他那边消息。

这样拖下去,对你很不利啊,柳华说。你跟子哲不见面,简妮那边可以给子哲做工作,施加压力,把双方父母都叫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的,再用孩子说事儿,子哲就可能真的给拉回去了。

是啊,我知道,安红说。所以,真的不知道跟子哲今后会怎样,能否走到一起。我想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你悬了,柳华说。我当年也是这样,见了原配,觉得原配挺可怜的,心软,就放手了,现在只能自己带孩子过了。

我想都是我的错吧,不该卷入婚外恋,安红说。前一段建明说要报复子哲,我特别担心和害怕。好在建明走了,现在我只希望一切都平平安安的,别造成更大的伤害就行了。不然,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人要学会原谅别人,也要懂得原谅自己,萍姐说。你也是挣扎了好久,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要想得开。好不容易从泥潭里挣脱出来了,至少以后会活得轻松些,不用那么累和憋屈了,也不用伺候别人了。

没关系的,没有子哲,咱们以后也能找到更好的,娟子说。你看我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自己的那一半。

真为你高兴啊,安红说。等得太值了。我将来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人一辈子总会赶上一些事,孩子啊,工作啊,家庭啊,萍姐说。离过婚的女人都内心很强大,我看安红最深的低谷已经爬出来了,最难熬的日子也过去了,今后只能会更好。

可不,女人有两条命,一条在离婚里死了,另一条在离婚后出生了,柳华说。你现在已经从操不完心的家庭主妇变回了自由自在的独身女士了。

安红姐人漂亮,性格温柔,多才多艺,娟子说。往舞台上一站,那绝对是女神范儿,以后肯定会有一大批男士排着队等着安红姐临幸呢,只是不要太多哦。

放心,姐很自律的,安红说。

你真该去感激感激建明那个小三呢,娟子说。没有她,你跟建明可能还走不到这步呢。

还真是的,安红说。建明前一段拖着不签字,我都想去找找那个三儿,跟她说:你们也时间不短了,老这么耗着也怪累的,我给你腾地儿,劳驾你赶紧催催建明签字吧。

哈哈哈,几个女人一起笑了起来。

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两声。几个人同时把头转向门口的方向,萍姐站起来说:

一定是我老公送酒来了,你们坐着,我去拿。

萍姐说着走向门口。安红跟着走过去,站在萍姐身后。萍姐打开门,一股冷风顺着门口吹进来。萍姐老公站在门口,把两瓶酒和一个盛菜的盒子递给萍姐说:

你要的都送过来了。

进来跟我们坐一会儿吧,没外人,安红探头说。

不了,单位还有些事儿,正在帮他们解决问题,萍姐老公说。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谢谢! 幸苦了!安红说。

萍姐老公笑了一下,转身迈下台阶走了。安红把门拧上,跟着萍姐回到客厅。萍姐弯腰把酒和菜放在茶几上说:

是我老公,把酒和酱牛肉拿来了。

安红走到厨房去拿了几个杯子,叉子,纸巾过来,放在桌子上。娟子打开酒瓶,给每个人斟了小半杯梅酒。

你老公真好啊,说送就给送过来了,柳华说。

他啊,就是一个工作狂,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懂,萍姐说。就是休假,也一天到晚挂在网上,他们单位谁有什么事儿都找他。有时我只好拉着他去旅游,不然在家就知道工作。

萍姐,真的很羡慕你和老公,安红说。从来没听你说过跟老公吵架,你们是怎么修行成仙的?

其实过去也是有不少争吵的,萍姐说。不过呢,人到了一定年龄,就看得很开了,也就不爱争吵了。少年夫妻老来伴,我越来越觉得这话有道理了。

来,咱们喝一点,先小小庆祝一下,回头咱们搞个Girls’ Night Out,好好出去疯一下,柳华举起酒杯说。

谢谢萍姐的酒,谢谢你们,安红举杯说。有你们在,我真是太开心了。

咱们是Fantastic Four,神奇四侠,快乐四侠!

