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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故事(尾声)(小说)

(2019-10-28 22:15:14) 下一个

尾声一

十多年以后,她辗转找到郭子的电话号码。一听到她的声音,郭子就在电话那头大叫起来,“你还活着呀!这些年同学聚会,大家都在找你。你连一点儿音信都没有。”还没等她回答,郭子又说,“你还记得那个人吗?你知不知道他找了你多久。。。”她借口以后再细说就匆忙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变成她心中的一幅画,就是她在博物馆里面时常看到的十七八世纪的那种油画。暗色的背景上一大束盛开的鲜花,一只怀表静静地摆放在花瓶的旁边,不知是暗示着时光流逝朱颜难再,还是记忆中的花朵永不凋零。于她来说一定是后者。他是她心头一道永远新鲜的伤口,任何一个不经意的片段都会让那伤口鲜血淋漓。

只有在这样不断重返的锐利的痛楚之中,她才能知道自己真正地活着。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

尾声二

她还是退掉了去杭州的火车票。她和他约好在一个茶室见面。那是一个雅致的小包间,隔音很好。两人分坐在相对的沙发上,默默看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洗茶沏茶,然后关好门离开。他的面色有淡淡的倦意。她很想伸出手去帮他抹掉,但他们隔得有点远。她忘了自己是怎样开始诉说的,反正水闸打开就很难关闭。她说着她的委屈等待煎熬失望还有眼泪,说着她无奈地眼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满怀妒意的怨妇,一直说到手包里的那页签证。他静静地听着,看不出特别的表情,直到这时才露出一抹异色。她说了很久,就像一只雨中的鸟儿那样瑟缩而伤感。她希望他能够切身地体会她的感受,她渴望着了解和怜惜。但似乎又在以某种强悍的姿态拒绝着这些。她说她疲惫了受够了伤透了。

沉默临到他们之间。他用两个手指揉了揉眼角,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对她特有的温柔。但里面有某种令她不安的东西,某种决心。“我告诉过你,你一直都在我心里。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什么地方吗?在那一片阳光的下面。我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我心里有很多阴暗的角落。而你,是我种在阳光下的一朵花,给我的世界带来温馨和安慰。我是刚刚才意识到,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需要。是一种自私。我可能并没有真正想要去了解你的想法你的内心,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们走到这一步我有很大的责任。我很抱歉过去给你带来的伤害。现在我愿意让你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未来。”她怔怔地听他讲这些话,心中之剩下一片惊慌:他到底是在说他还在爱还是已经不爱了?他真的就这样让她离开吗?她过去从来没有意识到,让她试图挣脱那个怀抱的力量竟然就来自那个怀抱。这时候他站起身过来。她以为他会紧紧地抱住她就像他们第一次拥抱那样。但他只是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然后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走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我的爱还在这里。”

他打开包间的门,在外面招呼服务员结帐。然后直接离开了。她在包间里面坐了很久,如同在梦境之中,完全失去自己的意志。她在等他回来跟她说,留下来不要离开我。他们就牵着手一起走出去。后来她终于想出一句颇有诗意的话:当你转身的时候,背后那扇门就关上了,你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里面。一种荒诞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来,原来生活是按照故事编的。她读过很多遍《飘》,白瑞德就是这样走出了郝思嘉的世界。幸好思嘉还有她的塔拉庄园。

她想到包里的签证,终于下决心起身离开。

***

尾声三

他们坐在茶室里面。她不停地说着,直到某一刻仿佛突然间醒来,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开始为刚刚所说的话感到有些羞愧。虽然那些都是她的真实想法,但远远不是故事的全部。她记得所有的细节,除了爱,她对他的爱以及他对她的爱。她害怕如果自己记得爱就不得不一直承受伤害。没有爱的时候,绿意盎然的树就褪去生机变成呆呆的木桩,木桩上招展着各种堂皇的道理各种受伤的情感各种委屈和怀怨。而树却不在了,它所孕育的温柔美丽快乐明媚也一同消失。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像怨妇?

沉默临到两人之间。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到她的旁边坐下。他将她的肩用力揽向自己,让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又用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面。她僵直的后背渐渐松弛下来。久违的爱意在两人之间流动,带着他们回到最初相见的那一刻回到每一次的相亲相爱回到很多个思念的夜晚。他们是汇聚到一处的两条溪水,就算分开也将带走对方的一部分。

但是,有什么一定要分开的理由呢?为什么不能把未来完全交给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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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4)
评论
0455 回复 悄悄话 现在全都看懂了,“上帝”确实是忠实于自己的。感谢“上帝”造了这么好看的故事并分享给大家,还要忍受着讨价还价:)
水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0455' 的评论 :
我又回去理了一下思路。“上帝”的思路大概是这样滴:
一是写来给自己过瘾的。因为想近距离看一看什么叫虐心,现在流行这个。写完了觉得木啥好看,看别人虐一虐足矣。看来男士们也许连看着都运气。:)男主也谈不上无辜上当受害,感情的事情终究说不清。
二嘛,确实有点仓促。我本来想写一篇,后来写了四篇,写的时间比上帝造世界还长(忽然想起来上帝是不是也匆忙了一点,所以才把世界造成这样:))。从热恋到后来过渡的时间的确太短(就为凑个申请学校的时间)。不过故事嘛,都是当年身边发生的,不算唐突。“人生若只如初见”,生活常常没有道理可依。男主在这里的表现,我是隐含着批评的。我认为男人会下意识地以某种高尚的理由来维护自己尊严。当然热恋之下也许另说。
三其实才是我想写的。只不过,我想表达的“爱”太难写出来。只好点到为止。
所以这篇小说我的重点是在写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和误解。女人的做法对男人来说可能比较“作”,而男人的做法对女人来说又不够怜惜。每个人所需要处理的所能处理的都是自己的问题。我前面提到“回归柔弱”其实应该是返璞归真的意思。忘记所得所失,忘记对自己的保护,回归最自然的状态。这是一种修行。。。

