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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正确”是一种人道主义意识形态

(2019-07-29 08:35:50) 下一个

https://www.independent.org/publications/article.asp?id=8932

 

人的一半 - 甚至一大半 - 是动物,所以人在很大程度上受自然法则所支配,所谓“本能”是也。弱肉强食就是这个自然法则之一。出于对死亡的恐惧 - 或者说出于“生存焦虑”,弱肉强食这个本能可谓被人发挥得淋漓尽致。人会想尽一切办法灭绝任何对自己有威胁的物种、人种、文化群体甚至个体。在人类历史上,强大的人类群体理所当然地抢占资源,在竞争游戏中成为“老大”,把弱势群体沦为奴隶,甚至彻底消灭。个体也是一样。这样的“戏”,乐此不彼地上演在上下几千年的文明史中。

然而,人道主义却是一种和这个自然法则唱反调的意识观念。人道主义认为人的生命价值是平等的,每个人、每一种人都有生存的权利,都有被尊重的权利。由此,人道主义的信仰者就会做出与弱肉强食这一本能相反的行为:主动去保护弱势。

生命的本能导致人生存焦虑,所以你抢我夺以保障自己的安全感,这是人的常态。只有在自身有了强大的安全感之后,人才可能从这个常态中走出来,去体会他人的疾苦。所以同情心是一种超越生物常态的更高的精神境界。利己是本性,利他是超越(注1)。

由于是生存本能,利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甚至必须尊重的自然本性。然而,自私(非同于“利己”)、贪婪、损人利己等等这些品行则是这个本能的衍生,或者说膨胀,是导致人性恶的最直接因素,从而是不值得鼓励的。另一方面,人道主义 - 这种同情他人、主动保护弱势的态度,则是对自然法则的一种超越,是人类历史发展至今的最先进的思想意识,是最值得推崇的信念。

“政治正确”(注2)就是从对弱势群体的保护这个立场出发衍生而来的一种人道主义意识形态。它是西方在20世纪经历了巨大灾难(尤其二战)从而对人性恶产生深刻认识之后的意识结晶。在今天的美国,政治正确主要体现在对黑人、女性、同性恋,以及各种智障残疾人等等弱势群体的平等对待上。这是一种人道主义的觉醒,是一种对弱肉强食这一动物本能的反抗。

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可以看成是以白人为主的主流群体,“少数群体”主要包括非裔、拉丁裔、亚裔等等少数族裔。美国的“政治正确”思潮主要体现在从上个世纪以来对少数弱势群体的待遇提高,以及一系列种族平等法律的确立上。当然这个提高不是 - 或者不完全是主流对弱势的主动施与。二战的残酷,以及美国上个世纪60年代之前黑人受到的待遇之恶劣(南方的吉米 克劳的分离法,三K党对黑人滥杀无辜),导致美国的自由派人士的觉醒,更导致黑人以及其他弱势群体的奋力抗争 - 从上个世纪60年代以来人权运动可谓此起彼伏,最后使得美国的平等法律一步步完善,“政治正确”在美国渐渐取得势力。

然而人类意识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政治正确”虽然在美国形成了气候,但由于美国政府是由保守的共和党和开放的民主党轮流执政,以及美国民间的保守势力的顽固,美国的意识形态也一直在保守和开放之间摇摆着蹒跚而行。拿最近的时期为例,奥巴马执政的8年中间完善了“仇恨犯罪法”,实行了同性恋婚姻合法等等,让美国的意识形态向前迈了大步,但川普的上台,似乎又激励了种族主义的复苏和各种偏见的抬头,导致美国意识形态上的倒退。

诚然,一个社会的主要组成部分仍然是大多数,对少数群体的照顾也必须是在大多数人的需要被满足之后才能达成的任务。如果在社会中的大多数人和少数弱势群体之间发生实际利益冲突时,照顾大多数的利益自然是合理的。由此笔者并不赞同过度的政治正确。并且,在美国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注3),川普如果能让美国经济得到大幅度的进展,无疑是对美国有益的。然而,如果社会主流和少数群体之间的冲突不是实际利益上的,而是意识上的 - 即长期的传统导致多数人对少数人的偏见,那么提高大多数的意识水准则是政府和教育体制的责任。美国近几十年经济下滑,无疑存在大多数和少数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但同时我们必须看到,并非所有冲突都是实际利益上的,主流群体中来自传统的偏见仍然处处可见。此外仅仅因为有强大的反政治正确的势力(注4),并不说明“政治正确”是错误的,反而可能证明很多人的意识还停留在不自觉的生存焦虑状态之中,或者不自觉的偏见中。