娟子边说边举起杯子,唱了起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

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柳华跟着接唱了下句。

穿过幽暗地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安红加入了进来唱到。

当你低头地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萍姐也加入了进来。

四个女人站起来,玻璃酒杯的杯沿碰在了一起,又分开。她们举着酒杯,一起唱到:

心中那自由地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啊。啊。啊。。

还没喝呢,就先high 上了,柳华笑弯了腰说。未酒先醉啊,咱们干了吧。

四个女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各自亮了一下杯底,随后笑着坐回了沙发上。

哎呀,好久都没这么开心了,安红笑着说。有你们在,真好。

我天天在家里闷着,就想找人开party呢,柳华说。你什么时候觉得烦了,寂寞了,想找人聊聊,叫我一声,保证随叫随到。

单身有单身的烦恼,也有单身的快乐,娟子说。安红姐,你看你现在笑得多舒心啊,好久都没看见你这么开心的笑了。

真是的,真是觉得自由了,解脱了,安红说。过去婆婆反对我唱歌,到你们那里去唱歌,不敢待太晚,也不敢请你们到我家里来练歌。现在没人管我了。

最近店里忙,好久没来跟着练歌了,娟子说。咱们今天练什么歌?

我也没想好,萍姐说。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呗,反正也不需要去演出。

那练点儿开心的吧,柳华说。《明天会更好》,怎么样?

这歌好,我喜欢,萍姐说。这是我大学时唱的了。

我也喜欢,我去把歌片找出来,打印一下,安红站起来说。

不用打歌片了,咱们就拿着手机照着歌词唱吧,娟子说。

娟子说着掏出手机,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找着歌片。柳华把梅酒重新给大家的杯子里斟上。萍姐把盛菜的盒子盒盖打开,一股浓厚的酱牛肉香味冒了出来。

找到了,咱们就按这个唱吧,娟子把手机举起来说。

咱们边吃边喝边唱,萍姐拿起一个酒杯说。尝尝我新作的酱牛肉。

四个女人端着酒杯凑到一起,坐在一个沙发上,看着娟子的手机,一起哼唱了起来: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

日出唤醒清晨

大地光彩重生

让和风拂出的音响

谱成生命的乐章

 

唱出你的热情

伸出你的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

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着明天会更好

 

***

四个女人唱完歌,又接着喝酒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萍姐柳华和娟子因为要开车,都没敢多喝。

两瓶梅酒,安红喝了有一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在借酒浇愁,而是因为跟萍姐她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露露下楼来,在安红身边磨蹭着,小手揉着眼睛,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

萍姐看见露露困了,就说太晚了,别影响孩子睡觉,回头改天再聊再聚。

安红姐,你赶紧带孩子去休息吧,娟子说。我也得赶回店里去看一眼。

这么晚了你还回咖啡馆啊?安红问道。

我们店关得晚,午夜才关门呢,娟子说。周末晚上人多,我怕那谁一个人顾不过来。

你们都走了,我也回去了,柳华说。以后咱们Fantastic Four要定期搞个Girls’ Night Out,一起出去散心去,吃遍各大餐馆。

 

***

送走萍姐她们后,安红牵着露露上楼,带着孩子去洗漱。

帮露露洗漱完,安红抱着孩子回到房间,给露露讲了个故事,把露露哄着睡了。

看着露露进入梦乡之后,安红给露露把房门关上,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吹了下头发,随后下楼把客厅和厨房收拾干净了,把灯关了,拿着手机重新回到主卧里。

婆婆和建明走了,露露睡了,屋子里显得异常安静,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倚靠着床头坐着,开着台灯,在柔和的灯光中有些发楞地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等着头发晾干。

虽然跟建明的感情早就在无数次失望和一次次争吵和冷战中磨没了,但是毕竟在一起了这么些年,毕竟经历了一个失败的婚姻,想起这一切来,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她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灯光下划开手机屏幕,进了微信。

在微信里转了一圈之后,她点进了“系我一生心”的博客,想看看子哲今天又贴了什么没有。

这些日子,去子哲博客,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在于他具体贴了什么,只是想要看看他是否在。只要有新的博文,她就知道他在不远的地方生活着,并且安好。

子哲的博客上新帖了一篇博文,叫做《恋如冬雪 * 邂逅银座》。她记得子哲以前写过一个开头,女主在一家电视台工作,跟着主任去东京参加博览会,遇到了一个弹得一手好钢琴的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两个人有些一见钟情的样子,但是好久都没有下文了。难道子哲现在有时间继续写了?