0455 回复 悄悄话 1)“我在生活中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那多半是在婚后吧,至少也是在压力疲惫和感觉无趣后的表现而已,热恋中是不同的。你忘了那个年代情书是可以写多少页的:)
2)男主的形象前面挺积极健全的,在外派阶段也证明了学习能力和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只是这样一个对客户对本职不肯放弃又负责的男人,对为之奋斗的女朋友却轻言放弃了还是在他有了丰富的社会经验之后,,,
我只能说“上帝”太赶了,省掉了一些东西:)
0455 回复 悄悄话 我相信博主这样安排是自有其中道理的,只是从开始的笔调舒缓收放自如到后来的仓促收官不大适应,有直奔结局之嫌。
不知你是否注意到我在评一的时候是在批评女主,那之后男主痛定‘幡然醒悟’原来自己才是无辜上当受害了的,从此放下,踏实度日。女主本有个美好的开始,但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就再与男主无关,她需要处理她自己的问题。假如她能看到自己,她当知道青涩和笨拙多过美好。
我在评二的时候,我其实是欣赏肯定男主的明断的,只是他在这里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一环,,,他需要排除自己心里的疑虑:爱错了还是没有,才能决断。如果他是前文中给人留下的那种印象:认为自己年龄够大了很想找个心爱的女人成家,他在外地奋斗了一下也是冲着共同的未来,那么男主的脉络是清晰的符合情理的,只是在这里忽然虎头蛇尾的不肯迈步了不合情理,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些关键的对话才可以。但如果他们之间讲明白了,也就不可能是这样的结局了。所以或者这两个爱得三心二意,或者更现实的是两人并没有小说中描述的那么视彼此为理想伴侣。再或者,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折磨人的事,让人精疲力尽,劳燕分飞,,,
三很普通,就不说了。
水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0455' 的评论 :
从男性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不偏颇的。:)男人看事,女人看情。如果看过张爱玲的《色戒》就比较容易了解这一点。男人考虑杀不杀一个人是从“该不该”的角度,而女人是从下不下得去手的角度。
在二里面,我写的是男人的不动声色和不改初衷。需要以女性的敏锐和经验,才能觉察其中的傲慢,男性的傲慢。我在生活中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似乎发起人总是女人,而决定者多半是男人。无论是否尚有余情,男人会认为既然需要转身那么就转身。
我在写完这篇小说之后,才开始对于男女之间的差异有了更多的体会。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是差异。写完之后,我也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圣经》里会说,夏娃是用亚当的肋骨做的。女性的确是柔弱的。所以她们表达不满的方式也是被动的。就像一里那种方式,说到底不过是以折磨自己来折磨别人,而折磨别人多半只是想象而已。
我从来不赞成女权主义,现在更是觉得它走错了方向。我想,承认自己和男性的不同,接受自己的柔弱,可以让事情变得完全不同。信任和爱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但这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因为它并非通常所说的逆来顺受。
柔弱即刚强。这是最新的一点感受。
在三里面,不只有女人的反省,更有男人的行动,这是男人必须的省察。需要两个人的努力才有真正美好的未来。
个见。:)
水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江南一素子' 的评论 :
只要去想就不仅仅是理想了。。。
0455 回复 悄悄话 一一点也不美,大致是草率任性和不成熟,打下的心结需要经年的成长体悟。不再闯祸伤人伤己就好。
二不过是缺少了点爱的能力,年轻气盛忘记了慎始如终,有斗气的意思,也是对自己缺乏信心。
三倒是挺平常的呢,原因在于女主并无强烈的企图心,如果那是长久的梦想或会不同,或会某时波澜再起。
一己之见难免偏颇。
江南一素子 回复 悄悄话 喜欢你含蓄的笔法写出的小说。一和二很凄美,三是理相状态。
水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江南一素子' 的评论 :
尾声一是我一直想写的一个虐心的结局,我想看看到底美在哪里。后来我发现人们会觉得它美是因为对于平凡的厌倦。我写的这篇小说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普通的爱情故事,但当我写的时候,我觉得它有许多我从未发现过的美。所以只要在生活中寻找美就足矣。
尾声二是我一直认为的“生活”。我想即使他们在一起,也会渐渐越行越远,如我周围太多的婚姻被岁月磨得面目全非。。。
所以我写了尾声三,可以看出两个人对自己都有所省察,才可能为爱情找到真正的出路。
水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不吃胡萝卜' 的评论 :
我一想到自己扮演了一回上帝,就觉得太好玩了。:)
水宁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xyz' 的评论 :
人生本来就有无数的选择。。。
江南一素子 回复 悄悄话 喜欢尾声一和二。
不吃胡萝卜 回复 悄悄话 不好玩
cxyz 回复 悄悄话 还是小说好,一个故事可以有不同的结局, 想要多少有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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