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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处处开(16)

(2020-06-14 13:28:00) 下一个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山体滑坡现场,很像工地上的土方车倾泻下来一大堆的泥土,堆成一个小山坡挡住了一截公路。已经有一部铲车在运土,只不过速度很慢。我现在能理解曼迪说的,这些滑坡的量都不太大,造成不了巨大损失,但是有到处都有,所以政府没有动力也没有财力把这么长的公路沿线都修缮起来。

欧文跑到前面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协调员正在问司机:“如果等清理完毕,大约要多久?”

司机看了一下手表,说:“这会儿只有一辆车,起码1个半小时以上。”

他们俩商量了一下,协调员告诉我们,今天必须要过纳波河,本来前面的渡口比较正规一些但是现在路被堵上了,所以司机准备掉头往回开一小段,在另一个渡口搭车摆渡过河。

“对面的公路不太好开,”协调员再次看了一下手表,说:“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选择了。”

于是,车子掉头往回走。

外面雨还在下着,一丝丝打到车窗上,天空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我的情绪倒还挺高涨,问Brian:“这河里有没有鳄鱼?”

“不仅有鳄鱼,还有食人鱼。”Brian对我说:“这里可能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了。对了,你的休息日活动选了什么?”

“休息日?”我有些惊讶,反问:“我们还有休息日?”

“一周了要休息一天的,”Brian瞥我一眼,对我没有看行程安排颇为不满:“可以在特纳市内游或者选一些河上项目。你肯定不知道,这里是亚马逊流域非常有名的激浪漂流河段。我推荐你和欧文一起去white water jungle rafting,水流时急时缓落差高低起伏,还能在丛林中看到不少珍稀鸟类。”

“这个好,我还没有玩过,”我很感兴趣,问他:“那你选了什么?”

“我哪儿都不去,”Brian说:“我准备在营地里好好休息一天,躺着不动。”

我们俩聊了一会儿,车停下了,我朝窗外看了看,我们停在了一片沙砾上,周围都是杂草,完全没有码头的踪迹。协调员请大家下车,说:“渡船一会儿就到,大家可以去用一下厕所。”

我将信将疑走下车,发现这是一片类似河滩的地方,不远处的草丛里隐约露出一个棚子的顶。我赶紧抹了一层防蚊,欧文走到我身边伸过鼻子在我的脖子附近嗅了嗅,问:“你的香水味道蛮奇怪的,很刺激。”

“这不是香水,”我无语,拿出小瓶子给他看:“这叫白花油。”

“神秘的中国古方药水。”欧文接过去打开瓶盖闻了闻,然后给自己的脖子也抹了一层,很高兴地走到曼迪身边问她:“你有没有闻到我很香?”

曼迪嘻嘻地乐:“你闻起来像一朵草药花。”

我看着欧文,尽管已经算得上是中年男人了,但也许是因为没有太多烦恼,他身上时不时会出现孩子气的瞬间。我们俩挺合得来的,跟欧文在一起我感觉很放松,也许是我最近这半年来最放松的几天了,所以我心里很有些感激这次旅途遇到了他。

我相信我们每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女人,心中都藏着一段回不去又无法释怀的过去,想忘记又不得不记住的人。纵有再多的难以割舍,阅历已经让我们明白很难会再跟他们有将来。某些事实已经发生,就注定了是我们命运中的一部分,必须要接受的一部分。虽然这样的念头是让人难受的,但是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可以慢慢接受这个现实,逐渐把心态平衡好。

在动荡起伏了之后,有一小段这样平静简单甚至枯燥的生活节奏,很能帮助我用平静的心情来想很多情绪化的事情。

不一会儿,河面上悠悠地来了一条车渡船,上面载着五辆小皮卡。靠近河滩的时候,工作人员落下一块引桥板,刚刚好搭在沙砾滩上。小皮卡们陆续开下来,然后我们的司机把大巴开了上去,一下子就塞得满满当当。车子停稳后,我们跟着船老大的指示,陆续上船,绕过大巴站到驾驶室底下的空间。

船上还有一个烧烤架,一个漂亮的姑娘在烤着几条小鱼,还有几束扎成扫把形状的叶子,时不时地用这些叶子去拍鱼身,对着我们笑。

当人心怀美好的时候,看什么都很顺眼,经历着什么都觉得是一种幸福。我正在逐渐释怀内心的郁结,摘下灰色的眼镜看世界,越来越能感受到身边的美。我走过去跟姑娘说话,手势夹着几个西班牙语的单词,她递给我一条小鱼。Brian和欧文都过来凑热闹,我让他们用一次性叉子直接从鱼身上掐肉下来尝尝。其他人看到了也都过来买鱼吃,这条破得不能再破的渡船上充满着欢声笑语。

纳波河这一段并不宽阔,没有多久就到了对岸,大巴上了土路后继续朝前赶。

但是雨越下越大,天色越来越阴沉。大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又被一堆滑落的土堆挡住了去路。而这一次,连一辆铲车都没有了。

队里一些比较有经验的人都下车去看路况,看起来并不是太大堆,于是有人提议我们自己铲,只要能挤过车就行。协调员动用了卫星电话跟服务站那头联系了一下,回头对我们说:“不止这一堆,他们说前面还有好几处地方有类似的滑坡,大小位置目前都不太清楚。就算我们能一路手工铲过去,这个天气到了那边也估计都快天黑了。”

我们大家都望着他,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回头吧,再这样下雨,等一下渡河可能会有问题。”

听这个意思就是去不了了。我忍不住朝土堆那儿看过去,在丛林的最深处,应该有72个病人等着我们,但是我们得让他们失望了。

回去的渡船上安静得出奇,大家伙都沉默着,之前的兴奋劲头一下子就没有了。本来倒也没有觉得非去不可,这会儿突然就得放弃,心里有很多的不甘心。尤其是想到那头翘首以待的人们,还得再等三个月。几个医生和Brian都围在协调员周围,继续打电话商量是不是再按照原路去试试看,说不定那头的已经通畅了。

我们又做了一次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

回到营地时间比以往早了很多,我连上网络给何桥阳打了一个微信电话。他告诉我孩子们都挺好,但是,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就是Reiko的老公好像病了。我问他具体情况,他讲来讲去也没法说得很清楚,只是说邻居们都在传他半夜进了医院。

何桥阳说:“你要方便你可以打给Reiko问一下,她最近根本不怎么搭理我,我不好意思硬往人家家里凑。反正,十几年的邻居了,需要什么的话,我还是很想帮一下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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