她低下头,开始读起子哲的博客来。

 

***

《恋如冬雪 * 邂逅银座》                                     

踏着雪来到银座街头,她缓缓地在夜雪中走着,一边走一边好奇地看着两边的街区。店铺的橱窗上映出辉煌而又朦胧的街道雪夜景。细小的雪粒子在街灯和橱窗里透出来的光影里飞舞,轻盈而又任性。路边一座绿色电话亭的顶上堆着洁白的雪,里面没有人,镶嵌在玻璃墙壁上的电话机也是绿色的,看着很舒服。电话亭旁边是一个红色的报刊箱,里面放着几种日文报刊,雪落在红色的箱子顶上,显得分外妖娆。街边的停车收费杆是白色的,雪落在上面,遮住了小半个计费盘。马路中间行驶着几辆出租车,车顶上的灯在雪中散发着带着雾气的白色和绿色的光。

她走过一家家陌生的和眼熟的名牌店:松屋百货公司,资生堂,优衣库,日产大楼。红色门面的吉野家。金铜色的GUCCI。金红色的CARTIER大楼。银白的DIOR大楼。灰色的BVLGARI大楼上有两条红色和黄色的蛇形灯交叉着垂挂下来。Louis Vuition几个白色字在夜色里闪闪发光,橱窗里女模身着内衣,性感迷人。Tiffany 店两边的墙壁上点缀着数不清的小彩灯,像是布满星星的夜空。

融入夜雪幕中的银座大街色彩斑斓华丽朦胧,像是披了一层面纱的蒙娜丽莎,微笑中带着一股神秘莫测的魅力。

前面不远的一座金黄色楼上闪耀着CHANEL几个大字。她大楼前停下脚步,透过雪暮看着楼上的灯光布景一会儿变换成铁塔,一会儿变换成山茶花,一会儿变换成CHANEL的品牌,感觉就像是在下雪的巴黎一样。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灯光,随后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一个女人推着一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婴儿车在她前面走着,走得很慢。路边驶过一辆白色的长长的旅游大巴,游客们在里面隔着窗户看着马路两边的店铺。一个戴眼镜,身穿一件浅蓝色的长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围脖,肩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的小伙子迎面走过来,手里举着手机,一边走一边讲着话。

她与小伙子擦肩而过时,突然觉得这件浅蓝色的大衣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停住脚步,回头看时,恰好看见小伙子也站住了,在回头看她。

对不起,请问是安小姐吧?

小伙子一边合上手机,把手机放入大衣兜里,一边转身问她说。

她一下认了出来,他就是那个在酒店大厅里弹得一手好钢琴的大学生。灯光下,他的脸有些冻红了,嘴唇翕开,眼神里带着一种腼腆。

嗨,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惊奇地叫了起来。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想到那边星巴克里去复习功课,正好路过这里,他笑笑说。这么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真巧,她说。刚才和领导在前面的一家餐馆吃饭,吃完饭他们去新宿歌舞伎町吧玩去了,我不想去那里,就自己逛逛街。

有什么地方想去看的吗?他问道。

就是随便逛逛,看看街景,也没想具体去哪里,她说。

你有没有去过日本的第一家星巴克?他问道。

没有,她摇头说。

那跟我走吧,他说。我带你去看看,就在前面不远,也是我要去的地方。

 

***

这就是日本开的第一家星巴克咖啡店,应该算是旗舰店了,他指着咖啡店门口附近墙上的一个铜牌对她说。

哦,真的啊。

她停住脚步,顺着他手臂指的方向看去。她看见浅色墙壁上镶嵌着一个四方形的金色认证铜牌,上面有个黑色的星巴克徽章,徽章下写着三行字:

Starbucks Coffee Japan Ltd

The 1st Store

Auguest 2nd, 1996

九六年才开的第一家店啊,她回头对他说。年头真不算长啊。

嗯,可是发展很快,现在日本每个县都有星巴克店了,他说。

他们来到柜台前,排在一个身穿浅黄色外套的女人后面。柜台上放垂下来两杆黑色灯罩的吊灯,墙上是黑底白字的价格表,两边的柜子上,杯子和咖啡豆摆放的整整齐齐。柜台前面是个玻璃橱窗,里面放着一些精美的食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俯身注视着柜台里的食品。

你喜欢喝什么?他问她说。

她仰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价目单,看见旁边有个小黑板,上面画着蛋糕和咖啡杯,写着一些日文。

那上面推荐的什么?她指着小黑板问他说。

噢,那上面写着豆浆红豆蛋糕,和红豆抹茶拿铁,他说。

听着很馋人啊,她说。那我就要一杯红豆抹茶拿铁吧,可以再要一块蛋糕吗?

当然了,他说。这里还有二楼,你喜欢坐楼下还是楼上?

都好,哪里都行,她说。你喜欢哪里?