令人欣慰的是,美国目前的教育仍然是开放平等的人文教育,所以在经济恢复到一定水准后的将来,想必美国的开放自由精神能再度繁荣,把美国的精神文明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最后值得指出的是,“政治正确”由于是一种意识形态,它必然是一种简化了的适应大众水准的思想观念,如果不相对地看待和运用,很容易和其他任何宗教意识一样发展成僵化的教条,成为社会进步的阻碍。比如目前的穆斯林移民问题,伊斯兰教社会中的极端狭隘的宗教意识,都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如果仅仅因为“政治正确”的信念而无条件地包容之,则可能给其他社会导致无穷后患。

无论如何,“政治正确”的基本宗旨是人道主义的,即使有过头之处,不必全盘否定。非但如此,它在未来很长的时期中都应该是人类发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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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有科学研究证明“利他”和“利己”一样,也是生物的本性之一,但不如利己那样根本。

注2:“政治正确”最早大概是保守派对自由派的一种嘲讽词汇,但后来也演变为“正式”词汇,指一种宽容的照顾弱势群体的意识和行为法则。

注3:近年来美国的经济不景气,保守派人士多归罪于奥巴马,但我看到的美国经济最糟糕的时期是布什执政期间,恰恰是奥巴马上台后力挽狂澜,止住了经济衰退,把美国经济带回到复苏的轨道上。

注4:美国的社会人口结构是白人占主流,而白人又有一部分是相当保守的,但2006年的总统竞选民主党支持率按人头计算仍然大大超过共和党(希拉里比川普多出2.87百万的票数)。川普之所以当选是因为“选举人”制度,即由于保守州所占的比例取胜,而几乎所有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都是支持希拉里的。这充分证明美国的开放势力仍然是占主导地位的。

07/26/2019,Durham, 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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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华府采菊人 回复 悄悄话 对弱势群体的关注, 也可以用“政治正确”来表述, 起先的确是个道德而不是法律问题,在那个时期,人们是可以罔顾弱势群体的,比如没有为残疾车准备推车道等,一个人在只需举手之劳的时候不愿推一把轮椅,人们只能在道德上谴责他而无法在法律上惩治他。
随着社会的发展, 人们愈来愈对道德的要求高起来了,法律随后跟了上来, 社会形成了一种保护照顾弱势群体的共识,就从法律上规定了一些条条。
所以, 政治正确, 不能被视为一种“歪理”, 走过了头是另一回事,但人类社会不能回到对弱势群体的不闻不问。
一览青山 回复 悄悄话 真正的政治正确是一把尺,既不能做得不够,又不能做过头。之所以老川选上去,就是说明民主党的政治正确做过头了,需要有回头的做法。但一旦老川回得太过,就到了再提政治正确也就是(对弱势群体的保护)的时候。
polar_bear 回复 悄悄话 法律规定底线问题,你非要搞出个政治正确的伪命题,就跟儒家那样搞个上限,那肯定不会为大家接受的,因为人都利己!你吵吵政治正确,那是因为没有涉及你自身利益,一旦涉及,你就立马不正确了……拿别人的利益来谈政治正确很容易的
ft 回复 悄悄话 希拉里在给华尔街精英演讲时说:需要公开场合说一套关起门来说另一套(大意是这样)。茅塞顿开,原来百姓听到的都是虚伪的公开言论,华丽悦耳,政治正确。够了。
她两口子是精英中的领英,谢西老太没忍住说了大实话。
bl 回复 悄悄话 政治正确毕竟不是法律,其管辖的范围绝不能超过法律,虽然政客们最喜欢操作这个议题,政治正确太宽太严,太松太紧都非理想状态,但把握其平衡状态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美国的政治正确, 确实为我们的正常生活提供了最基本的庇护, 也正是这种庇护的结果,即使政治正确中常有过分正确的出格之处,那也恰恰证明了民主制度下的政治正确与民主制度的同质性,政治正确其实只是最不坏的一种正确。
云易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westshore' 的评论 :
多谢评论!对殖民历史的评论很赞同。
美国没有诽谤罪吗?我觉得美国有呢,应该至少比中国完善呢。民间美国人很注重不对他人作judgment,也是懂得尊重的体现。
基本同意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是两回事,但同时也有界限模糊的地方。比如有时候思想狭隘的人可能会对一些和自己观念不一致的言论过于敏感,认为是offensive。。。
westshore 回复 悄悄话 这个概念体现的是对他人的尊重,这是西方在殖民主义失败后对历史的总结的结果。
殖民主义给落后国家带去当时世界上先进的科技和文明成果,最后却被反抗,而独立后所有前殖民地过的都不如被殖民时期,因为缺乏管理能力,但没有人想回到被殖民时代,为什么?这就是西方列强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的事情。
就是个关于尊重问题。
言论自由并不是一个十分高尚的概念,因为意味着诽谤是无罪的,这是美国见不到诽谤官司的原因,因为都是可以用言论自由辩护,而不在乎对他人的伤害。比如网络霸凌导致自杀,美国只能从法律上对这个结果的因果关系进行惩罚,而如果没有导致死亡则无法惩罚。被霸凌的人属于活该,这不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目的。
政治正确与日常礼仪一样,是人类文明进步的表现,体现的是尊重他人。
人们经常把思想自由与言论自由混为一谈,两者其实很不同。思想完全是自己的,而言论的目的是与人交流,也就是会产生社会效果,而任何社会都不可能是完全自由的,毕竟组成一个社会的前提是遵守社会规矩,这就意味任何这个社会的人需要放弃一部分自由。
也就是言论自由这个命题其实是不存在的,但被神话了。
云易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水粉画' 的评论 :
多谢水粉画的评论和关注!
我虽然不太了解政治,也同意很多川普的政策。美国的确是到了该关注自己的问题的时候了。
清漪园 回复 悄悄话 政治正确是个好东西,就像民主是个好东西一样。不过再好的东东也不能走极端,那就走向反面了。
voiceofme 回复 悄悄话 说得对。政治正确是人类的宝贵财富,扔掉了就又回到了丛林时代。当然,很多传粉确实是喜欢社会达尔文主义的。
小口袋胡同 回复 悄悄话 政治正确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
水粉画 回复 悄悄话 另外, 喜欢你的博客, 很多好文章, 文字好, 而且有深度。 已经关注。
水粉画 回复 悄悄话 同意社会必须坚守一定程度的政治正确, 我们作为少数族裔才有空间, 否则我们自己也岌岌可危。但是政治正确一旦过火, 也会让社会噤若寒蝉, 人人自危。我现在赞同川普政府的所有基本政策, 但是如果发展到完全否定政治正确, 白人至上,我也会起来反对。
19428182 回复 悄悄话 So, Communism and Utopia are today's real Political Correction, Please don't denny it.
iced91030 回复 悄悄话 Decency is luxury.
When the west is floated with money, sure, why not.
Nowadays, man, way too expansive.
ahhhh 回复 悄悄话 想玩文字游戏。好吧:有些字是不能有modifier的。比如correct。加上political,就是incorrect。政治正确就是错误,狭义广义都是。
不讲政治正确,不代表人就很mean。比如你看到胖子,可以不说他/她胖,顾及人的感觉,但是不能说他/她瘦。

