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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車学中文

(2009-02-10 13:14:37) 下一个

老車学中文

老車想学中文的时候,我并不支持。从零开始学一门语言,而且根本没有语言环境,花那个时间和精力,效果不会太大。可是老車主意已定,偏向虎山行了。

中文课是报上了,每周二晚上 8pm 到 10pm ,除去学校寒暑假,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已经一年半了。即使他从海外出差回来,不管时差倒没倒过来,如果有课,他一定是去的。这一年中,班上从原本的 20 个人已经走得剩下 8 个人了,老車还在里头。

20 个人刚刚聚在一起时,相互介绍,大部分同学都说:因为中国经济迅猛发展,所以中文以后是一支强势语言,所以来学习。

轮到老車的时候,他向大家说:“我只是想和我丈母娘讲话”。全班哄堂大笑,老师硬是忍住笑打圆场说:“这也很重要哈,这也很重要”。

但是我知道,老車讲得是实话。上次父母在英国时,正好 BBC 放毛泽东时期的纪录片。看到三年自然灾害,饿殍遍野的时候,妈妈说当时就是这个样啊。老車急得天真地说:“你们不能偸偸种一点东西吃来救命吗,不让他们发现不行吗”妈妈只好通过我的翻译来解释当时苛政猛于虎,人肉搜索坚如铁,根本不可行。

一代人的痛苦岁月,只用一个晚上来讲,根本时间不够。次日老車醒来,第一名话就是:“妈妈那一代是太不容易了,我们以后要好好照顾他们。我要和她讲话,我要学中文。”  ----  当时情状一如高玉宝的“我要上学”。



第一堂中文课绝对是把老車震掉了。老师只是深入浅出地了拆两个字:“安”和“男”。

“安”

- 老师分析说,是屋檐下有个女人的恬静之感 - 安全感。

老車这个欣赏啊,对,这就是我心中 YAYA 给我的感觉啊 -security 。

“男”

- 老师又分析道,是 field 中农作的labor 。

老車就更佩服了,这就是我在 YAYA 心目中的形象啊。天天出去工作,每月所得全数上交。


中国文字太强悍了,这百年好合,千年姻缘,早已在造字的时候就注定了!?


“我要上学”!!!




---- 怀着这样的决心,車兄开始过第一关:“妈,麻,马,骂”关。

这“四声”让小同志数日尘虑萦心,差点霜华满鬓了。

“車兄,听我念,是  ' 妈,麻,马,骂 ' ,不是你念的那样  ' 妈,麻麻麻 ' 。”

“I said exactly what you said! ”

“車兄,请再听我念,是  ' 妈,麻,马,骂 ' ”

“ Yes, I just said exactly what you said!”

天啊,感情他们四声根本分不清。

无数家中这样的纠缠不清,不仅让他添霜,差点也让我英年早逝。真是佩服他们的中文老师, 20 个洋学生,同时 ' 妈,麻麻麻 ' 叫上两个小时,让我,非疯了不可。

过了两三个月,老車有了第一篇中文作文,无非是老师让大家把所认识的字拼拼起来。学会了拼字,老車就来了劲,每天在家找可以拼的中文。

用得最如鱼得水的的中文是:“你!欺负人,天天!!” (You bully me everyday)

但凡让他洗碗,拖地及做其他家务而他正在看电视的时候,此句必用。

然而,头痛的不只是四声,量词到了。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本书,一支笔,一束花...”   老車同志就全晕菜了。怎么办?車兄说:“只有一杯啤酒最好记 ---- 是 ebay 啤酒”。
其它呢?为什么中文如此残酷?从书房里,传来老車沉痛的长啸,“ WHY !!???!”

我也在想啊,当年八国联军,那么多翰林,宰相,壮元,进士,军机八大处,邹没有一个人想想这样的主意?就让洋人学学去声,上声,量词啥的,活生生把他们憋死?不战而屈人之兵? 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啊,我也想哭问苍天,“ WHY !!??”

哈哈,公子有难,这会,也只得有我出手相救了。于是就有了每周的三小时陪公子读书的时候。老車问:“西红柿”容易理解,是西方传过去的果蔬,但是 cucumber 呢,为什么叫“黄瓜”, 而不叫“绿瓜”? --- 偶正在上网,眉头一皱,喝道:这个问题提得太肤浅,shallow, 不予回答。 ---- 是啊,它为什么不叫绿瓜叫黄瓜呢,是绿色的瓜啊,怎么从来没有想过。

每年,回中国,一大家子亲戚,没有一个人能喊老車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都是顺着老辈人的叫法,叫“毛子”;取其年轻可爱,名“小毛子。”

車不解而问。想解释这是义和团对洋人的统一蔑视的称呼,但是想想还要从义和团开始解释起,就在当时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干脆简明扼要为:因为你毛多,而大多数中国人都没有胸毛,所以叫你小毛子;而小呢,是可爱之意,比如小朋友,小胖子,小王,小李,小同志...”

車兄大悦,慷慨敞开领口,家中小孩都排起队免费参观,可触可碰,近距离观察达尔文的物种起源。


可是,当中文课上到“桌子”“椅子”的时候,老车终于明白了,“子”原来不是实意,而是表示“..... 的东西”。

万分沮丧地回来,老車同志表示,“原来家人叫我只是个东西,连个人都不是。至少也应该叫个 ' 小毛人 ' 才对呀。”

我一看,这我不是闯祸了,赶快上前安抚安抚那颗重创的心灵。

偶一脸严肃地说:“汉语的美,就美在它的抽象与歧义。这个 ' 子 ' ,也用在我国众多著名的古代哲学家身上,比如,孔子,老子,庄子,韩非子,他们是东方哲学的奠基人, ' 子 ' 用在你的名字,实则为尊称也。”

車兄,我暗在心中祈祷,您还是不要再学中文了吧。我已经对付不了你了。在中文上,我太小看你的进步了。将来你发现很多真相之后,你会原谅我吗。你对偶的这颗赤诚之心,还会象 2009 年的情人节那样海枯石烂?!



妈妈的生日,我们寄去生日卡,車写道:

"亲爱的妈妈大人,请您一定身体健康,等我和你一起讲中文,爱你的儿子,小毛子 上。 "


在中国的妈妈,打开卡片,泪两行,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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