楼上,他说。视野好,也更安静一些。

那我们就去楼上,她说。这里有洗手间吗?我想去一趟。

那边,他把嘴向着店中间的方向努了一下。你去吧,我买好咖啡到楼上等你。

 

***

她走出洗手间,找到楼梯间,沿着楼梯向着二楼走去。楼梯间的墙壁上挂满了一些黑白色调的艺术画,看上去简朴而又典雅。她走到二楼,抬眼看去,看见二楼的墙壁和楼梯间一样,挂满了一些黑白色调的艺术画。靠窗是一排吧台一样的面向窗外的细长桌,中间是一条很长的栗色木桌,靠墙是一些小圆桌。

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左边靠着一面黄色砖墙的一张小桌边,看见他坐在一把木椅子上,眼睛眯着,在看着窗外。小桌上还放着另外一个红色的咖啡杯,一摞纸巾,一个小勺子和一个小盘子,里面放着几块诱人的蛋糕。

这是你的红豆抹茶拿铁。

她在他对面坐下来的时候,他把一个红色咖啡杯推到她面前。

还有你的红豆蛋糕,他指了指桌上的小盘子说。尝尝吧,看看他们推荐的怎么样。

谢谢,她微笑了一下说。太棒了,我们一起吃吧。

都是你的,他说。

你不爱吃?她问他说。

晚上我只喝咖啡,不吃零食,他说。

哦,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拿起盘子边的小勺,从蛋糕上挖了一块,送入口里。蛋糕很松软,带着一股红豆特有的清香和甜味儿。

太好吃了,她说。

他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脸上露出一股满意的神情。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一股浓浓的夹杂着红豆和抹茶气味的热热的咖啡落入胃中。

真好喝,她赞叹了一声说。

给你讲个这个星巴克的故事吧,他说。

太好了,我最爱听故事了,她说。

这间星巴克,刚开张时是可以吸烟的,他喝了一口咖啡说。

哦。

美国的星巴克都不让抽烟,他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会破坏咖啡的香气?

对了,他说。你想想,咖啡的香气要是混入了烟味儿,那就没法儿享受那种芳香,也会影响口感。可是日本人很喜欢吸烟。1996年,这家星巴克在日本开张的时候,那时日本所有的咖啡厅都有吸烟区和禁烟区。吸烟区的人比禁烟区还多,那里烟雾缭绕,对面都快看不见人了。

有这么夸张吗?真的看不见人?她笑了一下说。

没有,他也笑了一下说。就是形容一下那时日本在咖啡厅里吸烟的人多。所以星巴克开这第一家店的时候,星巴克的高层们就犯难了。是像美国那样严格禁烟呢,还是像日本其他咖啡厅一样搞个吸烟区?

入乡随俗呗,她说。不都说客户是上帝吗?

是呀,两派人争来争取,最后吸烟派取得了胜利,于是在这家星巴克里也搞了个吸烟区。因为怕烟味太大,还装了个超强的抽风机,转起来呼啦呼啦的。

太好玩了,很难想象呢,她说。弄个抽风机,那多煞风景啊。

就是啊,那时这家店有些不伦不类,完全破坏了星巴克的风格,他说。

那后来怎么把吸烟区取消了呢?她好奇地问道。

后来,星巴克在日本越开越多,不是说顾客是上帝吗,星巴克的市场部门就对顾客做了个调查,问那些在吸烟区的人说,你们是因为有吸烟区才来吗?你猜结果怎样?

当然不是了,她说。你不是说那时日本每家咖啡馆都有吸烟区吗?要想吸烟可以去别的咖啡馆啊。

就是,他说。经过调查,星巴克发现吸烟区真的没那么重要,日本人愿意来星巴克,主要是为了体验原汁原味的星巴克风格和传统,而禁烟也是星巴克的重要风格和传统之一啊,所以就把吸烟区给取消了。

真有意思,她说。你很会讲故事啊。

没有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就是来到这里,想起了这个故事。其实,我也是听人讲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住的地方就在后面的一座公寓楼里,离这里特近,走路几分钟就到,有时懒得去学校,自己在屋子里又很没效率,所以就到这里来看书做作业。

为什么在自己屋里没效率呢?

因为有时会觉得一个人太闷啊,他说。咖啡馆有个好处,你在里面既没人打搅你,同时又不觉得孤独,而且环境气氛也好,所以很适合做作业的。你看那边的那两个学生,他们也是常在这里看书。

可是这里不是太乱了吗?她看了一下坐在靠窗位置上聊天的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说。

我习惯了,他说。我只要开始做事情,周围的声音就都听不到了。而且,我喜欢有一点音乐声,这里放的音乐都是我喜欢的类型。

嗯,这里的环境是挺好的,她说。我也喜欢这里的环境。

你们电视台的工作一定很有趣吧,他说。

我做编辑,挺枯燥的,不过总能接触到一些有趣的人,她说。

要经常出去采访吗?