还有一个字,justice, 一样,加上social,就是injustice。
老姐 回复 悄悄话 政治正确要求的是大家在公众场合要文明发言,和在什么场合有什么什么dress code异曲相似工。言论自由并不是说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地方说任何话。你可以因为言语不当失去工作但开除你的人並不侵犯你的言论自由。比如说,你教生物课,在课堂里大肆宣扬上帝造人。学校开除你并不涉及压制言论自由。
武胜 回复 悄悄话 写得不错。贴中是“政治正确”的狭义今释,与人道主义有关没错。楼下Chalet说的是有广义的变迁,其实印证了楼主的进步论。无论如何,照顾弱势、尊重多元文化的“政治正确”比丛林法则、白人至上的“政治不正确”要好,不能因为有些情况下尺度过分而整个推倒。

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一种思潮,任何时代够得上“政治正确”的都有强大的影响力。算不算得上禁锢要看是否强力迫使人们接受。丛林法则、白人至上的意识形态虽然不正确,但也合法存在,就说明了目前的“政治正确”远未禁锢思想。
云易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halet' 的评论 :
多谢指正。那就是说政治正确是与时俱进的主流政治观念。
Chalet 回复 悄悄话 不能同意“注2”里对政治正确的解释,100多年前,Susan B. Antony 的时代,不对南方的黑奴制度说三道四,支持妇女的家庭主妇地位,不支持妇女参政议政和享有投票的权力,是那时候的政治正确。Susan是那个时代反对政治正确的急先锋。

就当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美国的还是中国的政治正确,都具有楼下 “大荣确”网友所说的特点,所以反对政治正确也是一个社会的进步思潮之所在。
大荣确 回复 悄悄话 “政治正确”损害言论自由,目的是禁锢人们的思想,从这个意义上讲“政治正确”实际上和什么人道主义无关,它本质上是一种和共产主义、法西斯主义类似的专制主义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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