不用,那是记者们的事儿,她说。不过有时他们会拉着我出去跟着吃饭,还有一些产品发布会什么的,去了能够拿到一些礼物。

什么礼物?

一般都会给个礼品袋,里面有一点现金,还有一些样品,她说。最喜欢去参加化妆品的产品发布会,可以免费得到一些化妆品。

拿回去会用吗?他问她说。

有的会试试,看看效果怎样,她说,不用也可以送人。

室外雪花纷纷,室内咖啡香气浓浓。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聊了两个多小时。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他,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光彩。面前的红色的咖啡杯子早已经空了,盘子里的蛋糕也只剩下了一点儿碎渣,窗外的雪像是雨水一样持续不断地落下,屋顶的隐藏的音箱,循环往复地播放着一首迷人的轻音乐。

她和他一直在聊着,都没有注意到室内的人逐渐离开。二楼的咖啡厅,只有他和她在靠墙的桌边面对面坐着。雪无声在在窗外落下,让屋子显得更加幽静。除了屋顶传来的音乐声,就只有他们的小声交谈声。

直到一个服务生上楼来擦桌子,她才惊觉地看了一眼表,说了一声:

哎呀,都快十一点了啊,我得回酒店去了。

真对不起,都忘了时间了,他抱歉地说。都是我在乱讲,你一定都听烦了吧?

不不,我很爱听,她说。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一个人不安全,他说。

那太好了,正不知道地铁站该怎么走呢。不过,你学习这么忙,拍太耽误你时间了吧?

没事儿的,下午已经把该交的作业写完交上去了。过去一个星期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今天要休息一下,睡个好觉了。

 

***

他们踏着厚厚的雪,沿着银座灯火辉煌的街道,向着地铁站走去。夜深了,又下着雪,街道上人不多。雪落在头顶上和肩膀上,带来一种新鲜和潮湿的感觉。他的大衣领子竖起,手插在大衣兜里,围脖很自然地垂放在胸前,给人的感觉像是青春剧里的英俊的男生。她把手也揣在兜里,跟着他在街道上慢慢地走。踏在松软的雪上,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在空中漂浮起来。路灯把前面的人的影子拉长,雪虽然无声地下,但是好像有一首无名的缠绵的乐曲在心头循环往复地播放,她心里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跟他好像是一对恋人在雪中散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雪中融化了。有几次她想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但是出于羞怯,没敢伸出手去。

在验票口,他先刷了交通卡,推开隔板走进去,然后回身等着她。她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交通卡来,在刷卡机上按了几次,才把隔板打开。

他带着她走到了站台。地铁很快来了。他让她先上,然后跟着她一起上了车。车厢很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她走到车厢尾部,在一排空椅子上挑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他在她身边的空座位上坐下,指给她看车厢顶部贴的地铁线路图。她点头,问他从哪里转车,到哪里下车,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也好像拘谨了许多,不像刚才在星巴克里那样能讲话了。

中间转乘了一次车,车厢里变得更空了,只有一个像是流浪汉一样的衣衫破旧的乘客远远地坐在车厢的另外一头打瞌睡。在有些昏暗的闭塞的车厢里,他们依旧并排坐在一起,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好像有一种担心,怕这种距离被打破。

有时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在死一样的寂静中,地铁穿过隧道的风一样的噪音被放大,显得异常的响。有他坐在身边,她觉得既安心又紧张。想想要不是他送她回酒店,即使自己没在地铁站走丢,深夜一个人在这样空寂的车厢,一定也会非常担心和害怕。然而,有他坐在身边,她感觉空气都不一样,有一种莫名的气氛,一种兴奋刺激和恐惧的气氛,弥漫在车厢里。她的身子也有一种僵硬的感觉,甚至忍不住地想颤抖。她只能尽力控制住身体,表情上保持镇静,两只手交叉着放在两腿之间。在沉寂的时候,她不敢看他,只是看着对面的车厢玻璃,从车厢玻璃里偶尔窥看他的动静。车窗玻璃里,依然能看清他的粗粗的眉毛,笔直的鼻子和刚毅的脸庞,还有抿着的嘴唇,但是却看不清他的眼睛。

她觉得坐的姿势僵硬,有些难受,于是挪动了一下身体,不料胳膊肘却碰到了他的胳膊。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发觉一样。她想把胳膊肘挪开,却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她就这样胳膊挨着他的胳膊坐着,一股暖流从胳膊传过来,涌遍全身。她屏住呼吸,在带着新奇和快感的贪婪中,心跳得很响,连她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再一次从玻璃窗中窥视他,不料却看见他的目光在搜寻着她,与她的目光在在玻璃中相遇。

像是被闪电触及了一样,她飞快地把目光从窗玻璃里躲开,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车厢尽头坐着的一个流浪汉一样的打瞌睡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头仰着,靠在窗玻璃上。在眼角的余光中,她看见他的眼睛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

风在车窗外闪过,带着嗡嗡的响声。她的余光看见他的头向着她转来。她低下头,看着脚前车厢地板上的一块纸片,心又加快了跳动。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心里既害怕又窃喜,想抬头却又羞怯得不敢抬头。

快到站了,她听见他说。

 

***

又一次站在酒店门口,像是昨晚一样,他在酒店大门前停住脚步。

今天晚上见到你很开心,他说。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说。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雪,你赶紧回去吧。还有地铁吧?

嗯,有,他看了一眼夜空里飘落下来的雪说。昨晚的夜色真美,今天的雪更美。

是啊,没想到东京的雪这么好看。

东京的樱花更好看,他说。等花开季节,你要是能来东京看樱花就好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她说。

应该会有的吧,他说。

可是好差事一般都轮不到我,她说。我刚开始在电视台工作没多久,能到日本来一次,已经是意外了。

他嗯了一声,眼睛看着她。酒店门前很寂静,连雪落在地上的声音都似乎可以听见。

虽然只有几秒钟,但是她感觉好像过了好久一样。

那我走了,他说。

路上注意安全,她叮嘱了他一句说。

知道,他说。晚安。

晚安。

哎,你要是有机会再去银座,到星巴克来找我吧,我经常在那里看书。

好。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她慢慢地走进酒店大门,心里带着一种快乐。

回到房间,她脱掉衣服,去浴室快速地冲了一个澡。浴室的水很热,她觉得浑身在发烧,心里还带着一种兴奋。

洗完澡之后,她披着一块白色的浴巾走出浴室,换上一身干净的内衣,烧上一壶热水,然后重新回到浴室,电吹风对着镜子吹着头发。吹了一会儿头发后,她听见水烧开了,于是放下电吹风,倒了一杯热水。

她端着一杯热水走到窗前,拉开白色的窗帘,站在窗前,有些发呆地看着外面。窗外一片银白,密集的雪花坠落下来,像是覆盖了整座城市。雪遮挡住了视线,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而又美丽。城市很寂静,东京湾的水黑漆漆地一动不动,马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和人,所有的人都像是进入了梦乡。

她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手中热水变凉了,才放下杯子,回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

她闭着眼,想着在咖啡馆的交谈,想着一起做地铁的情景,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像是电影回放一样来回走了几遍。她翻了个身,抓过一个枕头来抱在怀里,像是搂着一个玩具熊一样。她的耳边响起了钢琴声。温柔和浪漫的琴声。长长的手指掠过黑白琴键。垂下的头发。紧抿着的嘴唇。眉间的缝隙。粗厚的眉毛。刚毅的下巴。灯光下的闪闪发光的眼瞳。没有什么理由,却想起那个人,想听他说话,想跟他坐在一起。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羞愧。

太可笑了,怎么这么大了还像是初中女生一样,想入非非,她对自己说。

她把胸前抱着的枕头挪开,放到一边去,拽好被子,重新躺好。她深呼吸了一下,决心不再想他,要尽快入眠。

但是只安安静静地躺了几分钟,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他。

难道,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但是我对他还一点都不了解呢,她问自己说。

她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又睁开眼。无论她闭眼,睁眼,他的影子都在她眼前晃动着,她想他,几乎一刻也停不下来。她把一个枕头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努力什么都不去想。她觉得困意逐渐袭上来,不久就睡着了。

***

晚上,安红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没有噩梦,中间一次也没有醒来。

往后的几天,每天晚上她都入睡得很香甜,中间也没有被惊醒。

困扰了她好几年的失眠症,或者说是重新入眠障碍症,一下子突然消失了。

过去时常困扰着她的焦虑,压力,担心,恐惧,随着建明和婆婆的离去,都失去了踪影。

代之而起的是一个忙碌,舒心,快乐和自由的生活,以及一个夜晚变得很安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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